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之內 1
安若目送著陸瑤離去后,嘴角蹙起一抹苦笑。
寶山花園是金城為數不多的幾個文化花園式住宅區之一,八年前,陸瑤與程駿結婚的時候,陸瑤唯一堅持的一個條件,就是不住在程駿家的別墅里。
最后她選中了這里的房子。
房子離市區不遠,但因為四周園林式的生活環境,房價很高。依程駿的經濟能力,支付這個一百五十多平米的房款根本不是問題,但陸瑤卻堅持貸款,用她自己的話說,她寧可每個月還銀行的債,也不愿意背著她的心靈債。
一個普通工薪階層的子女,嫁給有著私家花園式別墅住宅的程駿,這本身已是高攀了,更何況她所嫁之人還是名貫華北地區的榮大集團首席執行官(雖然跟程駿結婚時,他還不是很有名氣)。
程駿象看耍猴一樣冷眼旁觀著這個倔強的女人每個月往銀行存入八千多塊錢的時候,嘲諷地盤算著。
近五百多萬的房子,陸瑤的意見,一分為二兩人各分擔一半,近二百八十萬的貸款,她需要還三百五十年。他沒有戳破她,反正只是個游戲,只要她覺得好玩,就隨她去吧。
陸瑤不知道的是,從一開始,程駿就對她隱瞞了這套房子真實的價值。
“為什么我們的房子總房價還不到別人房價的十分之一?”陸瑤納悶。
“房地產商是我一個朋友,只收我成本價。”程駿回答得臉不紅心不跳。
陸瑤似乎不信:“你朋友?沒讓你做什么違法的事情吧?”程駿的心事很深,但那副酷酷的德行,常常讓人聯想到恃強凌弱。
程駿瞅著陸瑤的疑惑,壞壞地一笑:“有啊,他委托我幫他找個老婆,象你這樣的。”
“程駿你討厭。”陸瑤聽出程駿話中的促狹,一個翻身從沙發上跳起來,抓起抱枕惡狼般的撲向程駿。
樓道里的燈相繼亮起,一高一低兩個腳步聲,在相隔五層樓的距離間往上攀爬。直到二十二樓的時候,相繼到達的兩個人,都已氣喘吁吁。
陸瑤彎下腰,讓自己快要接不上來的氣順暢一些,然后掏鑰匙開門。
“這么背的事,怎么也讓你趕上了。”身后響起一個好聽的男聲,不過在這樣的時候,他的話聽起起來頗有些幸災樂禍的感覺。
陸瑤回頭瞪了程駿一眼,現在累得雙腿發軟,幾乎感覺不到了似的,沒有心情跟他掐。
電梯故障,這一個月已經不止一次出現這種狀況了。
“明天一定要去投訴,再這樣下去,我這條腿就廢了。”程駿跟著陸瑤進門,臉上帶著戲謔的笑容,連鞋子都懶得脫,直接倒在沙發上,語氣中卻聽不出有多疲憊。
“活該,誰讓你爬樓都要呈強跑那么快了。”幾次電梯故障之后 ,陸瑤總結出了爬高層的經驗:慢工出細活。無論什么時候,保存實力才是最重要的,她可不希望為了最后的目的而把自己累趴在半道上。
“沒良心的女人,我為了追上你才這樣沒命地往上趕的你不知道嘛。”程駿癱了似的倒在沙發上,白色的襯衫領口半開,露出里面汗水涔涔的胸肌。
陸瑤同樣累的不行,聽到程駿的話,還是開心地笑著,象一只小陀螺般的起身轉進衛生間,拿了毛巾出來給程駿擦汗。
白色的襯衫,是新買的,好像才換上去時間不長。高檔面料的手感,摸擦在手中很舒服,但是品牌很陌生。
結婚八年,雖然他們從沒為對方買過衣服,但做為妻子,陸瑤還是清楚自己的丈夫喜歡穿什么牌子的襯衫。
男人常常將女人比做身上的衣服,隨意的穿,隨意的換,雖然八年中程駿的身邊沒有爆出過什么緋聞,但衣服卻是常換的。
陸瑤沒有在意。
柔軟的毛巾,貼著程駿的頸子往下,在渾身的汗漬轉移到毛巾上的時候,他的肩胛上赫然出現的一片紅斑也印在了陸瑤的眼里。
輕柔移動的手指停頓了一下。
是很明顯的吻痕。
“這件襯衫面料真好,又是你的秘書給你挑的吧,現在象他這么心細的男人好少見的。”陸瑤岔開眼前那片斑痕,心里酸酸的。
“我自己買的。”程駿懶懶地答了一句,緊接著一股重重的酒味也跟著從口中飄出來。故意對著陸瑤吹了一口氣,玩世不恭的痞樣,跟安若有的一拼。
人以群分物以類聚,這話一點都沒錯。
“去應酬了吧,以后喝了酒就不要開車了。”除了應酬的時候,程駿平日里連紅酒都不沾。
“好啊,以后你接我。”程駿突然抬起手,扶住陸瑤的臉,不管她是愿意還是不愿意,便將一張被酒精燒紅了的臉貼上來。
陸瑤趕緊躲開,今天的程駿,態度曖昧,有點怪怪的:“別瘋了,我餓了,要吃點東西。”
程駿放開陸瑤,目光移動到腕表上:“十點多了,怎么還沒吃晚飯么?”
