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薛宅，褚光越對王蒙說：“剛才那老頭兒送來的茶和我們在天居樓發現的尚溫的茶是同樣的。”

“什么？”乍一聽，王蒙先是大驚，緊接著又道，“兩邊都喝同樣的茶，這也不算很奇怪吧！”

褚光越斜了王蒙一眼，“你如果能在整個江山縣里找到第三個喝這種茶的人，那才不奇怪！”王蒙道：“那我現在就去跟知言大哥說，讓他派人去找。”

“你給我回來！”褚光越扯住還真想要去找的王蒙，懶得再多說什么，往街道的另一頭回去了。

冬日的天色晚得特別早，才至申時，天地已一片濃墨般的漆黑，僅有飄絮的白雪輕輕點綴。

一回到衙府，褚光越就去找知言去了，王蒙知道褚光越肯定又要針對薛宅的新主人月忽寒做調查了，說實話，王蒙雖沒見過月忽寒本人，但卻自發地就感覺他是個很不錯的人，所以見褚光越單單因為一杯茶的緣故就懷疑人家，心里還是有些不好受。

但又有什么辦法呢？王蒙只能回到自己房間，別無他事，便伏案作畫，攬一窗燈火，照幾紙筆墨，挖空心思，勾勒一筆足以描摹臨水伊人的線條。

延宕許久，不曾落筆，王蒙倏然隔著窗紙，看見琚知言的身影走過，肯定又去見褚光越了。畢竟靈感匱竭，王蒙舉墨難落，索性擱筆一畔，起身同往褚光越的房間走去。

褚光越整個房間里的燈光被重簾遮掩，王蒙與知言一起踏過門檻，只感覺雪月映照的庭院都比眼前的房間敞亮許多。

知言見到褚光越便道：“褚大人，青田那邊出事情了！”褚光越道：“怎么說？”知言道：“有人攜帶兵器上街，還砍傷了許多官兵！”

聞言，王蒙不由地眉頭微皺，眼下國家頹敗，舉國上下的叛逆分子不計其數，朝廷的神經也異常緊繃，一點風吹草動也不放過。如今青田這么一鬧，那處州一帶可就太平不了了。

然不同于王蒙，褚光越只冷冷地道了聲，“這種事別跟我提！”言語中盡是漠不關心，按道理他是蒙古人的血統，對朝廷的安危應該更在意才對啊！

褚光越又問知言有沒有月忽寒的消息——果然他下午回來就是讓知言去查月忽寒的！然知言搖頭表示沒有結果，褚光越讓他繼續去找。

知言愣了許久，可明顯還想說什么，躑躅著走到門口，才終于轉身對褚光越道：“大人，那個……青田攻擊官兵的人當中，聽消息來報，有一個好像很奇怪……”看到褚光越猛地看向自己，知言趕緊把剩下的話說完就走，“啊，有一個人是坐著輪椅的，后來被人救走了！大人，我現在就去繼續找月忽寒的下落！”

“站住！”褚光越當場喝斷知言的腳步，頻敲桌面的手指也陡然停住。

不知發生什么的知言與王蒙先對望了一眼，然后同時看向褚光越。褚光越皺起雙眼，冷銳的目光從左緩緩移到右邊的盡頭，隨后他猛地打破沉默，“知言，你快點讓人通知青田那兒的官府，這個坐輪椅的人就是月忽寒，不管用什么手段，一定要給我抓住！”

王蒙看著知言三步并作兩步地消失在夜幕中，久久才回過神來，趕緊追著褚光越問怎么回事。這個月忽寒，先是薛宅的新主人，接著是與魄獵有關的人，現在又成了攻擊官兵的叛逆分子，這都什么跟什么啊，也太跳躍了吧！

“我們在薛宅的書房里不是看到很多醫書嗎，這些醫書都是新的，且都是關于腿腳方面的。而知言說在青田出現的那個人坐著輪椅，說明這人腿腳不方便。月忽寒近期因為一些緣故，雙腿無法行動，所以離開剛用重金買下的薛宅，前往到處州青田求醫，這很說得通吧。如果說茶的事情是巧合的話，那兩個巧合湊在一起，就沒那么簡單了！”

聽完褚光越的解釋，王蒙不由地怔在原地，而褚光越又走出房間，也不知去干什么，總之三兩下就走遠了。

“原來是這個樣子。”在常人面前從來都是才思敏捷的王蒙此刻卻顯得有點后知后覺，他望著已然沒有褚光越背影的遠方，又低頭看了看自己染了些水墨的手指，倏然輕輕嘆了口氣。

對褚光越的感覺，王蒙有些欣羨，又有些慶幸，欣羨褚光越構造獨特的頭腦，卻又慶幸自己沒有這種頭腦，否則恐怕就很難靜下心來，畫一輩子自己喜歡畫的畫了吧。

※※※

臨近窗欞，當看到街道上挨家挨戶搜藏的官兵時，林惜妍忍不住低壓了黛痕，又是一波官兵，完全沒完沒了！自從那晚有人大鬧青田縣后，朝廷不知派了多少官兵到這里搜藏，只為了抓住那些可能會是叛逆分子的人，只要一有嫌疑的人，寧枉勿縱，弄得現在整個青田縣都人心惶惶。

然惜妍心中所慮的，顯然在其他地方，她的側臉襯著零落微雪，染著化不開的憔悴。惜妍失去陸聿的消息了，那天她和陸聿被韓鳶打散之后，她便要單獨面對很多訓練有素的道卒。好在阿勇帶著靈澈的人及時趕到，將魄獵道卒盡皆擊退，然惜妍再回去看時，卻再也找不到陸聿的影子了。

由于和道卒交手時受了點傷，再加上清漾村受的背傷，惜妍被迫在床上躺了一天，起來望見窗外人來人往的街道，她便又按捺不住，因為她心里急著想快點有陸聿的消息。

樓梯上響起了腳步聲，惜妍看見阿勇走上樓來，然還沒等她開口問，阿勇便搖頭道：“小姐，沒有陸二少爺的下落。”惜妍離開窗畔，蹙著眉頭道：“怎么可能，青田這么點大的地方，一天時間都夠把這兒翻過來了，這還找不到！”

阿勇不語地靠著樓梯欄桿，似乎在等惜妍繼續說，而惜妍凝想了片刻，拎起挎包搭在肩上就要往樓下走去。阿勇問道：“小姐，你要去哪里？”惜妍道：“你們找不到人，那本小姐就要親自去找了！”

“小姐！”阿勇突然拔高了聲音。

惜妍停下腳步，轉身看向阿勇，不耐煩地道：“又怎么了？”阿勇走到惜妍面前，一字一頓地道：“小姐，請你別忘了我們到青田是干什么的。我們已經出來幾個月了，不能再被其他的事情給耽擱了。”

惜妍的清眸微微一顫，看著阿勇認真而冷峻的臉，她突然說不出話來。對啊，來青田是為了尋找爺爺的啊，現在如果動用靈澈去尋找陸聿，那爺爺的下落豈不是又要一直耽擱著了。

想到這，惜妍怔在了樓梯中央，不知該往下走，還是往上……

第一百四十九章 月忽寒 完

下一章 最初承諾 最后的直接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