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筒里, 傳來安若盡乎歇斯底里的怒吼:“程駿你這個渾蛋,女人是用來疼的,不是讓你這樣來傷的, 你聽著, 如果她出了什么事, 我會殺了你。”
不等他的回復, 電話已掛斷, 聽筒里,傳來嘟嘟的茫音。
半天,程駿舉著電話的手才緩緩的放下, 被冷駿凝滯的臉上,淚水漣漣。
不在乎, 不珍惜, 誰說他不在乎誰說他不珍惜, 只是他從來都沒對任何人說過,八年的時間, 陸瑤,早已象一株藤,長滿了他的心,占據了他所有的情感。只是他將曾經受過傷的心緊緊地包裹在冷硬的外表下,不敢再裸露, 害怕再一次的受傷。
男人, 不管多么堅強, 也總會有一些令人不可思議的脆弱。
手機“咚”的一聲從手中滑落, 掉在腳下, 伏在方向盤上的程駿,雙肩顫動, 低低的泣出了聲。
無數個日子里,他忍著心中的空洞,期待著她的熱情,期待著她眼中,除了曾經的盲目之外的其他情感,可是八年來,他看到的,始終是她臉上的淡漠和她身上半推半迎的責任般的敷衍。
什么時候,她可以將他當做是她的愛人,什么時候,她可以將他視為自己的戀人,將他當做她煩惱時傾訴的對象,高興時分享的伴侶,甜蜜時一起纏綿的情人。
陸瑤的淡漠,似乎是與來俱來的,無論何時何事,一塵不變,讓人看不到她的心,感覺不到她的熱情。
“瑤,你有沒有愛過我,哪怕是一點點,哪怕只是剎那?”無數次,看著她熟睡的面孔,他輕輕的問出聲,可是他卻不敢在她清醒的時候張口,因為他害怕拒絕,害怕那一句話出口,便會成為他們的終結。
記不得是哪一年,只記得那時,也象現在一樣,是個秋季。下午的陽光隨意地從窗口灑進來,照得一屋的溫暖。
那天是個星期天,宇凡帶了幾個同學回家,但是家里的廚師卻請假回老家了。一幫十六七歲的孩子在客廳里打鬧著,但是沒有廚師的廚房里卻傳來菜刀碰著菜板的聲音。
他下樓去廚房喝水。
長長的一溜臺案前,站著一個小小的身影,細細的身子,緊身的湖藍色T恤包裹著她正發育的身體,手中的菜刀熟練地將面前的蔬菜切成各種各樣的形狀,整齊的碼放在盤子里。
菜刀和菜案上,沾染著細細的碎末,每切一道菜之前,那只如蔥般的小手都要沿著鋒利的刀沿去清理一下,身后的程駿便跟著那只小手,一顆心提得懸了又懸。
那個秋日的午后,他和在一幫比宇凡的年齡還要小的孩子中間,愉快地度過,只為了看著廚房里,那個小巧而機靈的身影,將一盤盤做好的菜端上餐桌。不是因為有多餓,只為了享受那個過程,那種令人幸福的煙火氣息。
金石的高層會議,安然一身的跋扈,在上面講了些什么,陸瑤模糊記下了幾句。面前的筆記本一直開著機,她一直低著頭,似乎是很認真地在做著記錄,但是跳動在鍵盤上的指尖,敲出的文字,卻是胡亂的符號。
坐在旁邊的許沛輕輕捅了捅她的胳膊,她才從恍忽中清醒過來,“什么?”她輕聲地問。
許沛象是沒聽懂這句什么中的含義,瞪著大眼睛看了她一眼之后,沖她遞去一個怪臉,然后用只有她能看懂的口型告訴她:“陸瑤,你完了。”
會議室里,所有的人都站起來,很有秩序地往外走,一邊竊竊私語,討論著會議的內容。
陸瑤雙手依舊按在筆記本上,恍忽的神情更加的恍忽。
結束了。
所有的角色都紛紛退場。
只有她還依舊傻傻地呆在原地,頭腦中是無際的茫然。
安然從她身邊走過去的時候,腳步故意停頓了一下,然后那張漂亮得有點惹人的臉上,薄薄的嘴唇輕輕一翹,送出一個深不可測的笑靨:“別想太多,或許這不是件壞事。”
