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易夕林突然想到楚湦被神月抓走的事情時,當時同樣面對神月的薛廷也已從昏迷中醒來。他靠坐在床榻上,額上的筋仍突突地跳,發現自己在房間里,先是感到安心,隨后又有些懷疑:又是誰救了自己?
猛地想到楚湦,薛廷便立刻掀開被子跳下床,邊穿衣服邊往外跑,“楚先生,楚先生!”
“什么楚先生呀?”聽得是女子的聲音,門已從外面打開了。看到一張嬌麗韻致的臉,薛廷略微一怔,連忙上前問,“楚先生叫楚湦,是跟在我一起的朋友,請問姑娘有見過嗎?”
女子正是云野,她眉梢一挑,“這里可沒有,昨天就帶了你一人回來。”
“那我得去找他!”薛廷說著就往門外走。
“誒,等等!”云野伸手抵在薛廷的胸膛之上。柔若無骨的感覺讓人全無力氣,薛廷就這樣被云野推著往后退,一直到兩腿撞上床沿。云野笑著多用了分力,輕易地就將薛廷推倒在床上,“剛醒來還到處跑,你能找誰呀?還是給我乖乖地躺床上吧!”
薛廷方才急著出去,衣服也穿得匆忙,此時被云野居高臨下地看著,又見自己凌亂不整,便突然感到極為尷尬,連忙拉緊衣領子,避著云野坐到床的一頭,“姑……姑娘,你是誰?”
“我呀,我當然是救你的人啊。”見薛廷還有意避著自己,云野更是忍俊不禁,偏也坐上床沿,還靠近他問,“對了。昨天你是遇見什么了,見你躺在林子里,臉還白白的,倒像是被嚇的。”
想起當時的情景,薛廷心有余悸:一個穿著白袍的鬼從門縫里飄出,猛地抓住楚湦,將他拖入小屋子。薛廷趕緊沖上前去,然踢開門時,屋里竟已沒有楚湦的身影,僅有半個頭還露在陣心的血跡上,臉被面具與頭發雙重遮著,僅有一雙眼幽光流轉,突然對著薛廷閃動。薛廷身體一震,不受控制地往后退去,被門檻絆了,就順著屋外的斜坡滾下去,隨后撞在樹根上,就徹底沒了知覺。
不過作為大男人,被鬼嚇暈這種事畢竟不大光彩,尤其是在女子面前,薛廷囁嚅了片刻,“沒有被嚇到這種事。當時我和楚先生在林子里,想是有人偷襲,我后腦勺挨了一下,就暈了過去,然后就什么事都不知道了。”
聞言,想到薛廷昏迷時撲到自己身上,還緊抱著不放,云野笑道:“你不知道的事還多著呢!”見薛廷不解地看向自己,她臉微微一紅,站起來擺手道:“沒什么,不打擾你了,你再養養精神吧。”
薛廷突然抓住云野的手,“姑娘,你還沒跟我說你的名字呢!還有這里是什么地方?”
門外卻在這時響起銀鈴般的笑聲,伴著輕快的腳步,一個十二三歲的女孩蹦進房間,“薛大哥,你醒了啊!”薛廷連忙松開云野的手,在女孩后邊又有人走進房間,而這人,薛廷就熟悉了——斷懷,在薛廷看來,斷懷幾乎已成為魄獵的代言人了。
“是你們!”薛廷跳著站起來,兩眼充血地道,可很快,緊握的拳頭便又松開,他低頭嘆了口氣,“我已經知道了,爹不是被你們殺的……”
斷懷微微一笑,向薛廷走去,“你知道就好,我們的誤會就能化開了。”
“你少來!”薛廷猛地一聲,震住了斷懷的腳步,“我薛廷是個愛憎分明的人。你不是殺我爹的兇手,我也不會再找你報仇。但你在江山對我跟楚先生處處緊逼的事我也不會忘記,而今你救了我兩次,算是恩與怨互相抵消,從此以后,我們井水不犯河水!”
