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之內(nèi) 4
突然好想兒子。
今天才周二,甚至下午還不到放學(xué)的時候,陸瑤便跑到幼兒園,生生地編了一個理由將全托到星期五才能接回家的兒子帶出了教室。
“媽媽,我們要去哪兒?”小家伙很顯然對媽媽這副牽著他的手卻心不在焉的樣子很不滿意,抬起頭,閃動著漂亮的眼睫毛看著她。
兒子像她,生得秀氣,唯有兩道濃黑的眉毛霸道地繼承了程駿的氣質(zhì)。
“我們,去西山樂園好不好?”心情不好,她需要做些刺激的事情來緩解壓力。
去游樂城玩,小家伙肯定樂得不行。
但是陸瑤卻在陪著兒子文物法坐海盜船的時候被嚇哭了,剛開始小聲的唔咽,到后來聲音越來越大,等到海盜船停下的時候,她早已泣不成聲了。
一個女人,不管她的外表表現(xiàn)得如何堅強,內(nèi)心世界里,依然是個渴望被人關(guān)心被人保護的弱小動物。身體沒有安全保障的女人,脆弱得如同一根枯草。
無依無靠。
工作人員看著站在她身邊不停地勸著她的小男孩,嘴里吐出不可思議的疑問:“這到是誰嚇著了這是?”
其實從凌空飄起的那一剎,陸瑤就害怕了,從身到心都不屬于自己的空虛感讓她緊緊地抓著兒子的小手不放,就象那只小手是她唯一可以抓得住的生命線一樣。
小家伙被她捏痛了手,才從她手心里掙開,下一刻,她就哭了,漂泊無依的孤獨感,讓她怕到了極點。
程駿回家得很早,躺在沙發(fā)上看電視,搖控器一個一個不停地換臺,目光有些飄渺。
母子兩個默契地對視一眼之后,一同往常般的選擇了沉默。
陸瑤喜歡做飯,只要進入廚房,她就會忘乎所以。扎著圍裙出來的時候,小家伙已把占據(jù)了餐桌的玩具清理掉。
“媽媽,老師說要統(tǒng)一更換我們的被褥了,每人收三百塊錢。”彤彤看著一語不發(fā)地往口中扒著飯的爸爸媽媽,猶豫了一下,還是把老師的圣旨搬出來。
“哦,是嗎,那你問老師了沒有,從自己家里帶可不可以。”幼兒園的事情就是多,開學(xué)這才兩個月,收了近兩千塊的雜費了。
“老師說了,自己家?guī)У牟恍校仨氁y(tǒng)一做,所以必須要拿錢。”這次小家伙抬起了頭直視著媽媽的臉,兩只小爪子還怕她不答應(yīng)似的扔下碗筷,抓著她的衣角一副不給不罷休的耍賴相。
陸瑤看了眼一直面無表情地跟面前的飯菜做斗爭的程駿,眼珠動了動:“緩一緩可不可以。媽媽最近手頭不方便,等下個月的工資一發(fā),馬上給你交。”
據(jù)說她的老公程駿在金城是個風(fēng)云人物,自然也很有錢,但是陸瑤從沒享受過,不知道他的池子到底有多深。家里的生活費包括兒子的學(xué)費和其它開銷,從她們剛結(jié)婚時就約法三章,不管對方收入如何,各自拿出兩千塊當(dāng)生活費,以后每年隨著物價的上漲遞增。
可事實上,住在這樣的高檔小區(qū),雜七雜八的費用下來,每個月的實際支出都在一萬以上。
陸瑤的錢總是在當(dāng)月的工資到帳的時候第一時間劃到那張存著他們共同生活費用的卡上,而程駿則是每個月初在公司結(jié)算工資的時候便由他的秘書負責(zé)轉(zhuǎn)到卡上。
八年如一日。
今年物價飛漲,陸瑤早就感覺到了入不賦出的危機感。
媽媽的眼神就是一個承諾,小家伙沒有繼續(xù)死纏爛打下去。
一直埋頭吃飯的程駿卻稍稍的停頓了一下,不著痕跡地瞟了陸瑤一眼。
從來沒聽她談過錢,從來都沒見她為錢的事情躊躇不前過,現(xiàn)在,她竟然為三百塊錢給兒子打了欠條?
