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三三 酒店偶遇
我從來都只把林軒簫規劃在“值得交往的朋友”那一類,從來不曾想過,除了友誼,我和他之間會有其他感情存在。
他這般優秀,可以與他相配的女子該是寥寥無幾吧,我不認爲自己是那寥寥無幾中的一個。並且,正是因爲他優秀,想必也是心氣高傲,能入他眼的女子該是鳳毛麟角吧,我也不認爲自己在那鳳毛麟角里。
我只相信,他是暫時被自己欺騙了。
他看著我,彷彿知道我的想法一般,“安琪,我即使再後知後覺,到了今天,也該清楚自己的心意了。”
我不語,他說:“你聽我講完。”
“自省臺一別,我有幾個月再也沒見過她,畢竟沒有了工作上的牽扯,也因爲我怎麼能對一個已婚女子產生感情,所以,我試著把精力投往其他地方,比如工作。但其間曾送去禮服,邀請她參加我父親的壽宴,我還是抱有一絲期待,期待她同樣對我有著別樣的情愫。被她拒絕,雖然是我意料之中的,但內心仍然是有著落差的失望。我於是再一次對自己說放下吧。”
“你應該放下的。”我在心裡輕聲說。
他微微一笑,“讓我感到巧合的是,我去C城的工廠視察,聽聞她也在那個風景秀麗的小鎮,於是我以順便造訪的理由去看了她。那時的她,彷彿比前幾次我所看到的她更加美麗動人,明媚得耀眼,似乎因爲,身上多了一些名爲‘幸福’的氣息。她穿著一身偏中性的服裝卻更顯出女人味,對我柔柔地笑著,素顏的臉龐更顯清新脫俗。我心底的那根弦再次輕微地波動了一下,已經準備放下的東西再次開始動搖。”
我想阻斷他的話,卻被他握住手指,“聽我講完,也許,這會是我唯一的一次,鼓起勇氣和你說這些話。”
他將我的手收入掌中,他掌心適宜的溫度卻讓我感到發燙,想掙卻掙不開,漸漸的,也就放棄了,我想,這也許也是他唯一的一次逾矩吧。
他接著說:“我沒想到,她在電話裡略帶雀躍的語氣,卻是因爲再一次的想要當回紅娘,我只得淡淡說道:喜歡一個人無關容貌性情。在和她往回走的路上,我思慮良久,才以玩笑的口吻說:不如下回想當紅孃的時候,把自己介紹給我?卻看到她下意識地去觸碰手上的婚戒,卻發現婚戒不見了的驚慌神情。她如果不愛她的丈夫,怎麼會有如此的神情?方纔在她身上所感受到的幸福感,也是因爲方舒冕吧?我心裡微痛,卻以調侃的語氣說,我可以送你一個。”
說到這裡,林軒簫看向我的眸光是那樣認真,他說:“那是我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表露心意。第二次便是她住進水晶之巔之後。”
“自從她不再隱瞞自己的身份後,雲
裳對她的敵意越發明顯,我心裡隱隱憂慮,多次嚴詞告誡雲裳,反而激發了她。也許因爲,雲裳之前爲了掃除自己星途上的障礙而去迫害一些藝人時,我的態度從未這樣強硬過。那天,我在外市的分公司,接到我最信任的家僕的緊急致電,說雲小姐開走了我的車。我當時就感到不妙,連夜趕回去,事情卻已發生。”
我聽到一聲輕微的嘆息聲,“羅綺推開了她,承受了這場車禍,失去了孩子和當母親的權利。她心地是那樣善良,羅綺又是她這輩子最重要的好朋友,她此刻該是多麼地難過?心裡該是多麼的自責和悔恨?我突然不敢去面對她,雖然肇事者不是我,但我怕她誤會我,我怕看到她帶著恨意的眼睛,那雙本該一直閃動著俏皮光芒、如水晶般的眼睛。”
шшш?TTκan?co
原來羅綺出事後的那段時間,他一直沒來找過我,是因爲不敢面對。讓我錯恨了他那麼久。
“我得知她在調查事故的具體情況,心中嘆息,這樣單純的女子,忍受著這麼大的痛苦,卻從沒想過要動用私刑,只想到走法律程序,讓兇手得到應有的懲罰。但隨後她發現,憑藉她自己,根本不可能實現這一想法,於是她在自己的名字前,冠上了從不使用的尊稱,方太太。剛看到希望,又發現現實不像她想象的那樣簡單。即使她是方家少夫人,可是,以她一個人的力量,怎麼對抗整個林家?她開始失落,很長一段時間,我派出去留意她行蹤的家僕,回來都說,喬小姐一直閉門不出。”
我猛地一怔,擡頭看他,他一直派家僕留意我的行蹤?