斷懷見薛廷就要走,連忙道:“你的身體很虛弱,現在出去會很危險的。”薛廷哪里會聽,而就在他前腳踏出房門,后門正要舉起時,云野卻喊道:“你站住!”
“我?”薛廷指著自己,盛怒的臉頓時有些發愣。
“對,就是你!”云野走到薛廷面前,凝視了他片刻,隨后斜睨了斷懷一眼,“你不要見他讓他走不就行了,干嘛要自己走?你跟他愛恨情仇什么的我才不管呢,但我可是救了你的人,你一醒來就要走,謝什么的都沒有,你好意思呀?”
被如此一說,薛廷啞口無言。而云野又推著他往房間里頭走去,“你現在就好好休息,等把身體養好了,再想怎么謝我吧。”
“嗯!”昕兒用力地點了點頭,“薛大哥,你可要多住幾天呢!”
這一大一小輪番上陣,搞得薛廷一點辦法都沒有。斷懷忍不住笑:“薛公子,你就……”
“嗯?”昕兒和云野同時目光兇煞地瞪向斷懷。
“對對,我滾,我滾!”斷懷連忙跑出房間,把門也帶上,聽見里頭的笑聲,他也笑著搖了搖頭,轉身向臺階下的月忽寒走去。
月忽寒問:“薛公子怎么樣?”斷懷笑道:“還是云野姐有辦法,任是把他留下來了。”
“那就好。”月忽寒輕點了點頭,目光卻沉了沉,“也不知道劍殤現在怎樣了,好久都聯系不上了。”
就在這時,凌越面色急慮地從庭院大門處走來,見到月忽寒便道:“月大人,劍殤她……”
見他這模樣,斷懷趕緊上前追問:“劍殤她怎么了?”凌越咬著嘴唇道:“她……殷冥拿著她的戒指回到魄獵組,說我們與魘月勾結,那想必劍殤她也……兇多吉少了吧。”
“什么……”斷懷往后退了一步,然后慢慢看向月忽寒。
月忽寒久久沒有說話,凌越便又道:“月大人,被殷冥這么一煽動,組織肯定會馬上來找我們。現在我們無從辯駁,還是先走為妙!”斷懷道:“是啊,我們還是盡早撤出歙縣為妙。”
月忽寒平靜地道:“我知道,不過我們在歙縣還有一件事要做。”斷懷忙問什么事?他一時也想不起來,初來歙縣沒多久,月忽寒又有什么必做的事,竟比躲避組織追查的事更重要。
“我們不是和易夕林約定好,兩天后再見面嗎?”
原來是這事!斷懷和凌越交換了一下眼色,他們可都不認為易夕林會來。但不等兩人說些什么,月忽寒便抬頭仰望,清冷的月光流入他的雙眼,輕輕地道:“我們再等一天。”
※※※
次日夜晚的月色便不再清素皎潔,被云掩得朦朧似幻,空氣沉悶得讓人難以呼吸——又要下雨的感覺。
月忽寒耗費一天要等的人正在月下奔跑,而他此時卻并非在前往赴約之所,而是緊跟著宣綦桀的腳步,去找尋陸聿的下落。
不管立刻歙縣后去哪里,陸聿畢竟還是要乘船的,故有江風吹過臉龐時,夕林覺得宣綦桀沒找錯地方。
不過宣綦桀卻在這時突然從視線中消失,夕林只得至臨近的酒家與客棧打聽。而走進一個有些年數的客棧時,突然感覺到幾雙略顯銳利的目光,有一群市井打扮的人在門口張望,而看到他們衣領處繡著魄獵的標志,夕林就更確信陸聿在附近了。
夕林避開魄獵民兵的注意,在客棧附近詢問了與陸聿相關的事,當聽到臉上長著六粒黑斑,右手上纏著白色繃帶的特征后,被詢問的人連連點頭,并說陸聿方才與一個水靈靈的姑娘往林子去了。
“陸聿果然來這里了,而那姑娘肯定就是之箋了!”夕林心想,出了客棧,掏出魘月的面具,一邊給自己戴上,一邊往林子里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