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子君轉頭朝那剛剛被打了兩板子的婆子看了一眼,兩人視線一對上,婆子狠狠的瞪了聞子君一眼。︾樂︾文︾小︾說|
聞子君笑了笑,她淡淡的道:“你們看,瞪我呢!”
族長夫人氣不過,她道:“侯夫人無緣無故把那么一把年紀的老嬤嬤按在地上打了兩板子,是理所應當,她瞪你一眼就逆天大罪了?”
聞子君也不生氣,她說道:“或許您覺得,您身邊的嬤嬤,自然是非尋常可比的,我一個小輩,她瞪我一眼,罵我兩句又算得什么呢?只是,不知道您有沒有想過,這事兒別人會怎么想?聞家以外的人,會不會也覺得您身邊的婆子,便是個了不得的人物了,便是朝廷里當差的官老爺們,她想瞪也是可隨意的?”
族長夫人氣糊涂了,她和聞越山冷冷的道:“你這閨女,不愧是打小被你帶在身邊,見慣了世面的,什么三教九流的嘴皮子功夫,真是學的不賴!王婆子瞪了她一眼,竟是被她給扯到了朝廷大元身上了,若是再讓她說上個三兩句,只怕這婆子就要擔上造反的罪名了?”
當著別人的父母,她這話說的十分不客氣,如今聞子君的身份,她敢這么說,這就證明這族長夫人,打心眼兒里一直是瞧不起聞子君的。覺得她出身低,一個拋頭露面,什么人都接觸的商戶之女。這言語間的鄙薄之意,是滿的都溢出來了。
聞越山眸色微微冷了冷,但卻神色沒變,可聞夫人卻是一下子變了臉色,她要開口,被聞越山用眼神制止了。
申屠熾原本就硬邦邦的臉色,一下子就冷透了,不過她也沒有出聲。
只有聞子君便沒有在意,其實別人說她,她想來是不怎么在意的。
“您覺得朝廷大元她瞪不得,但瞪我就瞪得了?”聞子君神色認真的看著族長夫人道,“老夫人,您可知道現今三五巷里的大老爺,昔日身為尚書時,是幾品的官?”
不等她回答,聞子君自己接著道:“二品,而我是陛下親封的一品誥命?!?
族長夫人一愣,聞子君接著道:“若是放在往日,您身邊的老嬤嬤,她瞪我、打我、罵我,我都不敢不受著,這沒關系,可是如今不同了,她今日瞪我,您說別人會怎么想,別人會說他是瞧不起我呢,還是會說她瞧不起其實是陛下手中的皇權?”
她這一番話說完,大家神色各異,聞越山有些微的得意自豪,心想,腦子越來越靈了。
申屠熾則是覺得,她這般模樣,真是怎么看,怎么招人喜歡。
族長則是心底一驚,仿若被人一棒子給敲醒了一般,聞子君說的不錯,許是因為他們商戶身份的原因,打心底自己確實沒有多尊重他們。如今她的身份,按理來說,自己見了她都是要行禮的。而看看眼下,他們非但沒有對擁有一品誥命身份的聞子君,表示出應有的尊重不說,反而在為了一個婆子和她對持。這若是細追究起來,說他們藐視皇權,還真是不過分。而且,聞家可是出過一個逆臣的,而且那逆臣一家子,如今就住在自己的院子里……
老族長越想越害怕,他抬眼去看聞子君,目光顫了顫。他轉眼去給族長夫人使眼色,要他不要在多言,可是族長夫人這會兒被氣昏了頭了,她情緒很是激動的道:“你莫不是要告訴我,你剛才之所以要打她的板子,就是因為預料到了,過不了多久,她會瞪你一眼嗎?這種荒唐的話,你說得出口?”
“自然不是,”聞子君道,“我哪有未卜先知的這個本事呢?”
族長夫人咄咄逼人:“那么你這么一番話,是在胡攪蠻纏嗎?”
聞子君并不生氣,她不急不緩的問她道:“老夫人您可還記得,那會兒我進了屋子里,您這位老嬤嬤見了我,是怎么和我見禮的?”
老夫人哪里記得,又因不知道她下面要說什么,便冷冷的看著她沒有出聲。
聞子君也不管她,轉頭去問族長,她道:“族長大人,您可還記得,您剛進了這院兒里時,你們府上的這位嬤嬤是怎么給您行禮的?”
族長記得,她是沖過來就給他磕頭……只是聞子君這丫頭,到底是要說什呢?他也是因為拿不準,便沒有回答,只是含混的道:“年紀大了,記性不好,我還真是沒記得這個。”
聞子君轉頭問她爹:“爹,您記得嗎?”
