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九弈與花萬里各領其軍在云青蘭的尸首前面爭到底誰把這具尸首領走去領功。
霍九弈算是猜到公主不會沒有布置,果然花萬里帶人在公主城外等著呢,如果他沒有追上來,那就是花萬里來送云青蘭最后一程了。
最后還是花萬里贏了。
霍九弈說:“我把他帶走后去請功,然后我再把義軍的人都給你聚到一塊,你再來個奇襲,你我里應外和,你覺得怎么樣?”
花萬里搖頭:“現在云賊服誅,剩下的就是李、包、伍三姓之間的爭斗了。你把人全殺光了,他們還怎么打?”
首惡即除,剩下的就該是內斗了。
不然誰去鳳凰臺“領賞”呢?
于是花萬里把云青蘭的尸首帶走,霍九弈打掃戰(zhàn)場,收攏逃兵后回到河谷時,河谷已經洞門大開。
李非是第一個沖進河谷的人,但王家這座“行宮”已經被云青蘭點了一把火,他沖進去時還沒燒光,可除了一屋女人,什么也沒找著。抓住了兩個侍婢,聽她們說云青蘭走之前把朝陽公主給殺了。
皇帝?不知道誰是皇帝。
傻子?沒見過傻子。
徐公?聽說有一個大王的丞相,住在后面。
李非第一個沖進來,不想無功而返,于是分一隊人去尋朝陽公主的尸首,他帶人去請徐公。
可徐公沒找著,朝陽公主的尸首也沒找到,只見到了一灘血和幾個服侍的侍婢。
聽服侍朝陽公主的侍婢說,確實是大王殺了王后,然后大王就走了。大王走了以后,一個侍人來替王后收斂,把王后帶走了。
李非聽到眼睛一亮!
“這個侍人在哪里?”
“慶王”似乎并不習慣用侍人,他一路走來見到的都是普通的下人,沒有見到一個侍人。
這個侍人必定是從鳳凰臺帶出來的!
李非索性命人抓了全部的下人,一個個問,問
出了侍人在哪里后,終于找到了“皇帝”的居住。
竟然是一個監(jiān)房。
四面墻高,窗小,門小,院子里沒有花木,只有砸實的地面。
但這里比外面死的人多。
云賊走之前沒有時間殺太多人,除了朝陽公主之外,只有沿路殺了幾個可能是不小心看到他逃走的人。
這里卻每個房間都有死人,全是一擊斃命。
看這些人的穿著打扮,應該都是粗役。
人都殺光了……
有人帶著皇帝早就跑了!
李非氣得劈了大門,卻一點辦法都沒有!
有人在他之前就潛了進來?
不!應該是云賊身邊的人!見云賊勢敗才帶走了皇帝!
既沒抓到云賊,又沒有“救”出皇帝與徐公。
李非氣得七竅生煙,心內郁結,幾乎要吐血。
他的從人見此也知道這一仗算是白打了,他們也白辛苦了,可再留在這里也沒有益處。
他勸李非趕緊去見那十九座城的人,最好把他們給集合起來,要一點好處。
畢竟那十九座城的世家可是給了很多暗示,他們說云青蘭橫征暴斂,他們愿意里應外合。
也的確是他們一直在暗中給“義軍”送消息,告訴他們云賊已經支撐不住了,他沒有糧食了,他的兵也死了太多。
李非留著他們的信物,他的營帳中還有使者。如果他想從這些家族手中拿到好處,那是很容易的。
李非卻打消了念頭。
相反,他不但不打算去找這些世家要錢,反而要帶著人盡快撤出河谷。
他的家將百思不解,但還是聽他的迅速將散在城中仍在廝殺的隊伍全都收攏回來,然后趕在其他人來之前撤離了河谷。
離開前,李非再次打量這個“慶國”。
在云賊從皇帝手中得到慶國的時候,他是非常佩服這個人的。
但他也想不透,為什么云賊這么快就敗了。比他想像得更快。
云賊在最后做了許多錯事,這些導致了他的敗亡。
云賊殺光了他的親信,還趕走了云家人。雖然他收了許多義子,又給這十九座城的世家子弟封了許多官。
但他仍然沒能得到人心,最后只能灰溜溜的從“慶國”逃走。
這跟他在鳳凰臺時抓住皇帝的短處,抓住諸臣的要害,得到慶國,占盡一切便宜的睿智完全不同!
一個人怎么能如此精明,又如此愚蠢呢?
可就像他想不透慶國是為什么失敗的,他也想不透李家又是為什么敗落的。
但他現在要回到濱河,回去收服李家的一切!
