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屠熾不知道從哪里弄了一壇酒回來,晚上陪著聞越山喝了幾杯,酒過三巡,飯桌上談起了和拓跋野的這筆生意,聊了幾句后,申屠熾道:“拓跋部的人,不是什么好東西,這么多年時常犯邊,不知殺了我邊疆多少百姓!今天有這個機會,可以狠狠的宰一宰他們,岳父,您不用擔心他們再找別家。我守在北疆,就是太子的人也過不來。”
申屠熾今日在軍中聽了烏文青的話,他想了想,以為自己岳丈之所以會那么做,可能是擔心這筆買賣做不成,所以先用厚利吸引住拓跋野他們。可是申屠熾卻覺得不能便宜了那吃人喝血的王八蛋。于是就有了上面那番話。
申屠熾原本以為,宰一宰拓跋野這事兒,他岳父沒有不答應的理由,必然會欣然應允,可不想聞越山聽了卻搖搖頭道:“子擎的意思我明白,只是生意場上有生意場上的規矩。我聞家從商一百多年,這聲譽可不能壞了。”
申屠熾一愣,沒想到他岳父是這么老實的一個人,他抬眼見他岳父臉上一本正經的神色……為什么他會覺得有哪里不對呢?
聞子君也是沒想到她爹會這么說,她了解她爹,知道他雖然重信譽,卻不是個死守規矩的人,相反他對人對事的態度是十分靈活的,和什么人打交道就使什么樣的路子……對于拓跋部這種燒殺搶掠的類型,她爹應是不會手軟的才對!可是這會兒怎么卻規矩起來了。
聞子君有點沒明白她爹的意思,她問道:“爹,您是怎么打算的?”
聞越山沒回答她,卻是轉問申屠熾道:“不知道子擎打算在這北疆待上多久?”
申屠熾道:“我可能至少要待上一兩年,不過我會在這里長期駐兵,便是日后我們打回去了,這里的守軍也不會全部撤回。”
聞越山點點頭,他夾了片牛肉有一下沒一下的嚼著,沉吟了一會兒和申屠熾道:“和拓跋野談的這筆買賣,是一筆大買賣,牽涉很廣,運作起來需要許多人力經營,我只怕顧不過來。”
聞越山說著頓了頓,他抬眼看著申屠熾道:“子擎既然是要在這里待上這么些時間,不若,拓跋野這一塊,就有你們來做。”
聞子君一下就明白了她爹的打算,果然聞越山接著道:“你們從拓跋野那里買來的牛多少銀子我不管,如今大乾的牛市面上二十兩銀子一頭,我給你們十五兩。至于他們要的那些東西,就按市價給你們,至于你們之間怎么定價,我就不參與了。”
這明擺著是給申屠熾送銀子!申屠熾要養兵,光靠種地的話,只怕是不夠的,養兵要吃飯發糧餉,那就是個無底洞,銀子當然越多越好。
只是聞越山就這么輕飄飄的一句話,就把這么大的一筆利潤給了他,他卻是萬萬沒想到的。
申屠熾沒有推辭,他站起身來,朝聞越山深深的鞠躬一揖道:“多謝岳父。”
聞越山擺擺手:“本該如此,我能沾上這筆生意,也是借了你的光。”
申屠熾道:“是我沾了岳父的光,多謝岳父大義成全。”
聞越山擺擺手:“自家人就別說這外道的話了,吃飯吧。”
“是!”
申屠熾便又坐下吃飯,飯后他去了軍中,就這筆生意和烏文青交代了一番,等回來時又是夜了。
回到房里聞子君還沒睡,她坐在燈下在寫字,申屠熾到了一杯熱水給她,在她身邊坐下道:“在寫什么?”
“我在算賬呢?”聞子君放下筆兩手捧著杯子暖手,她問申屠熾道,“我爹把生意交給你了,你打算讓誰來負責?”
“我身邊也沒幾個人可用,剛才去軍中和烏文青說了,打算讓他來負責,可是他卻說……”申屠熾唇邊含著幾分笑意,抬眼和聞子君道,“他說希望你可以去主持大局,他說生意上的事他不懂,就聽你的指揮,負責給你跑腿。”
聞子君訝異:“他這么謙虛?”
申屠熾道:“以前我也不曾發覺。”
聞子君笑,申屠熾也扯了扯嘴角。
笑過了聞子君道:“主持大局就不用了,我爹說了,這件事讓我少攙和。”
“怎么?”
