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零我不介意
他雖然每次被我踩后,眉梢都不可控制地微微輕跳一下,但眼睛里仍是笑意盈盈,眸光柔和地看著我。
得不到回應,我也就不鬧他了,規規矩矩地跟隨他的舞步,移動著步子。
不時有幾對年輕人旋轉到我們身邊,笑嘻嘻地問:“總經理,這位美女是誰啊?”
或者:“總經理,您眼光不錯呦”
不然就是:“總經理,我們交換舞伴吧”
正經點的,會禮貌地客套幾句,稱林軒簫的舞姿優雅,贊我的禮服飄逸美麗。
林軒簫的臉上一直掛著微笑,我也一直帶著吟吟笑意招架著,而驀地,忽然感覺到身后有一道視線緊緊黏著我,讓我有種如芒在背的感覺,似乎能感受到那人的驚疑不定和濤濤怒氣。
我身體一僵,隨后那道視線似乎又消失了。
林軒簫覺察到我的變化,關切地問我怎么了。由于音樂作用,我們之間的交流需要靠近對方,像耳語一般。
這樣,剛剛那種感覺又浮現了。
對上林軒簫暖玉般的眼睛,我壓下那種莫名的情緒,笑了笑,說:“沒什么。”
又過了一會兒,那種如芒在背的感覺終于徹底消失了,我舒了一口氣,裝作無意地往身后看去,都是陌生的面孔,微微放心。
林軒簫又問道:“是不是累了?過去坐一會兒吧。”
我點點頭,而這時水瀲的幾個副總來找他,說起工作上的事。我于是推說這里有些悶,想出去透透氣,便往陽臺方向走去。
不同于大廳里的喧鬧,這里一片寂靜。陰影處似乎有人在吸煙,燃燒著的煙尾在黑暗中明明滅滅,空氣中也散發著淡淡煙味。也許那人和我一樣,是出來透透氣的。
我走到另一側。把手肘撐在欄桿上,抬頭仰望星空。
天空漆黑一片,像黑色絲絨的緞面,上面點綴著無數璀璨的水鉆。一彎明月就那樣被群星圍繞著。
看著狼牙似的月亮,忽然想起那句,被千千萬萬的人吟誦過的:“月有陰晴圓缺,人有悲歡離合。”
讓我想起云勛,想起云娉。
不知道他們現在過得怎樣,我不在,他們有沒有按時吃飯,按時睡覺,云勛的作業由誰來檢查,云娉睡前又是誰給她讀童話故事。
他們會不會也在想念著我?
云勛已經有自己的親生母親了,還會記起我嗎?他在學校調皮搗蛋的時候,會不會有人去賠禮道歉?
云娉是不是嘟著嘴說:“哥哥說過,男女授受不親”,然后非要自己洗澡?會不會再次發生以前磕破手臂去縫針的事?
我又想起佟阿姨和婷婷,她們是不是被調回嘉盛莊園了?
還有,兔兔怎么樣了,有沒有人記起喂它狗糧,還有那只貂,會不會被大家遺忘掉了?
還有,還有。
我想到了一切,卻唯獨刻意忘卻著一個人。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眼睛對著月亮看了太久的緣故,眼淚就那樣順著臉頰流進了發鬢。
夜里的空氣微涼,吹拂在我裸露的皮膚上,起了一層小顆粒,我抱住自己,輕揉著手臂,試圖使自己溫暖一些。
剛要往回走,一件帶著體溫的外套披在了我的肩上,我以為是林軒簫,剛想道謝。可衣服上熟悉的味道像鎖鏈一樣把我緊緊鎖住,讓我動彈不得。
許久,我轉過身,用無懈可擊的笑容回望那個自長而直的睫毛下看著我的男人,輕輕掙脫開那件外套,說:“好巧啊,方先生。”
他那對好看的眉毛緊緊蹙著,深淵似的眼睛里似乎醞釀著一場狂風暴雨,說:“果然是你。”
我唇邊的笑容變深,怎么,已經認不識我了么?
“麻煩讓一讓,我要進去。”我不客氣地說道。
他瞳仁驟縮,“進去找林軒簫?”
“與你何干?”
他猛地走近一步,把我逼得后背緊貼著欄桿。卻因為看到我臉上的淚痕微微怔了一下,修長的手指撫上我的臉,輕輕擦去它們,低聲道:“你瘦了。”
那一瞬間,我心底的防線差點被這句話輕易擊破,感受到他撫摸我臉頰的手指帶著憐惜的溫度,我身體一顫,但是理智讓我下一秒撇開臉,冷聲道:“請方先生自重。”
他聽了這句話,眼睛里的的怒氣又開始醞釀,“自重?喬安琪,別忘了你的身份你是我方舒冕的妻子”
“妻子?”我冷笑,若說“棋子”我還能認可。
他的氣勢突然軟了下來,身體卻緊貼著我,壓得我動彈不得,他問:“你去哪了?為什么不回家?”
