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零九公司年會
醒來時,枕巾總是濕漉漉的一片。
這些,都是不堪回首的往事,為什么要夢到呢?不過徒增失落與傷感罷了。
我終于決定要放下了。從此,與君陌路,再無瓜葛。
除了他,我也經常想起云勛、云娉。想到云勛頑皮帥氣的樣子,云娉嬌氣可愛的樣子,然后,眼淚又順著眼角流了出來。
每次,寧醫師看到我紅腫的雙眼時,總會板著臉教訓我,看著他吹胡子瞪眼的樣子,我總會配合他做出乖乖認錯的表情。
他只能再次板起臉狠狠瞪我一下,憤憤地走開。走時還不忘“威脅”我,身體完全復原的日子再往后推推,別想能出去透透氣散散步了。
寧醫師看上去五十歲開外了,長著一副慈眉善目的臉,非得裝出嚴厲的表情。不過每次他對我吹胡子瞪眼時,總給我一種父親的感覺,很是慈愛關懷,讓我既窩心又傷感。
有時覺得奇怪,寧醫師怎么會選擇婦科醫生這個職業。幸好他有個女助手——他的女兒寧寧,否則,有些例行檢查真的令我感到很尷尬。
日子就這么波瀾不起地慢慢過去,轉眼,我已經在這間空中樓閣住了大半個月了。
我一直想著等身體恢復好了,就可以不用再待在這里麻煩林軒簫以及寧醫師和小冬他們了。所以也盡量配合著他們,調理自己的身體。
這天,林軒簫過來看我。我正無聊地在客廳里來回走動。他對我看了半響,問:“最近還好嗎?”
我當然說“好”,然后抱怨道:“寧醫師不讓我出去,我已經大半個月沒有呼吸到新鮮空氣了,身體快發霉了。”
他輕笑出聲,“是了,怎么看,安琪也不像個喜靜的人,這么多天,真是難為你了。”
我看向他,眼睛一亮:“那你跟寧醫師說說,讓他批個假給我吧。”
他思索了一下:“寧醫師的話必定有他的道理……”見我眼神黯下去,他話鋒突然轉了:“但偶爾出去放風一下也是好的,想必對身體也沒有什么壞處。”
我神情雀躍起來,“我們去哪?”
他笑道:“今晚水瀲公司有個年會……”
我的眼睛再次黯下去,既然水瀲有年會,他作為總經理怎能不到場。
如果沒有他作陪,寧醫師怎么可能讓我一個人出去。
他笑著走近我:“安琪,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去參加?”
“啊?”我抬眼看他,發出一個短短的音節。
“只是一場小型的宴會,參加的大多是一些公司員工和合作方代表。若是覺得累了,我們還可以中途回來,如何?”
我想了想,要是不趁著今天這個機會出去,以后再想出去不知道要等到那一天呢。而且水瀲公司的那些人應該都不認識我,不用怕遇到什么尷尬的事情。于是我笑著說了聲“好啊”。
他回以溫潤一笑,抬腕看了看時間便讓我去換衣服,說可以出發了。
我心底有些疑惑,怎么感覺他原本就是來帶我出去,卻等我自己央求他似的?
回到臥室,我翻開行李箱,誰想到離家出走還會去參加什么年會之類的?我怎么可能帶著禮服出來?挑挑揀揀,勉強找出一件深紫色及踝長裙穿上,權當禮服好了。
長裙是簡潔大方的款式,沒有一絲綴飾,穿上身應該是端莊典雅的。可是,我記得,這條裙子它原本是包裹著我的曲線的貼身款式,怎么如今,變得如此松垮了?
我慢慢走到梳妝臺坐下,看向鏡中的自己,我有多久沒有好好地看過自己了?鏡中的這個人,真的是我嗎?
我的臉型,何時變成了瓜子臉?我的下巴,何時尖得如此厲害?那雙我最引以為傲的眼睛,也不見了昔日的熠熠光芒,少了俏皮靈動,平靜得如一汪死水。
視線下移,鎖骨凸出得厲害,再抬起手臂,纖瘦羸弱。
我怎么能消瘦得這樣厲害?
再次看向鏡中的自己,有種難以言說的感覺。仿佛,跟以前的我再沒有了相似之處,氣質變了,連相貌都變了。
片刻后,林軒簫敲了敲門走了進來,扶著我的椅背,微微彎了彎腰,和我一起看著鏡中那個神情恍惚的女人。
他說:“是不是被自己嚇了一跳?不停地問:這個女人真的是我嗎?”