她的話,莫名其妙,說的什么,陸瑤完全不明白。
走出金石的時候,感覺身后有竊竊私語的聲音,有惡毒的追過來探詢的目光,她沒有停下腳步。
現在她是個最失敗的人,所有的人都有嘲笑她的權力。她想。
口袋里的手機,不停地震動著,貼著她肌膚的地方,麻麻的。
接起來,是萬方帶著哭腔的聲音,隨后跟著是一聲銳器碎掉后的咔嚓聲。聲音在聽筒里震耳朵欲聾,蓋過了萬方的聲音。
陸瑤的神情驀地被震醒了一些。
陸瑤的出租車在楓城佳園,柳宇凡的別墅大門口停下,阿姨卻沒有象往常一樣送她進去。
才進院子,乒乒乓乓,銳器的碎裂聲便傳出來。
因結婚而新裝修的別墅客廳里,墻角的裝飾花瓶和墻上的掛畫,不管名貴與否,統統被怒氣沖沖的萬方踩在腳下。陸瑤進去的時候,萬方正在客廳與餐廳的陋段前,一邊叫囂一邊拿起酒柜里的名酒,狠狠地砸到地磚上。
碎裂的酒瓶飄灑出的酒葉,讓滿室飄香。
柳宇凡象個被氣傻了的葫蘆,坐在沙發上,一根接一根地抽著煙。透明的煙圈包裹著他異常頹廢的臉,看起來很疲憊。
陸瑤還沒顧得上換鞋,腳下已一個趔趄,踩在一堆碎破碎上。
“小心。”柳宇凡蹦起來,一把扶住了她,又很快松開。
“怎么回事?”陸瑤看著狼籍一片的客廳,眉頭皺起來,擰成了一朵花,看著氣沖斗牛的萬方。
如果她沒猜錯,一定是知道了柳宇凡那些風花雪月的事。
萬方抱住陸瑤,她俏削的肩膀在陸瑤的懷里一陣緊似一陣的顫抖不止,大哭的聲音慢慢慢慢成了低泣之后,才松開手臂。
萬方白皙的胳膊上,有一小段的劃傷,滲出的血已經凝固,結上了干痂,看這形勢,戰斗已持續了很久。
萬方毫不在意自己手臂上的傷,抬頭,抹一把淚水橫流的臉,斷斷續續的指責柳宇凡。
“柳宇凡,今天,你當著陸瑤的面給我說清楚,景園的那幢房子,你是用來養哪個小狐貍的,為什么不讓我進去。
你給我說清楚,你外面究竟有多少女人,還有多少個窩。我就說嘛,狡兔三窟,怪不得你總是不回家,什么在公司加班晚了回不來,什么出差,全TMD是放屁,全TM是借口。天知道你柳宇凡的后宮有多少佳麗,今天當著陸瑤的面不給我說清楚。
柳宇凡,你把我當成了什么人了。我愛你,你不愛我,沒錯,我都知道,我也都認了,可你別以為我萬方的愛就這么不值錢,別以為我愛你就顯得有多下賤,告訴你,我愛你是不假,可要愛我也要愛得有自尊。即便是分手,我也要你給我解釋得清清楚楚,即便是死,我也不做那個糊涂鬼。”
萬方的一頭如瀑黑發散亂地披在頭上,亂蓬蓬的,象是剛剛從瘋人院跑出來的病人。原本漂亮的一張臉,因為淚痕和灰塵,也花了,顯得蒼白。
陸瑤沒有勸,不管是柳宇凡還是萬方,她都沒有勸。手包扔在沙發上,她彎下腰開始收拾散亂在地上的殘跡。
不是不想勸,實在是不知道要勸他們什么。
柳宇凡是兄弟三人中唯一進家族企業的人,也程氏幕后的產業,柳氏集團唯一的繼承人。
陸瑤從回國后就發現,各種各樣的報刊上,柳宇凡的名字在娛樂版出現的次數永遠比他哥程駿出現在財經版的次數多,而大多是花邊新聞。
雖然從程駿口中沒聽到過什么,但是陸瑤對柳宇凡的生活圈子卻并不陌生。當萬方花癡般發誓非柳宇凡不嫁的時候,陸瑤就給她透過底,只是沒想到,萬方所發的誓言,只是葉公好龍般的豪言而已。
真的目睹了柳宇凡真實的生活后,她還是發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