秦駿白日夜兼程趕回秦王府的時候,已經是下半夜。
原本至少要四天的路程,生生讓他縮短至兩個晝夜。
風塵僕僕的一路走到清風苑,到達門口的時候還是猶豫著放輕放緩了腳步。
這個時間……
天鵝絨般的浩瀚夜空中,一瓣明亮的月牙散發著清冷的光輝。即使是這樣皎潔的夜色中,旁邊的啓明星依舊不能被掩蓋住自身的光芒,靜靜的守候在一側,與月光相映成趣。
站在身後的胡爾渾身都累的要散架了一般,看著自家王爺一路緊趕慢趕的好不容易回來,卻又在門口這樣擡頭呆呆的看月亮,心裡的怪異感怎麼都散不下去:“王爺?”
“先回去歇著吧。”秦駿白若無其事的轉身:“我明早再過來。”
胡爾差點一頭栽倒在地上:“王爺您不進去?!”
秦駿白低低的嗯了一聲,準備走回去旁邊的明月苑。
我哭~胡爾眼角直抽,誰能告訴他,王爺這彆扭算是哪樣啊啊啊~
清風苑的大門響起極細微的開啓聲,繡兒警覺的探出半個身子:“王爺?”
胡爾鬆口氣,深深感激繡兒的靈敏和開門之舉。
“王妃怎樣了?”秦駿白低低的開口問。
繡兒把門拉開更大一些,閃身出來:“用過晚膳吃了藥就歇著了,剛剛發了汗這會兒退燒了。”
疲憊的雙眼中掠過一絲疼惜:“大夫怎麼說?”
“大夫說王妃這是憂心成疾,加上受了些寒涼。”繡兒垂著頭恭敬萬分:“王爺不用擔心,王妃退了燒再吃幾劑藥,休養個把禮拜就好了。”
秦駿白嘆口氣,想到飛鴿傳書中繡兒寫到的緣由,心思複雜難言。
日後她若是知道了亓樗之事的真相,不知道會傷心成什麼樣子……
“王爺,您要不要進去看看王妃?”繡兒鼓起勇氣說出這原本逾越了自己本分的話。
“明早再說吧。”知道她沒事也就安心了。一路奔波的疲憊倦怠擔憂焦慮此刻統統蜂擁而至淹沒過來,眼睛都要睜不動的虛無:“好好照顧王妃。”
繡兒看著那個夜色中寂寥蕭瑟的背影,心裡如同針扎般的疼了一下。
秦王於她,從來都是神袛般的存在,只可仰望……
次日早,天色才矇矇亮。
睡的昏昏沉沉的淇瀾終於醒了過來,睜開眼就是頭疼欲裂的虛弱漂浮。
身子倒是沒有高燒發熱那麼難受了,可是這氣勢洶洶的高燒一退,緊接著就是難熬的虛弱無力期。
脣邊溢出一抹無奈的苦笑。這具身子嬌貴的居然連風寒都擋不住了,小七啊小七,你偷懶到人神共憤的地步不覺得難爲情嗎?
“王妃你醒了?”驚喜的聲音傳來,是福兒。
沒力氣去糾正她再次的犯錯稱呼,淇瀾好笑的覺得這場景似曾相識。
是了,她剛剛穿越進這具身子醒來,第一個聽到的聲音就是福兒。唯一不同的,那時候她還是她的大小姐。
福兒細心的拿著溼熱的帕子代淇瀾擦了擦汗溼的額頭臉頰,旋即又利落的端了一杯溫水湊到淇瀾乾裂的脣邊:“先喝點水。”
喝了幾口水,覺得身體舒服了不少,淇瀾側過臉示意福兒把杯子端走。
福兒這丫頭倒是伶俐,拿走喝了一半的水杯放到桌子上,看了眼只隔著一道珠簾的外室,轉向淇瀾說重點:“王爺來了一會兒了,看您在睡著就沒進來。”
淇瀾有些意外。秦駿白不是應該在疏月邊境嗎?據她所知,就算是撤兵也沒這麼快吧。
“王妃?”聽不到答覆的福兒暗暗焦急,擠眉弄眼的看著淇瀾。
淇瀾看著失笑,開口的聲音虛弱嘶啞:“請王爺進來吧。”
昨夜累成那個樣子依舊睡不踏實,纔不過兩個時辰,天色剛一放亮他就醒了過來,心中隱隱的,記掛著一牆之隔病倒牀榻上的嬌小女子。
曾經意氣風發揮斥方遒的巾幗不讓鬚眉,如今卻被這皇城磨平了棱角,漸漸沉寂了下來。心中說不出是種什麼滋味,很不好受。
福兒知趣的出去了,房間裡只剩下坐在牀沿的秦駿白和臥病在牀的淇瀾。
“你回來的倒真快。”沒了旁人,淇瀾也不想再王爺王妃的虛假客套,何況她也沒那氣力。