我牽起嘴角:“這樣子是不是要給你丟臉了,好丑。”
他笑著搖頭,說道:“仿佛跟以前有著質的改變,現在的你,有種楚楚可憐令人心疼的感覺,又有些從骨子里散發出來的清傲淡然,兩種感覺都體現在你身上,復雜卻融合得很好。若是平時接觸得不多的人,現在見了你不一定能認得出來。”
我一笑:“不如說我是破罐子破摔好了。”
清傲,只不過是決定放下后,滿不在乎的無所謂。
他也笑笑,將我從椅子上拉起來,上下看了看,揶揄道:“深色系裙裝更顯得你形銷骨立,帶出去確實影響不好。”
然后遞給我一件純白色綢緞小禮服,“換上試試。”
看著他手上的禮服,他給我的那種“預謀”感更加強烈了。
我去接的手緩了緩,問了句:“這不會是云裳的衣服吧?”不然,他的公寓里怎么會有女人的禮服。
他低嘆道:“安琪,你現在敏感得讓人心疼。這件禮服,是我為你定做的。”
我心里微微一動,那個念頭還沒浮起,便被我壓了下去。轉身進了里間,換了衣服。
再次出現在他的面前時,他的眼中竟浮出驚艷,“果然適合你。”
我跟著林軒簫去到水瀲的年會現場,會場很大,大氣的裝修讓這里顯得美輪美奐,精心的布置顯得溫馨美觀。
他帶著我躲開眾人的視線,在一個光線黯淡的角落坐下,說:“要是累了就告訴我,我帶你回去。”
我點點頭,坐在角落里自得其樂。
想不到水瀲的員工們這么能鬧騰,主持人妙語連珠,讓會場的氣氛一直高漲不落。職員們三三兩兩地排演了許多節目,很多自編自演的小品讓人捧腹大笑。我興致勃勃地坐在下面看著,不停地跟著情節開懷大笑。真的很有年味呢。
林軒簫一直坐在我身邊,手肘抵在沙發扶手上,身體微微傾斜,優雅而閑適自在。
我雖然看著臺上,可眼角余光一直留意到他在看我,起先我還能忽略,可越往后越受不了他的目光,轉頭狠狠瞪了他一眼。
他閑閑地靠回椅背,依舊看著我,笑著說道:“今天帶你來這里,果真是正確的決定。你有多久沒像這樣大笑了?”
我剛要回答,就聽到一聲驚訝的、類似于“大呼小叫”的聲音:“總經理”
一個女孩子以沖的姿勢來到我們身邊,又大叫了一聲:“總經理”
林軒簫微笑著點點頭,那女孩說:“總經理您竟然在這里,誒?這個漂亮MM是……”
“安琪,我朋友。小葉,我秘書。”他簡潔地介紹道。
我和那女孩微笑著打了招呼。
“哦~”小葉拉長了音調,神神秘秘地說:“那待會兒的舞會環節……總經理你們是要參加的嘍?”
想必林軒簫在公司深得人心,他的秘書看上去一點都不怕他,還可以像這樣毫無拘束地開玩笑。
林軒簫看我一眼,笑著點點頭。那女孩像聽到一個驚人消息一般,飛一般地跑開:“喂喂,那個小邵小潘,什么時候開始跳舞啊?你們知道不,總經理竟然也參加哦”
我嗔怪地看了他一眼:“誰叫你同意了?我可沒說我要參加”
他道:“年會么,我們也應應景,別掃了他們的興。要是累了,可以中途離開。”
我說:“誰說累不累的問題了,我不會跳舞”
他做出吃驚的樣子:“是我聽錯了么?方家少夫人不會跳舞?”
聽到“方家少夫人”這幾個字,我眼神微微一黯,隨后便以聳肩掩飾過去,笑道:“我只是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上班族,朝九晚五,回來還得忙忙碌碌地伺候他們,哪有那個閑情去參加什么舞會之類?”
其實我還想說:交際舞我不會,街舞我倒是精通,就怕跳出來嚇壞你們……
說著說著,音樂竟然響起來了,流暢歡快,像小橋流水像泉水叮咚,林軒簫拉起我,雅痞一笑:“都已經答應了,不去的話影響多不好?”
我急了:“我說了我不會跳”
他說:“我教你。”然后不容分說地拉我進了舞池。
從沒見過這樣的林軒簫,平時見慣了他安靜時的樣子,謙遜有禮,始終維持著雅致溫潤的微笑,翩翩貴公子一枚。而現在,他的眼睛里跳躍著真實的笑意,動作行云流水,優雅自若中帶著一種“壞壞”的感覺。不知道用“靜若處子動若脫兔”來形容他合不合適。
此刻,他正耐心地解說舞步,我為了不丟他的臉,也耐心地學著。
起初,偶爾幾次踏錯舞步,都踩在了他的鞋尖上,他每次都笑著說“沒關系”,雖然眉梢會在不經意間輕跳一下。
我忽然玩心大起,對這種破壞他儒雅面具的做法越來越感興趣,已經學會的我開始故意踏錯舞步。一次又一次地踩在他的鞋尖上,然后態度誠懇地道歉:“對不起啊木頭,又踩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