聞越山道:“不過是跪下磕了幾個頭,這又怎么了?”
聞子君道:“那您覺得她這禮行的可是妥當?”
聞越山忍著笑意,故意板著臉不耐煩的道:“尊卑有別,她身為奴仆,見了主子磕幾個頭,哪有什么不妥當的?”
聞子君點點頭:“可您知道,她見了我是怎么給我行禮的嗎?”
聞越山道:“不過就是下跪磕頭,還能怎么行禮?”
聞子君搖頭:“爹,我進屋時,老夫人坐在首座,她便站在老夫人身邊,見了我,既沒有下跪也沒有磕頭,甚至都沒有向前挪動兩步,只是原地站在那里,朝我福了福身子,動作也很淺,若是不看仔細了,還真是看不到她是動了的?!?
聞越山皺眉,做出一臉為難的樣子,沉吟了一下,他和聞子君道:“年紀大了,疏忽些就疏忽些,左右也不是什么大事,值得你這般計較?”
聞子君嚴肅認真的道:“爹,您知道我最是懶散的,若是尋常的事,我才沒耐煩計較,但這可不是我一個人的事?。〉?,您有沒有想過,一次兩次便罷了,但若是這婆子一直是這般做派,那可怎生得了?常言道紙是包不住火的,若是哪天,這事兒傳了出去……您有沒有想過外人會怎么認為?”
聞子君看了族長已經全然變了的臉色,她又轉回頭來和她爹道:“外人會覺得,在咱們聞家,族長比天大!”
“住嘴!”聞越山臉色一變,訓斥她道,“這話能亂說嗎?”
聞子君道:“我哪有亂說,這事情不是擺在這呢嗎?這王嬤嬤見了我只是福了福身子,見了族長老爺就是下跪磕頭了,這可是情真意切的自然反應。剛才還瞪我一眼呢,爹,陛下封的誥命,在她眼里,只怕還不及族長老爺的一個腳趾頭!您說,這樣的奴才不教訓,行嗎?”
這一番話下來,別說族長出了一身的冷汗,就是族長夫人,也是白了臉,氣焰全無了。
聞子君扶著椅背側了側身子,讓自己坐的更舒服了點,又繼續道:“若是讓人覺得,咱們聞家不分主仆,盡是一些分不清尊卑、上下的人,那您說,咱們這個家族,還能活得下去嗎?”
前邊兒出了一個造反的聞大老爺,他們聞家沒有滅族都是奇跡了,若是現在再出來一個蔑視皇權的下人,那么聞家,是真的別想活了。
“所以呀,我才會讓人來打著婆子的板子,我心里想著,可莫要讓她這一個人,把咱們全族的性命,都帶累進去?!?
聞子君話落,半天沒出聲的族長,突然喝道:“將這婆子拖出去,直接打死?!?
在場的女人除了聞子君外,皆是嚇了一跳,族長夫人看著自家老爺,見他臉色嚴肅的厲害,她張了張嘴,沒說出話來。
聞子君則是低頭撫著自己的肚子,眼皮抬都沒抬一下。
聞越山道:“叔伯您別生氣,打死這就不至于了,下人不懂事,教訓教訓,改過來了便是。”
族長道:“這樣的糊涂東西,留著,早晚是個禍害?!?
“您也說她糊涂了,和個糊涂東西犯不上,再如何,打一頓趕出府去也就是了?!?
族長道:“那就先打上五十板子,然后再趕出府去。”
五十板子下去,人就不知是什么樣了,族長夫人心驚肉跳,她道:“老爺——”
只是話尚未出口,便被族長給瞪了回來,她怒斥道:“你給我閉嘴?!?
族長臉色黑青,額頭上的青筋一跳一跳,的心想都這個時候了,她這夫人,竟然還想要給這奴才求情,若不是她平日里縱的,這婆子怎么能猖狂到這般地步?
族長和聞越山道:“既是在你府里出的事情,那么這板子,就在你這里打,也算是給你個交代。”
聞越山道:“叔伯,您莫要這般說——”
族長抬手,打斷了他下面的話:“你不要多說了,這件事可不止關系到你我?!?
聞越山便沒再多說,他交代府里的侍衛動手,申屠熾帶來的侍衛就拎著棍子在那站著,聞越山卻沒敢讓他們動手,不為別的,實在是因為他們出手太重,他可不想在自己的院子里鬧了人命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