放下手里的杯子,她道:“他說讓我避嫌,誰讓我是將軍夫人呢,他說如今你的處境特殊,若是讓人覺得將軍大人公私不分,中飽私囊就不好了。所以啊,這件事情我就不參合了,不過,如果真有生意上的事情,他有哪里不懂的,可以隨時來問我。”
“岳父多慮了,你不必顧慮這些。”
聞子君搖搖頭:“我自己想想,也是這個道理。”
申屠熾伸臂過去,把聞子君整個人抱了起來,放到了自己腿上,他雙臂環過她的腰身,讓她的腦袋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就這么抱著她沒有說話。
聞子君抱著他的脖子,腦袋搭在他的肩膀上道:“我爹說,你是干大事兒的人,讓我也大氣一些,別拖你的后腿了,說不定日后還能借著你的光,光宗耀祖呢!”
申屠熾大手揉了揉她的后腦,他道:“你已是最大氣的將軍夫人了。”
聞子君笑:“你這算王婆賣瓜嗎?”
申屠熾搖頭:“我是夸我自己的夫人。”
“我真有這么好嗎?”
“嗯!”
“你這么喜歡我啊?”
“……”
聞子君就沉默了,過了好一會兒,她忽然問他:“你是要造反嗎?”
申屠熾反問:“你想我造反嗎?”
聞子君搖頭:“我不知道。”
申屠熾道:“如果齊王沒了,太子是絕對不會給我留活路的,我若是降了,非但自己的命保不住,手底下這幾萬人也都沒有個好下場,我沒有別的選擇,只能戰。”
聞子君點頭:“這些事我不管,你怎么做我都支持你。”
“好!”
——
第二天吃過早飯,聞越山則一個人牽了馬去城中轉悠看地形去了,申屠熾帶了聞子君一道去了軍中,打算讓他去給烏文青幾個,負責這筆生意的的人講講物價,之類的相關事宜。
到了軍中,半路上申屠熾被宋雷叫走了,聞子君便一個人去了議事廳,走進去時,里面烏文青和幾個他挑的幫手都早就在候著了,屋里面兩個火盆也是生的旺旺的。
其中一個火盆上還放著一個水壺,聞子君進來,大家見過禮后,烏文青先給聞子君倒了杯熱水遞過去道:“軍中沒有茶葉,夫人將就些,喝點熱水暖暖身子。”
聞子君道:“軍師今日怎么這般客氣?”
烏文青笑道:“應該的,應該的。”
聞子君:……
聞子君并不知道,如今她在烏文青心中的地位不是一般的偉岸。話說,在昨日之前,他心里覺得,申屠熾養兵,聞子君作為將軍夫人,聞越山作為將軍的岳丈是會支持的。他覺得,無論申屠熾缺銀子或是缺糧,他們會支援,不過會是從自己的腰包里掏。就像是上次的糧食一樣,那是以將軍夫人的名義拉到軍中的。
可是昨晚申屠熾到了軍中竟然和他說,這筆生意由他們來做!烏文青完全沒有想到聞家父女竟然肯把這么大一筆利益讓出來,還是心甘情愿的讓出來。在這件事情里,烏文青他們也只是和拓跋野交接一下,至于這生意往來的運輸、銷路、和貨物生產,這都是聞家要負責的。聞家做了這么多的事,卻只拿了微薄的一點利益,而他們這邊,只是簡單的一倒手就白白賺了這么大一筆。這明擺著就是聞家再給申屠熾送銀子,還是那種撈不到半點名聲的送。這樣的胸襟氣度,讓烏文青佩服。
不知道他的想法,聞子君從懷里掏出一小摞紙遞給烏文青道:“這是我寫的一些相關物品在大乾的市價,你可以拿去看看。”
“謝過,夫人。”烏文青恭敬的接了過去。
聞子君道:“生意上的事,你若是有什么不明白的,雖是可以來問我。”
“是!”烏文青頓了頓道,“眼下就有一事,屬下打算這兩日再去一趟臨城,就這筆生意,兩邊再談一談。只是對于他們這牛肉的價錢,屬下有些拿不準,不知道夫人覺得,一頭牛咱們付多少銀子合適?”
聞子君道:“哪里還用付什么銀子啊?直接用東西抵就好了,若他們實在是堅持要見銀子的話,那么一頭牛最多給他們半兩……到時候就說,如今戰亂,大批的銀子拉來拉去不方便,一頭牛就先付半兩,其余的用貨物來抵。反正咱們那些貨,也是他們需要的。至于價錢么……我們給你是按市價,你們怎么定我就不管了。”
烏文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