他的語氣變得心痛:“如果她一直閉門不出,也就沒有了之後的那件事。她被雲裳強行帶到醫院,意外流失了孩子。那個孩子,也許在羅綺出事前,只是一個許多人期待著的小生命,沒有其他特別的意義,可在她對羅綺許下誓言之後,變得有多重要有多寶貴,別人是不能瞭解的吧,這個小生命,他承載著兩個母親的希望,所以她才那樣傷心欲絕。”
“而更令她傷心的,是孩子父親的態度。她曾經那樣的相信,相信她深愛的丈夫從來都是理智冷靜的,他怎麼會聽信罪魁禍首的讒言,他一定會在第一時間趕到,安慰他身心俱傷的妻子,也一定會給他們不該失去的孩子一個說法。可讓她心痛的是,他不僅冷顏相向,不聽解釋,甚至懷疑這個孩子不是他的。”
我心裡再次開始隱隱作痛起來,下意識地不願去聽。可他的話一直不間斷地飄進我的耳朵裡。
“她剛做完手術,身體是那樣虛弱,他卻沒有陪在她的身邊,留她一個人在家,而她等他到深夜,等來的卻是不願相信,和一句‘好自爲之’,並且還讓她親手撫養長
大的孩子對她反目相向,她只能傷心出走。她以爲,辛苦養育她長大的父母一定會心疼她,收留她,以爲那個盛滿溫馨的家會是她的避風港,卻不然再次被最親的人傷得體無完膚,那時的她,身體早就支撐不住,心底又萬念俱灰,我就在那時遇到她。”
我不知道林軒簫爲什麼對我的事情瞭解得那樣清楚詳細,他幾乎知道我的每一個情緒變化,可這些他怎麼會知道,我從沒對任何人說起過,他只不過是我的朋友之一,在我借住他的地方之前,我們甚至連見面的次數也少得可憐。
那個溫潤低醇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彷彿是爲了解答我的疑惑:“我曾對你說過我是你的藍顏知己,我懂你的一切。但安琪,你有沒有想過,爲什麼一個人會如此的瞭解你?知道所有與你有關的事情?那是因爲,他時時刻刻都在關注著你,你所有情緒的些微變化他都會收入眼中,是因爲愛你。”
我的心一滯,不敢看他的眼睛,把視線移到別的地方。
他再次接著未說完的話講下去:“我聽到家僕的彙報後,立即開車去尋找她,在行人稀少的冬日街頭,看到一臉木然的她。一年中最後一個月份,即使氣溫再反常,早晨也是寒冷的,她穿得很單薄,看上去搖搖欲墜,她似乎已經感覺不到一般,只是漫無目的地走著。到底是多大的痛苦,讓她可以忽略手術後身體的創傷,以及刺骨的寒風。我急急把車在她身邊停下,可她看到我的車,像是看到無法泯滅的夢魘一般,竟氣急攻心,昏了過去。”
“我抱著她,看著平時總是帶著飛揚笑意的她,臉色蒼白得如紙片,那樣柔弱地蜷縮在我的懷裡,身體輕輕顫抖著如風中飛絮,像是一不小心就隨風逝去。我心中隱隱作痛,那時,我對自己說,我不會把她交給方舒冕,我不會再隱藏自己的愛意,方舒冕在此刻已經失去了擁有她的資格。”
“我毫不猶豫地帶她去了水晶之巔,這裡,就是爲她所建,只有她,可以有這個資格住進這裡,我不想再管彼此的身份,我知道以她的性子,再難和方舒冕複合了,她連父母都不會輕易原諒,何況傷她如此之深的方舒冕?說我居心不良也好,說我乘人之危也罷,總之,我不會放手了。”
“可是,她醒來時看到我,眼中洶涌而來的怒意和恨意像要將我湮滅,我知道她是誤會了,可這樣的結果我也不能推卸責任,我看到她不願相信的目光,心中驟痛,可又很快釋然,不久前,她面對方舒冕的時候,也是這麼心痛吧?看到她近乎瘋癲的舉動,我心疼不已,有哪個女人在動過手術之後,這樣不在乎自己的身體,拖著虛脫的身體在大街上漫無目的的遊蕩?並且還不願
接受治療。我等她心情平復後,向她解釋清楚事情原委,我不願她一直誤解著我。而她,竟那麼快地相信了我,讓我又喜又憂。這麼善良的女子,爲什麼她的丈夫如此不珍惜她?”
待會兒改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