陸瑤泡了一碗方便面邊走邊吃:“公司來了兩個新人,各方面都需要協調。”
程駿看著陸瑤吃方便面吃得很香的樣子,有些妒忌:“我好像也餓了。”陸瑤還沒反應過來,手中的面碗已易了主。
“喂,這么沒形的,干嘛呀,你不會也沒吃吧?”
男人應酬,除了喝酒管夠,誰會把肚子吃飽。
一碗面,狼吞虎咽地倒進了程駿的肚子。
“路瑤,家里還是請個保姆吧,最起碼我們進門有點熱乎飯吃。”程駿懶洋洋地半閉著眼睛,看到陸瑤碗里的最后一點湯都喝光,大大咧咧地雙手一撒,歪在沙發上,襯衫的領口更是大大地敞開,那數個深紅色的血跡淤痕在他白晰的肌膚上,更是明顯。
陸瑤心中一酸,吃進胃里的東西有些翻攪,急忙移開。
“等過了這個時期,下個檔期安若就可以給我漲工資了,這個月就算了,先湊合著吧,再說一時半會兒也找不到合適的人。”陸瑤埋頭擦著餐桌。
“我單位有位同事說她們鄰居家的保姆帶來了一個同鄉,素質挺好的。”這件事情程駿完全可以自己解決的,可陸瑤的性格倔強,說服她比招保姆更難。
這個月的生活費預算沒有預留保姆的工資,而且水電費煤氣費物業費還有彤彤的學費,都得從兩萬塊的生活費中扣除,即使精打細算,最后夠不夠還兩說。
還有媽媽每個月的醫藥費,同事們派發的各種名目的罰款單,同事之間的應酬。原本陸瑤每個月的工資就緊巴巴的,以后更是得精打細算了。
陸瑤想了想,點頭答應了,生活中,柴米油鹽的事情太瑣碎,有些在計劃內,有些在計劃外,只是這個保姆,到底是屬于計劃內的還是計劃外的?
看著程駿一副很快要睡著的樣子,陸瑤趕緊扶起他的頭:“洗了澡再睡吧,身上都是汗味。”還有酒味和其它的一種味道,她沒說。
“換下的衣服是不是扔在車里了,我下去拿上來洗洗。”程駿很不樂意地站起來向浴室走的時候,陸瑤已經在玄關處穿鞋了。
他的襯衫,都好貴,隨便窩在哪兒,上面的皺折都很難消,即使是送去干洗的,也要疊好,而程駿卻從不在意這些。
“不用去了,我扔了。”浴室的門,輕輕的關上,發出一個微弱的聲音。陸瑤正在系鞋帶的手,再次停頓,腦子里立即出現一個怪怪的念頭:那件扔了的襯衫和他肩胛上的紅斑?他是常換衣服,卻從沒隨意扔過,這次,他盡然破例了?
浴室里,嘩嘩的流水聲傳來,陸瑤的心卻一點點的冰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