“聽起來好像不是驚喜。”秦駿白莞爾,再自然不過的伸手探上她的額頭,仔細的感受掌心傳來的溫度:“退燒了。”
額頭上溫熱乾淨的觸感讓淇瀾不自在的動了下身子:“沒事,小感冒而已。”
“感冒?”秦駿白疑惑的皺眉。
發覺自己說漏嘴的新詞彙,淇瀾連忙補救:“就是受了風寒,昨晚出了很多汗,這會兒已經好多了。”
秦駿白收回手,深深的望著她:“高燒了好幾天,一會兒讓廚房弄點清粥先養養胃,多休息,過些日子就沒事了。”
這樣躺著被注視著,怎麼都覺得自己太過弱勢尷尬,淇瀾撐著想要坐起身:“現在就好很多了,我沒那麼嬌氣……”
伸手輕按上她細弱的肩,秦駿白笑的無奈:“你能不能不逞強?”看來他剛剛的看法是錯誤的,這個女人骨子裡還是那麼的堅韌倔強不服輸~
“我不是逞強。”不知道是不是又有發燒的跡象,淇瀾只覺得臉上微微的熱:“躺了好幾天,全身骨頭都要散了。”
“這是抱怨嗎?”好笑她難得的哀怨模樣,秦駿白還是不忍拂她的意,大手伸過去扶著她半坐起身,靠了兩個厚厚的墊子調整到舒服的姿勢。
靠的這樣近,秦駿白倒是心無旁騖,彷彿這樣照顧她再正常不過。對於淇瀾卻是全身僵硬的動彈不得,窘迫萬狀。
即使是因爲生病而嗅覺失靈,鼻翼間還是浮動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沉香味道,很好聞,很放鬆。屬於秦駿白的味道。
“疏月那邊的事情結束了?”淇瀾不知道說什麼,可是如果不說,氣氛又實在詭異的讓她不知如何自處。
秦駿白簡單的應了一聲,沒有詳說的打算。
“王爺,清粥煮好了。”錦兒隔著珠簾小聲的打斷了他們之間的沉默。
“拿進來先放著,一會兒涼些再吃。”秦駿白淡聲吩咐。
房間裡浮起米粥的清香,很溫暖。
“該去早朝了吧。”淇瀾沒話找話。
“我還在路上。”秦駿白漫不經心的說出讓人啼笑皆非的話:“還有三四天才能到。”
淇瀾想笑又覺得太放肆,忍了半天還是忍俊不禁:“這算是消極曠工嗎?”
雖然她說的詞彙比較奇怪,可是秦駿白還是能揣摩出大意,微微笑著看著那張稍稍有了血色的小臉:“這原本就是我的假期。”
呃,婚假~
淇瀾轉開頭望向桌上的玉碗:“原來清粥也是有香味的。”
秦駿白也不迫她,順勢站起身過去拿了清粥回來,用小勺攪拌了幾下散去熱氣,舀了一勺湊到她脣邊:“餓了就吃吧。”
淇瀾大窘,伸手欲接過玉碗:“我可以自己來。”暈倒,她還沒病死呢,何況手又沒受傷~
溫潤如玉的男子很頑固,根本沒打算順她的意:“你現在身子還很虛弱。”
其實原本前兩天都是錦兒她們這樣喂她吃的,卻也沒覺得多彆扭。可是此時換成秦駿白,就是說不出的奇怪尷尬:“秦駿白,我可以……”
“吃飯。”溫和卻毋庸置疑的語氣及動作,徹底打敗了某女的堅持。
一口口的清粥滑下空空如也的腹中,慢慢的盈滿了暖意,只是臉上也跟著越來越紅,最後秀氣的瓊鼻上竟然沁出了針尖般的汗滴。
“這天氣還真是熱了。”淇瀾舉手在頰邊扇了扇,微弱的風根本解決不了她臉上的燥熱:“才一大早……”
秦駿白處變不驚的將空碗放到牀頭的案幾上,修長玉立的身體站了起來:“你先好好歇著……”
落在耳中是如同福音般的解脫,淇瀾忙不迭的點頭:“你去忙,不用管我。”
嚥下了原本打算說的話,秦駿白點點頭:“我去書房,下午再來看你。”
聽著腳步聲遠去,淇瀾鬆口氣靠在墊子上。
秦駿白今天這是怎麼了?爲什麼莫名其妙到讓她想到了柔情似水這個詞語?
惡寒~淇瀾覺得自己渾身汗毛都豎起來了。
看樣子自己這病倒是真好了,都有心思惡趣味了不是嗎?
作者有話要說: 溫情脈脈嗷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