濱河。
李家全家“逃”了之后,濱河的大小世家混亂了一陣子。
但很快,一些人逃走了。
每天都能看到從濱河離開的車馬,連綿不斷的隊伍離開濱河,離開故土。
他們走的很及時,因為李家老太太為了告狀死在了鳳凰臺,黃公為主持正義,替李家上表。安樂公主心懷仁慈,特意命人到濱河來“代管”李家家業(yè)。
李老太太死前告的那一狀實在是讓人觸目驚心。可李老太太并沒有說清到底是誰害了李家上下。
安樂公主也不知道啊。
她只是想,如果日后找到了“兇手”,而李家家業(yè)已經在這段時間凋零了,那該多可惜啊。
所以她請人暫時先來替李家管著,等日后李氏子孫歸來,當然物歸原主。
李家的家傳絕技就是攻城器。李家擁有濱河內的所有礦山與森林,只有李家能在濱河開礦、冶鐵、采石、伐木。
李家還擁有濱河六成的良田。
其余四成才由其他世家瓜分。
姜姬聽到這里就對濱河的印象很好了。這種一家獨大的地方,領頭羊倒了,剩下的小蝦米們想再爭出一個領頭的位置都要打破頭了。
如果此時再有一個強而有力的勢力加入進去,很輕易就能取得他們的“信任”與妥協(xié)。
也不奇怪李家的信心那么足,濱河雖然沒有封地,但其實就是李家的私產。
不過李家的胃口有點太大了,這才讓其余家族想要他們的命。他一個人吃肉,剩下的人只能看著他吃,久而久之,這些人也想嘗一嘗肉的滋味。
云青蘭其實給天下帶了一個壞頭,他告訴天下所有人:可以造-反了。
這就是禮崩樂壞的開始。
如果皇帝都可以被欺負,可以被蒙騙,可以被臣下推翻。
那自己頭頂上的人當然也可以啊。
李家自己也開始“造-反”,于是底下的人造起李家的反來就更沒道德壓力了。
但是把李家趕走后,剩下的人卻沒辦法掌握濱河。他們自己還要為如何分-贓打架。
姜姬覺得這時要派一個能說會道的人去,再派一隊“保護”人的軍隊過去就萬無一失了。
能說會道的要能把其他世家給攪和得更加亂,保護的人嘛,就是保護李家“家產”的。
先把這些礦產、山林,攻城器的圖紙和工匠都給“保護”起來。
于是,她問毛昭借一個能說會道的,再讓姜武派一個跟他“做生意”做得最好的。
兩人一文一武去濱河。
姜武答應得很快,毛昭倒是似真似假的抱怨了兩句,說什么他手中有一個季張,公主就以為他手中都是這樣的人了嗎?這是偏見!
然后就送來兩個弟子供她挑選。
姜姬選了一個相貌溫厚,五短身材的,聽說是毛昭的大弟子。以前就是毛昭的同窗,跟毛昭一個先生,后來就改換門庭,重新拜入毛家,認毛昭為師了。
毛昭道:“阿修他不想做我的從人,我只好收他做弟子。”
當從人就是半仆了,毛昭也能理解。
姜姬送走這兩人就接到戰(zhàn)報,云青蘭伏誅,其部將皆被俘虜,逃兵正在抓,估計再過個十天半個月的就能抓干凈了。花萬里已經拉好了防線,保證不會讓任何一個逃兵進入公主城為禍。
現在花萬里打起仗來實在是相當好用了。而且他不像霍九弈,他對打仗沒有癮,如果能高官厚爵的過日子,他是寧愿不動一刀一槍的。
換句話說,這個人沒有殺心,比較適合當護衛(wèi)。
姜姬這回用他,一是不想再讓姜武上戰(zhàn)場了,二來也是想練練兵,多看看花萬里和霍九弈的能力,想清楚以后怎么安排他們的位置。
姜武問:“云青蘭死了,那他們還打得起來嗎?”他擔心云青蘭死得太早了。
姜姬笑道:“他們更要打了。不打怎么能說清楚到底誰強誰弱呢?”
不分清誰強誰弱,誰來當老大呢?
云青蘭的死可是一筆糊涂賬。他在死前就已經被李非逼出了河谷,追殺他的卻是霍九弈,包家“家臣”。
這兩人都不能服眾。
認李非吧,李家敗落,李非還背著害大哥的罪狀。
認霍九弈吧,只是包家一個沖得最快的小將,還不姓包。
姜姬覺得她應該再給這些人添幾把火,于是請黃公和白哥操筆,寫幾篇哭訴的文章。
當然是她哭。
她要哭一哭這天天打仗的天下,哭一哭倒霉的梁帝,哭一哭沒生個好子孫的大梁。
然后慶幸一下“諸位英雄”終于把云賊干掉了!
是誰干掉的?
快出來認領!
她愿以帝璽相托!奉其為帝!
“……這天下,當屬英雄。”風迎燕坐在車上,手中捧著剛剛從商隊手里買來的新出爐的、熱騰騰的公主之文。看完之后,哈哈大笑。
他的從人看了以后大驚失色,想不通他怎么還笑得出來。
“這是要把帝位送給別人?公子!你怎么還能笑?這豈是兒戲?!”
從人氣哼哼道:“與其送給外人,怎么不送給你?”
風迎燕嚇得都打了一個嗝,連連擺手:“別胡說!怎么能給我?公主此舉……乃出自大義!”他義正言辭地說,“公主一片公心,只為天下萬民!我這次出來正是為了將公主這一片真心召告天下!”
他卷起這卷要命的文章,心中涌起無限壯志。不免嘴角帶笑,伸頭往外看:“斐城就快到了吧?準備好名帖,我去見一見斐憂。”
他拍拍膝上的這卷文章。
……不知斐憂會不會喜歡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