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王蒙良久吐不了字的脣齒,男人一笑,“那看來真的就是你了。”知言從男人身旁走出,向王蒙微笑地道:“王公子,你先前說的褚大哥,就是這位吧!”王蒙嘴半晌合不上,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心裡剛想到褚光越,他還就真的出現了。
想來也難怪官兵會重新來蕭家調查,既然褚光越出山了,其他人調查的眼光,在他看來就像瞎子的無異,他自然要親自前來看一下。不過他這麼快就出來了,不知是也沒查到線索,還是他目光太銳利,往畫閣中一掃,就找到了一切蛛絲馬跡。
“叔明,過了兩年,你好像沒怎麼變,不過還好,我也沒怎麼變。”褚光越上下打量了王蒙一眼,隨後撩起袖子,邊用手撫著額頭,邊續道,“本來好久不見,該跟你聊一會兒。可惜我現在很忙,要是上頭見我不做事的話,把我再抓回去也不一定。”
“褚大哥……”眼看褚光越拋下話就要走,王蒙急著喊了一聲,“那你們現在是要去哪裡呢?”
褚光越道:“當然是去抓人啊,你還是別跟來了,你個文弱書生,到時可沒人能保護得了你。”
去抓人?莫非褚光越已然知道其餘兩戶藏畫的人家是誰了,正要如那些官兵所說的那樣,前去守株待兔?王蒙趕緊如此追問,而原本面對他的褚光越此時已在他眼前化作斜陽下的背影,只有知言回頭看了他一眼,略一點頭,默認了他的猜測。
說是知言帶著褚光越再來蕭家調查,但其實在知言看來,褚光越並沒在現場勘察了什麼,反而聽說蕭老爺死後,手中捏著張紙條,他那慵懶的雙眼才提起了些精神。
而當褚光越看見紙上的那首小令時,二話不說,他就立刻衝出畫閣,說是已知道接下來的受害者會是誰,要在刺客殺他們之前趕到那兒。但是個中道理,別說那些早被褚光越轟走的官兵,就連一直陪在他身旁的知言也摸不著頭腦。
唯一可確定的,就是褚光越已經想到其餘兩張畫的主人是誰了。至於爲什麼,王蒙方纔推斷褚光越在河南時有所聽聞,這個理由的推斷也就成了可能性之一。
就當褚光越要消失在眼前,王蒙的心纔再次回到爲惜妍畫畫的世上,可心這麼一回,他就立刻激動了起來。
就在半個時辰前,王蒙還暗暗感嘆不知該如何拜訪其餘兩個藏著那美人畫的人家,也許這輩子都無緣再目睹一番那畫中仙子的風采了。而現在,相別兩年的褚光越就像從天而降般出現在他眼前,而且他恰好知道那兩戶人家的下落,正要趕過去。
難道這一切都是天意嗎?因爲褚光越的突然出現,使得前番與惜妍的萍水之緣有延續上的機會。
這一刻王蒙明白,自己也不能再留在蕭家了,他要跟著褚光越一起走,雖然褚光越說可能會遇到危險,但他心裡有比生命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那就是爲惜妍畫一幅,最美麗的畫!
原本的精疲力竭,化作臉上的笑容,迎面吹來的風也若春日般溫和,將王蒙的疲倦一掃而盡,他緊握起雙手,在將落的夕陽中,用盡全力追趕上了早已遠去的褚光越和知言……
※※※
煙暝酒旗斜矗,坐在酒館二樓的窗前,望著夕陽相照的陌上秋草,虛己眼中竟透出些隱隱羈愁的黯淡。
微涼的風吹動頭髮,見虛己又將一杯酒澆入喉中,晗玉趴在桌子上一言不發。打從離開杭州,晗玉就感到虛己和以往有些不同了,雖說平時言笑如初,但眉宇間的歉疚與愁緒卻是無從隱匿的,這在他偶然飲酒之時體現得更爲明顯。虛己並不好酒,小飲一兩杯全只爲了暖身,可現在他引酒入喉,卻像是爲澆灌心頭,以此遣慮。
晗玉不用想都知道虛己這種微妙的轉變是因爲惜妍。那天爲了將晗玉帶走,虛己利用浸有迷香的手絹使得惜妍昏睡過去,這招雖避免了傷害惜妍,但也算得上十足的欺騙,想想惜妍那種性格,醒來後將前因後果想通,肯定非得扒了虛己的皮不可。
不過還好,惜妍還有她自己的事要做,就算她如何尋思找虛己算賬,一旦虛己帶晗玉出了杭州,她也很難再分出精力去追了。
似乎和晗玉想到了同件事上,虛己輕輕嘆了口氣,又將眉間的心思藏起,笑著對晗玉道:“今天晚了,咱們在這先住一宿,明天再趕一天,就差不多能到三衢山了。”
三衢山的名頭晗玉倒也聽過,雖不及五嶽這等名山,但頭回出這麼遠門,能到個新鮮地方,晗玉畢竟還是小孩,心裡終究有些期待,只是虛己帶他回魘月的目的尚不明確,難免又會給他帶來幾分不安之感。
突然有人走上樓梯,聽腳步,像是有三、四個人,而晗玉聽腳步聽出的是人數,虛己聽出的則是走路人的身手,他墨眸一凝,當即將胸前的符袋和環玉塞入懷中。他清楚自己身懷七張道符,即使在杭州成功從秋曉桐手下逃脫,對方也絕不會善罷甘休,是以即將走上樓梯的若是魄獵之人,虛己不會感到任何詫異。
可就在虛己將目光聚焦在樓梯口上時,一隻玉白的纖手沿著扶手滑出,登時就將虛己的眼勾去了。隨後在透窗的斜陽晚照中,一位身著淡青衣裳的女子款步行出,晚霞勾勒的玲瓏曲線縷縷流轉,而那耳畔的秀髮宛如沾露微溼,時而飄過向後顧盼的秀目,無形地透出幾分成熟韻致。
“砰、砰……”
幾下手背磕桌子的聲音就像釘在心上一般,虛己猛地收回險些收不回的目光,就看到桌子對面的晗玉嘖嘖道:“哎呀,難怪那天在琴山下打不過那女人,現在想想,你那時眼珠子沒掉出來就已經很不錯了。”
虛己輕咳了一下,隨後在桌子下踢了晗玉一腳,不過被晗玉這麼一說,他的心思還真有些往秋曉桐身上落去了。真不是晗玉說,那秋曉桐確實是美,若拿來與眼前這青衣美人比,雖說女人間的美最難比較,但至少虛己肯定,曉桐那雙含水般的眼睛,是肯定能勝出的。
見虛己仍有些魂不守舍地流連著青衣女子,晗玉不屑與之共伍,轉而留意其他上樓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