我心一滯,回家?心底升出一股難言的復雜,而其中怒意居多。
當下不屑地看向他,嘲弄道:“怎么?方先生被云裳甩了?還是云裳不愿被一個12歲的孩子拖累她的星途,不愿認他?于是你又想找個合適的人給云勛當媽?找來找去發現還是我最合適?又不要我‘好自為之’了?”
我揚起下巴,聲音越提越高,冷寒凜冽得像是結了層冰:“你的‘妻子’就是如此定義的么?我喬安琪是你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么你、休、想”
他卻如同沒有聽見這番話一般,一手撐在扶桿上,一手緊扣著我的腰,“安琪,我們回家,以前的事就當沒有發生過,我不會再介意。”
我像是墜入了冬日的冰河,從身體一直涼到心底。渾身泛著冰冷寒意,顫抖著身體說不出話。
不介意?他說了“不介意”?他“大度地”說了“不介意”?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才能顫抖著嘴唇問出:“你不介意什么?”
他以為我答應了,更近地貼著我的身體,柔聲道:“那個孩子,你和沈……”
“方舒冕你混蛋”我猛地推開他,重重地甩了他一耳光。
他為我擦淚,他說我瘦了,他問我怎么不回家……那些或許還能讓我的心動搖的言行全在這一刻灰飛煙滅。
我怎么還能對這個男人抱有幻想
剛才他離得那么近,我竟沒有聞到他身上的酒氣,直到推開他,才聞到空氣中急劇擴散的濃重酒氣,混雜著煙味,也許還有云裳或者其他女人的香水味。
“你讓我感到惡心”我說。
他愣在那里,表情錯愕地看著我。也許我這一生中,都難得見到他這樣的表情。
我看著這張曾經覺得世上最清俊的臉龐,想起在C城時的深夜談話。
“安琪,我能向你要個保證嗎?”
“什么?”
“永遠不要再對我說那兩個字。”
“……好。”
那兩個字,是“離婚”。
我漠然地看著他,用盡平生所有的力氣,才能維持臉上高傲的微笑,說:“方舒冕,離婚吧我會讓我的律師……”
話沒有說完,我被重重地壓在欄桿上,他的手用力地扣住我的腰,越箍越緊,竟然俯下身子吻住我不,那根本不是吻,他用牙齒狠狠地咬破我的嘴唇,肆虐地吸允流下的液體。
我拼命地掙扎,用盡全身力氣捶打他:“方舒冕你這個瘋子”
他果然瘋了,放開我的時候眼睛里全是柔情,說:“安琪,你是不是看到我和云裳一起出席活動了?我只是因為找不到你,所以才那樣,我向你保證,以后再也不會了。”
我看著他嘴角的血絲,冷笑一聲:“你未免太自負了。”
他再次箍緊我的腰,用力之大讓我禁不住痛叫出聲,他的牙齒再次咬破我的唇,封住我的一切反抗。然后停在我的唇角處,說:“安琪,你這輩子都別想和我離婚。”
他的聲音異常的輕柔,像情人間的密語,卻讓我全身冰涼一片。
瘋了跟云裳在一起的人都瘋了
我猛地推開他,向門口跑去,門恰在此時打開,我撞在那人身上。他緊抱住我,又驚又怒:“身子怎么這樣冷?你到底站在外面站了多久?”
我的眼淚在這時傾瀉而下,哭著央求道:“木頭,帶我走,我不想再看見他”
林軒簫這時才看到方舒冕,說:“方總,今天水瀲若有照顧不周的地方還請原諒,恕不奉陪了”說完擁著我就往外走。
可是我的手臂被一股大力帶得脫離了林軒簫的懷抱,撞在門框上“哐”的一聲,我勉強忍著才沒痛呼出聲。
“你這段時間都是和他在一起?”一個散發著無盡寒氣的聲音響起:“你連云娉都不管了,就為了和他在一起?”
林軒簫忽然開口道:“安琪你哪兒受傷了嗎?怎么裙上全是血跡?”他的聲音里全是慍怒和擔憂。
此時我站在光線底下,嘴唇上的傷口一定被看到一清二楚。而胸前白色紗花上的紅色觸目驚心,再綿延到光滑的綢緞上,不得不讓人驚詫。
我搖搖頭,示意他不用擔心,轉而對方舒冕說:“是啊,沈堯氣我沒有保護好我們的孩子,所以他不要我了,我只能找木頭了,幸好木頭沒有不要我。”
我說著,親昵地環住林軒簫的腰,把整個身子都埋進他的懷抱里。
他輕顫了下,然后緊緊抱住我,他知道我在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