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許多天, 程駿消失在陸瑤的視線里。
他沒有告訴陸瑤他的行蹤。
那天清晨,陸瑤醒來,逗著彤彤在床上玩了好長時間也沒聽到程駿的聲音。
做好了早飯, 推開書房門。屋中靜靜的, 素潔的陽光灑在收拾整潔的書桌上。陸瑤走過去, 拿起桌上程駿遺留下的手機, 心里急急的。
程駿是個心細的男人, 很少有丟三拉四的習慣,可是,這么早, 他人不在,手機卻端然放在書桌上, 而且還是那么明顯的地方。
手機下, 壓著一張紙, 陸瑤拿手機時沒有注意,直到她慌慌地要撥程駿公司的電話, 讓他派人來取手機時,那張紙掉在地上,陸瑤才注意到。
素凈的白紙,上面沒有任何裝飾,只映著幾行詩句:
君問歸期未有期,
巴山夜雨漲秋池。
何當共剪西窗燭,
卻話巴山夜雨時。
陸瑤握著紙的手, 抖抖的, 一種強烈的失落重重地襲來, 讓她支撐不住,身子一歪, 倒在地上。
程駿,他終于還是走了。
忍了八年,
期待了八年,他終于還是走了。沒帶走曾經一樣熟悉的東西,甚至是一件普通的日常用品。
是不屑于再用那些東西,還是早就厭惡了與那些東西相伴的日子?反正他離開的很直接,很簡捷。
陸瑤突然想起那天奶奶說的那番話:“八年了,我們程家有誰認可過你的婚姻,有誰承認過那個來路不明的野丫頭。”
原來他的那句表白,只是一個華麗麗的慌言。其實他早就想好了自己的退路,早就料到陸瑤會因為那句話而沉浸在幸福和甜蜜里,放松警惕,這樣,他便好給自己設置撤退的時機。
其實,即便那天奶奶不說那番話,即便那天他不用表白,他也是一樣是要離開的吧!既然不是同類,生活在一個池子里,有一個遲早會因為不適應而憋死。而這個人不是陸瑤,所以程駿選擇了擇機逃離。
陸瑤沒有哭,一滴淚也沒有掉,帶著兒子,去了郊外。
自然的田園風光,讓母子倆頓時陷入了難得的快樂中。陸瑤滿臉掛著笑,似乎從未發生過任何事情,跟兒子在一起,嘻笑滾打,消磨掉了那段傷心痛苦的時光。
安若和秦樺竊竊密語了幾天之后,乘著年度新片殺青上映宣傳的機會,秦樺當著眾多一線影星和業界人士的面,公然宣布淡出。
這個消息無疑是平靜的湖面上一個驚天的巨浪,陸瑤的眼睛瞪得有幾倍大,盯著臺上的秦樺,恨不得殺人的表情。
秦樺裝作沒看到,磁性的聲音繼續:“我決定退出影視做金石的專職制片人,其實還有另一個原因:我愛的人,她在乎那些發生在我身上的緋聞。”
臺下頓時嘩然,此時的秦樺,卻將目光毫無保留的向陸瑤投過來。
陸瑤窘得臉上火辣辣的燒,幸好坐在最前排,直對著秦樺的位置,這一刻,沒人注意到她的表情。
前臺的接待悄悄滑到她身邊,依著她坐下,不留痕跡地附在她耳邊說了句什么。
陸瑤點頭,然后起身離開。那一刻,她看到秦樺的臉上,全是期待中的幸福表情,這一刻,那勝利的感覺,比他拿影帝獎的感覺還好。
接待室里,安然正陪著一位身穿紅色衣服的女子坐在那里聊天。見到陸瑤走過來,紅衣女子微笑著,起身,向陸瑤伸出手來:“ 是陸瑤吧,很高興見到你。”
陸瑤知道這句話,只不過是客套而已,安然的朋友,特別想見陸瑤的話,也是希望很快將她踢出公司的對立敵友。她笑笑,捏著伸過來的那支手指尖,輕輕握了一下:“你找我?”
