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五 是因為你
我又出現那天被他問“你風衣里面穿的是什么”時的感覺,忐忑不安,像是做了錯事似的,有點兒慌張,目光游離地盯著面前的文件夾。
終于挨到散會,大家紛紛離開了會議室,我也起身往外走,被方舒冕喊住,“安琪!”
我十分認命地回頭,“方總,什么事?”
他看我這樣,無奈地輕嘆一聲,“我并沒有要責怪你的意思,你沒必要這樣垂頭喪氣的。”
我有些奇怪,只看到我穿得暴露就氣得不行,而在眾人面前又唱又跳的,他反而不生氣了?
“真的?”我問道。
“真的。”他牽住我的手,“在這段視頻里,你站在舞臺上,神采奕奕動感輕盈,唱的每一句歌詞跳的每一個舞步,都浸透著一種喜愛之情,愉快而滿足。”
呃,是這樣嗎?
他一笑,“我仿佛看到了當年作為Angle樂隊的主唱,站在酒吧的舞臺上,唱著搖滾歌曲,神采飛揚、活力四射的你。直到今天我才發現讓你來我的公司,做你不喜歡的工作是多么的自私。”
他頓了頓,長而直的睫毛下,深淵似的黑眸里有什么閃過,他說:“安琪,若你喜歡,你可以繼續和沈堯一起做音樂,我不介意。”
我心里百感交集,看著他久久不語,然后伸手抱住他:“謝謝你。”明顯感覺到他身體一僵,我嗤笑道:“你不是不介意嗎?”
他在我頭頂上方含含糊糊地“唔”了一聲。
我笑了起來,仰頭去看他的眼睛,說道:“舒冕,我其實很喜歡現在這份工作,你也知道我的性子,私下里是很懶散的,在廣告這行我也能朝九晚五、享受閑逸的周末,并且還時不時的翹班,這不都因為——”
我知道自己的眼神越來越柔和,“——不都因為你在這兒嗎?是你給我這樣的自由,我未能完成的工作你都攬在自己身上,從沒有怨言。故而你總是那么忙,而我卻一直很逍遙自在。你給了我這么多寬容、包涵、體諒……我怎么會無動于衷?舒冕,我喜歡上了這份職業,我喜歡在你身邊工作,我喜歡每天每時每刻都能見到你……”
方舒冕的眼睛如深淵里升起一輪明月,散發出柔和又璀璨的光芒,他靜靜地看我,然后收緊了擁住我的手臂。
這時,會議室的門突然被推開,尤娜匆匆忙忙地跑進來,嘴里還念叨著:“是不是忘在會議室了……”一抬頭看到我們,驚得雙眼大睜,嘴張得能塞一個雞蛋。
呆立良久,才道:“方總……喬總……呃……我把公關方案忘這兒了……”然后迅速拿起落桌上的文件夾往門外沖。
我喊:“哎,尤娜!”
她頭也不回,“我什么都沒看見!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不會說!”
我:“……”
回到辦公室,立即給方云勛掛了個電話,“方云勛同學,請問你昨晚干了什么好事?你竟敢掉包你爸爸的光盤?”
那邊挺安靜的,我正擔心他是不是在上課時,他一如既往的頑皮語氣傳來:“嘿嘿,媽,淡定!”然后特興奮地問我:“大家看了什么反應?是不是尖叫‘哇’‘喔’‘噢’‘好正啊’‘呀!辣妹’……”
我剛要開罵,那邊有人替我罵了,聲音尖得讓電話這一端的我也不禁擱開了話筒:“方云勛!你給我出去!是誰叫你在課堂上接電話的?!誰準許你在課堂上大喊大叫的?!你到底有沒有一點自覺心?你到底有沒有做學生的基本意識?你給我出去!出去!快點!”
……
我去制作部看工作進度,經過創意部的辦公室時,看到我們的美女總監潘琴正被一堆文件包圍著,對著電腦埋頭苦干。按理說她的工作應該是挺有靈活性的,可以自主安排時間,不需要朝九晚五。雖然也許會徹夜趕工,然后白天補眠。
我笑著敲敲她的窗戶,她抬頭看是我先是有些驚訝,然后微笑著打了個手勢示意我進來。
我推門而入,笑道:“作為云舒的掛牌總經理,我不得不夸贊一下,咱們云舒的員工真太有工作熱情了!”
她聞言撲哧一笑:“喬總您就調侃我吧!”說著起身給我倒杯水,嘆道:“其實我就是一個到了截稿日期卻交不出作品的人。跟那些還在上學的孩子們一樣,假期過了才發現作業沒做,所以……”俏皮地聳了聳肩:“不得不‘工作熱情’。”
我接過水杯,視線掃過那堆堆得高高的文件夾,潘琴略微有些窘,“喬總,我這兒太亂了,忙得還沒來得及收拾,讓您見笑了。”
“怎么會,工作的時候還是比較適合‘亂中有序’。對了,以后別喬總喬總地稱呼我了,我比你虛長幾歲,以后就叫我喬姐或者安琪姐,怎么樣?”
說完這句話,我忽然憶起幾個月前,在凱悅酒店里,林軒簫這么跟我說過:“難得我們聊得這么愉快,我提議,我們不要喬經理林總的稱呼對方,叫名字可好,安琪?”
然后我意識到,讓別人不要稱呼你的職稱而改稱你的名字,一般是上級對下級,或者身份高的人對身份低的人,這其中若有如無地會有種“優越”的意味在里面,似乎彰顯出“看,我是多么沒架子,我是愿意親近你們的”等等。若是敏感而心思細膩的人,很有可能會心生反感或者產生其他不好的心理。
那時的林軒簫并沒有給我這種感覺,我只覺得他本身就是溫潤儒雅的謙謙君子,行為舉止總是體現著他完美的紳士風度。
但是我呢?我不知道云舒的同事們是否還對我存有偏見。我沒忘了自己曾在會議室里和潘琴他們發生的口角,雖然我只是單純的突然想到了就說出來而已,順帶希望徹底將過往的矛盾一筆勾銷,往后大家可以更和諧融洽地在一起工作。
不過難保潘琴也這么想,她要是心里不舒服怎么辦?
我忽然一個頭兩個大,在一旁的沙發上坐下,唉,我什么時候這么在乎潘琴、或者是云舒廣告公司里的同事們的看法了?是因為它是云舒?他的云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