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己已然很虛弱,然他感覺抵在頸上的夕林劍顫抖愈加劇烈,顯然楚湦的情況比他好不到哪里去。現在兩人交手只是兩敗俱傷,且虛己就算能將楚湦打趴,再想把楚湦帶出清漾村也是難上加難。
虛己抵著夕林轉向楚湦,“你跟我回去,魘月不會傷害你的。”楚湦道:“你怎么知道他們不會傷害我?”虛己道:“我以前帶回去的所有人,最后都安全送回去了。”楚湦冷笑,“你就這么肯定我也會平安回來?”
虛己怔了怔,還未想好如何回答,竹林外突然有人語聲傳來,楚湦立刻喊道:“喂,這里有人,救命啊!”
見人都被楚湦這一喊給引來了,虛己只能趕緊撤退,轉身剛出了幾步,只聽身后“呃”了一聲,楚湦手中的夕林墜在地上,他也跟著摔倒,血從他身上溢出,漫沒了身畔的竹葉。介區雖已消散,然他身上的傷痕卻沒消除,那是因為他方才與月忽寒交手時,在被劍氣劃傷的同時,有幾劍是直接挨了靈云劍的。
楚湦被就近抬進之箋的院子里,原本村民對這陌生臉孔的人存許多懷疑,然之箋突然出現,說他全身是傷,不管是誰,都應先救醒過來再說。
此時在之箋庭院底下的地下室里,林惜妍還躺在兩座書架的中間,昏睡中總感覺有很熟悉的人在身旁走過,腳步聲“噠噠”地在心中回響,突然一本書砸在肩上,惜妍吃力地萌動起雙眼,朦朧間有一張臉逐漸清晰起來。
“妍兒,原來你在這里啊,終于讓我找到你了。”帶著微笑,是惜妍許久沒有聽見過的聲音。
說話的人扶惜妍坐起,惜妍這時看見那人穿著緋色的衣裳,臉龐有昏暗光線掩不去的清俊。惜妍猶帶朦朧的眼眸倏然清澈起來,抓著那緋衣少年的手臂,“薛廷,是你!”
薛廷笑了,理順惜妍額前亂了的秀發,“是啊,我知道你在清漾村,又可能會有危險,所以就跟楚先生一起過來了!”看到薛廷的臉,惜妍又想起已然故去的薛叔叔,忍不住抱緊他而潸然淚下。
薛廷溫柔地拍著惜妍的肩,“妍兒,過去的事情就讓他過去吧,只要你沒事,我沒事,以后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對了,陸聿他……”靠在薛廷肩上的惜妍驀地止住了眼淚,急切地道。
“陸聿?”薛廷則軒眉一皺,顯然對這名字很熟。
惜妍推開薛廷,扶著書架往外跑,四下尋找陸聿的影子,這時她身旁的書架突然向她這倒來,薛廷趕緊扶著她向后退去。而書架就像一堵墻倒落,失去了彼此的隔阻,惜妍看見陸聿捂著胸口,半屈著身子站在對面,抬起的雙眼正好也看見她。
“陸聿!”惜妍興奮地沖上前去,一把撲在陸聿身上,差點將陸聿撲倒。而陸聿就愣愣地站在那兒,沒有像惜妍抱自己那樣抱住她,捂著胸口的手滑落下來,卻不知再往哪兒擱,只那樣垂著。
正當薛廷默默看著兩人相擁時,又一少女的聲音如清溪般急切地淌過樓梯,之箋喊著“陸大哥”跑過重重書架的影子,走到薛廷并肩的位置,便斂起了聲音,像薛廷一樣默默看著眼前的兩人。
陸聿沒說話,用手指輕戳了下惜妍。惜妍問怎么了,而一看見之箋和薛廷,就趕緊跟陸聿分開了,聲音有些不自然,“陸聿,你沒事吧,你還好吧?”
沒有回應,惜妍知道陸聿又回到最習慣的啞巴模式了,便回頭對著薛廷笑了笑,然薛廷翹了翹嘴角,顯然早就習慣陸聿這種風格了。
突然之箋“咦”了一聲,隨后指著陸聿身旁道:“陸大哥,你這里還有一張符掉了呢!”陸聿半天看不到,還是惜妍先找到,彎腰幫他撿起了那張符,“這不是錯落光輝的符呀,而是那個光頭佬的劍魂!”