在程駿的記憶中,陸瑤還從沒主動張口跟他要過錢,不論任何事情,她的生活似乎很簡單,簡單到她每個月四萬多塊錢的工資可以應(yīng)付一切,甚至還能有存款可以寄回她的老家去。
“明天早晨我送你倆。”程駿沒有在身上帶現(xiàn)金的習(xí)慣,想給兒子一個定心丸,卻也只能望而興嘆。
聰明的彤彤自然清楚爸爸眼神里傳遞給他的意思,一下子來了勁,還不等吃完飯,便拿出他一應(yīng)的玩具,抱著程駿的脖子開戰(zhàn)。
程駿將身上的卡掏出來放到陸瑤面前:“該換換自己的形象了,都快成馬俑了。”
程駿的揶揄,只為了給陸瑤心甘情愿拿他的錢去消費一個合理的借口,原本說者無心,可陸瑤卻想歪了,稍稍的沉吟了一下,轉(zhuǎn)而戲謔地看向程駿:“是不是嫌我老了,拿不出手。”象一枝刺,還沒近手,尖銳之氣已不容親近。
她臉上帶著淡漠的微笑,語氣中卻是直冒酸水。
程駿的心倏地下沉,即使小心再小心,還是被她的芒刺扎到,稍稍的蹙眉,語氣有些硬:“你有病,發(fā)什么神經(jīng)呢。”
小家伙終于聞到了他期待已久的火藥味,于是從地上站起來,竄上沙發(fā)靠背,一溜煙爬到了程駿的頸子上騎上去,準(zhǔn)備登高,隔岸觀火。
陸瑤沒想到程駿會發(fā)火,涌上喉頭的委屈狠狠地往肚里吞咽。兩束目光撞在一起,讓他們彼此心中怵動,電光火石,擦得嚓啦亂響。
小家伙期待好久的戰(zhàn)火沒有燃起,有些失望。
“我說你們,趕緊開吵呀,最好打得滿地碎玻璃碴子,我同學(xué)他們的爸爸媽媽都是這樣的,先開吵后開打,然后就是換家俱換家電,聽著好爽。”
程駿和陸瑤再次相互對視,兩雙眸子瞪得象銅鈴,然后又不約而同地將目光轉(zhuǎn)向騎在程駿脖子上細述著同學(xué)家的奇聞軼事兒子身上。
現(xiàn)在的小孩,怎么明白的這么多?
送兒子進了幼兒園,陸瑤就下了車堅持走回公司去,她終于還是沒有接受程駿的卡上除了給兒子的三百塊被褥錢之外的一分銀子。
程駿郁悶地回到公司,讓秘書去打那張卡上的消費清單。
如果他沒有記錯,這張卡上現(xiàn)在應(yīng)該有八十多萬的余額,因為每個月他除了約定的生活費外,每次都會多往卡上存一部分錢。
陸瑤的工資不高,每個月除了自己開銷外還要省下一部分給老家寄去,他不想在他不在家的時候陸瑤碰到突發(fā)事件而出現(xiàn)局促。
長達兩頁的清單,記載著這張卡八年來每個月的每一次開支。
昨天,他明明聽到陸瑤說她最近手頭緊張,手里沒錢了,但卡上除了生活費外他多存進去的錢卻分文未動。
身清面潔的秘書進出他的辦公室?guī)滋耍瑓s看到他的上司從早晨上班到現(xiàn)在,手里握著那張卡開始出神,到了現(xiàn)在。
不就是一張銀行卡嗎,什么時候從不為錢發(fā)愁的程總在意起那屈屈幾十萬了?
秘書皺著眉頭出去。
他當(dāng)然看不明白程駿的心事。
成熟的男人,從來都不怕女人花他的錢,他害怕的,是女人從來不花他的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