女子站起來,陸瑤注意到了她的服飾,是一身很寬松的孕婦裝。陸瑤突然認出來,這個女子,正是那天跟萬方在景園一號別墅見到過的那個女子。
心不由一陣狂跳。
她早就告誡過自己,對程駿的離開,要淡定,要忍住,要堅持住,要堅強,可是見到這個已有身孕的女子,她的心還是控制不住的跳,肩膀也跟著微微的抖。
紅衣女子看著她,沒有說話,重新坐下,從頭到腳,審視著陸瑤,有幾分鐘之久。
陸瑤突然有些火大。
女子生得很俏,即便是懷了身孕,也一點不顯得她臃腫累贅,沉默,不說話的時候,異常的靜,如一泓止水。
陸瑤突然覺得,她這個樣子,與某人很相似。
“忘了自我介紹了,我叫程櫻,論起來,我應該叫你大嫂的。”女子一張口,聲音細細的,清清脆脆的,煞是好聽,陸瑤怔了怔,臉上的表情換成了輕松的淺笑。
“有話請直說。”
一直默默坐在一邊的安然突然張了口,也許是怕程櫻會累著,直接搶過了她的話頭。
“你還不認識她吧,她在程家長大,也算是程駿的妹妹,不過現在是程駿的弟弟程晨的妻子。陸瑤,你知道當初程駿是因為什么娶的你嗎,如果你有興趣,我可以說給你聽。”
陸瑤對安然趾高氣揚的架勢很是反感,還不等安若說完,直接開口打斷她:“對不起安總,我沒興趣聽這些,如果沒什么事的話,我還有事,先走了。”陸瑤站起身,禮貌地向兩位美女欠身。
夾在兩個身材相貌氣質都明顯高貴的女人之間,陸瑤自卑,更甚的是,因為程駿的離開,在氣勢上,她輸于這兩個女人。
安若沒有讓她順利地離開,攔住她的聲音頓時提高了好幾個分貝:“你看看這些東西。”
安若將一個文件袋扔在桌子上,雙手環臂站在一邊冷笑。
陸瑤打開,袋子里,全是一些過期的報紙和照片。
那些是九年前的一些報紙,大多是娛樂版。大字做標頭的新聞下面,程駿的笑臉很陽光,是曾經陸瑤剛認識時那個冷魅的程駿,渾身散發著意氣風發的魅力。只是,照片中與他相攜相伴的,竟然是陸瑤。
那些照片,從她們初識,到后來在美國的生活照,應有盡有,更甚的是,一則新聞在報道程駿和陸瑤的關系時,將她們描繪成了甜蜜戀人。
陸瑤怔怔地翻著報紙。
那些照片,那些畫面很熟悉,只是以戀人的關系示人,她覺得突兀。
“我相信這些照片都是真的,只不過我在遺憾,程駿找替身,怎么會找到你?”安然的眸子狠毒的瞪著陸瑤,會議桌上大方端莊的形象一點不見。
陸瑤緊一口氣,心境卻相反的平靜下來,將手中攤開的報紙和照片重新裝入袋中,把文件袋復又扔在桌上,目光轉向程櫻:“有話要說嗎?”
程櫻扯唇,一絲微笑淺淡而高雅:“這是哥哥的意思,這些,其實你早應該知道,他不該瞞你這么久,但是,這個故事很長,需要我們坐下來,慢慢聊。”
“好,你選地方還是我選,或者干脆就在這兒?”陸瑤臉上的笑容輕松,雖然她看到這些照片時,心情很糟,但是她并不惱。
不管程駿是出于什么目的與她交好,那段感情她都是真心付出的,沒什么可遺憾,也沒什么可抱怨的,必竟,她全心全意地愛了。至于他,愛不愛,又愛著誰,現在已不重要。
他是她的寶貝兒子彤彤的爸爸,無論什么時候,發生什么事,這個事實,無人可以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