惜妍細細看了遍符上的符文:“劍魂”,兌系中階道魂,想起那一縷縷劍影在地下室里穿梭的情景,中階道魂的力量,的確驚人啊。
之箋眨了眨水靈靈的大眼睛,“那這張符該怎么辦呢?”惜妍笑道:“那還用問,這么厲害的符,怎么能還給那光頭佬呢,既然陸聿打敗了他,自然就該歸陸聿保管了。”之箋用力地點頭,“嗯!有了這張符,陸大哥的佩符肯定會厲害很多的!”
惜妍將劍魂遞到陸聿手心,“陸聿,以后這張符就屬于你了!”陸聿看了看劍魂,又看了看惜妍,像是用眼神向她確認,這張符真的屬于我了嗎?
惜妍卻突然蹙起眉黛,翻了下挎包,隨后轉身跑回最初醒來的地方,薛廷問她怎么了,她急切地道:“緋霖啊,本小姐的緋霖,就是那把槍啊,薛廷你不是見過嗎?”
“你是說那**?”一提到這,薛廷的臉頓時青了幾許,因為兒時被惜妍舉著緋霖追,是他這幾年來抹不去的夢魘。
地下室哪里都找不到緋霖,惜妍就像丟了魂般著急,“咚咚咚”地跑上臺階,最后卻在庭院靠近圍墻的角落里找到了。
怎么會掉到這里,明明是在地下室里用的,且當時地下室里的人都暈死了過去,根本不會有人將緋霖拿到院子里來丟掉啊!惜妍疑慮地撿起緋霖,輕輕攬絹擦拭時,看見一片殘留的白色碎片,惜妍的眸光驀地發顫,她像察覺到了什么,立刻轉身抬頭看去,卻只有高出圍墻的竹梢被突如其來的風吹動。
薛廷和之箋他們跑到了惜妍身旁,“妍兒,怎么樣了,東西找到了嗎?”惜妍將緋霖塞回了挎包,輕輕地搖頭,“沒事,是本小姐弄錯了,緋霖本來就在這包包里。”
惜妍又抬頭看了眼搖晃的竹影,是誰把緋霖拿到院子里的?她突然不想去想這個問題,而就算想到了答案,也不想跟誰說,壓在心里是最好的。
※※※
一切都如夢般淡去,恢復原樣的林子還是那樣寂然。一滴枯枝上的雨露滑落下來,而滴到的,卻是月忽寒的眉心。
從庭院到清漾村外的密林里,月忽寒根本搞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么,當時池水上方的白色面具突然向他放大,緊接著周圍的一切都被漆黑淹沒。月忽寒很快失去了視線,仿佛墜入深淵,當感覺自己到底時,睜開眼睛就發現自己躺在了現在這地方。
但月忽寒唯一能搞清楚的,是自己輸了,雖然莫名其妙,但絕對是輸了,在深淵中墜落之時,甚至都能聽到漆黑中有隱隱冷蔑的聲音。
月忽寒輕嘆一聲,挺身站起。然屈動雙腳的一瞬間,長眉微蹙,月忽寒將手按在膝蓋上,越按越緊,但膝蓋上卻一點反應都沒有。
怎么回事,雙腳怎么會沒有感覺了,難道是……
不能再動了?
“哼哼,只能這樣坐在這里,還像當年那個劍傾天下的月墜大人嗎?”
陰冷的笑吹過寒林,連枯葉都輕輕發顫。
月忽寒用雙手支撐身體靠樹坐起,平靜地向前看去,那戴著深色眼罩的男人便在視線中不斷走近。
“殷冥……”月忽寒說,隨即抿起嘴唇的線條,他看見殷冥手中的青霜劍。
呵,現在自己的雙腳不聽使喚,人就跟廢人一樣,殷冥要殺這樣的自己,顯然不費吹灰之力。
且只要月忽寒死了,殷冥的受益無疑會是最大的。
然月忽寒臉上仍沒有波瀾的浮現,當殷冥站在面前,月忽寒雖然是仰視著看他,可在殷冥眼中,月忽寒的雙眼,仍是四年前的模樣……
第一百二十九章 夕林染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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