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期間大廚房鬧得這一場風(fēng)波,幾乎一瞬間就傳遍了整個后院兒,這一下大家都沒了吃飯的心思,所有的目光都盯向了大房,等著大夫人出面處理,大夫人卻遲遲沒有動作,她呆在房間里也在等著消息。
李嬤嬤步履匆匆的進了屋里,到了大夫人跟前低聲道:“秋陽院的一個小丫頭出府去了。”
大夫人道:“剛出去一趟,回來就鬧了這么一場,定然是那糧行的掌柜察覺到咱們的動作了。”
李嬤嬤道:“這般的話,這小丫頭出府去,不知道會鬧出什么事來,要不要讓咱們的人阻止一下?!?
大夫人道:“他們既然已經(jīng)察覺了,我們再有動作,不是幫著他們印證了他們的猜測?由她去鬧吧!不過讓咱們的人盯緊了,可別給我大意疏漏了?!?
“是,夫人您放心。”李嬤嬤頓了頓又道,“夫人,家里的事,您打算怎么處理?”
“該怎么處理就怎么處理?!贝蠓蛉四樕蠜]什么表情的道,“把人都給我叫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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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飯過后,聞夫人面色有幾分深重,將下人都打發(fā)了下去后,她問聞子君道:“你今日出門可是遇上什么事了?”
聞子君搖搖頭:“并沒有遇到什么事,只是收到了我爹的一封信,還有從大掌柜那里聽來一點消息。”
“你爹信上說了什么?”
“他說他最近察覺出事情有些不對,料想我們在京里只怕會有些不太平。他說若真的遇上什么事了,不要慌,錢可通神。他還說生意上的事情我可以全權(quán)做主,情急之時無需像他請示。還有一句,錢財身外物,傾家蕩產(chǎn)也不足惜,人平安才最重要。”
乍聞這樣的消息,聞夫人并未驚慌,她面色十分平靜的問聞子君道:“你從大掌柜那里聽到了什么消息?”
聞子君沒有立即回答,而是道:“娘,生意上的事,您從不過問,有件事您可能不知道?!?
“什么事?”
“這糧食生意,咱們家做了一百多年,不說是全國最大的糧商,也絕對是收糧售糧的路子最廣的,實際上除了明面上的鋪子,咱們家還有幾個屯糧的大糧倉?!?
聞夫人皺眉:“糧倉有什么不妥嗎?”
“沒有什么不妥,只是有些大,而且是沒人知道的?!甭勛泳?,“今天曹掌柜和我說,聞大老爺當上尚書的第二天開始,就在調(diào)查我們的糧行……咱們的糧行普通的不能在普通,實在沒什么可查的,君兒覺得他們或許是知道了咱們家這糧倉的事?!?
聞夫人一時沒想通:“不管是糧倉糧行,都是咱們的生意,他盯著這個做什么?”
聞子君便又把,前尚書克扣申屠熾糧餉的事說了出來,她道:“娘,那前尚書是太子的岳丈,我猜,太子在私下養(yǎng)兵?!?
聞夫人一驚:“這些事能扯到咱們身上來?”
聞子君道:“娘,戶部撥到兵部的糧餉,只從兵部出來了兩成,這筆銀子朝廷是一定得追究的,可若是它到了太子那里,可是無論如何也吐不出來的。聞大老爺如今是兵部的尚書,他也有個女兒進了東宮的,如今他不可能和朝廷說,那筆銀子進了太子的口袋。他只有想辦法,把這個窟窿填上,可是他拿什么填?”
聞子君繼續(xù)道:“他打咱們糧食的主意不要緊,可要命的是,如今朝廷里可不是太子殿下一枝獨秀,聽大掌柜的說太子早已失了圣心,反而是先皇后所出的四皇子,更蒙圣恩一些……娘,這奪嫡可不是開玩笑的,咱們可不能攪合進去。”
聞夫人的臉色這回是真的變了,聞子君見了知她是擔(dān)心,便道:“娘,你放心,只要咱們躲他們遠遠地,就不會有事的,再說有我呢,有我在絕對不會有事的。”
“行了,你才多大,”聞夫人緩了緩臉色道,“以后有什么事,不能瞞著娘,知道嗎?”
聞子君點頭:“娘你放心,我不會的。我讓大掌柜幫忙在找房子了,他說年底前就能買下來,原本我想著過了年咱們再搬出去的,可是您看眼前既然鬧出了這件事,干脆咱們這幾日就搬出去好了?若房子沒有穩(wěn)妥,就還是住到客棧去?!?
聞夫人道:“事情鬧成這樣,大夫人定然會出面處理,我們看看情況再說,總歸不能著急,事情突兀了,會讓人起疑。”
聞夫人點點頭:“君兒知道了?!?
兩人說這話,屋外響起幾聲叩門響,楊嬤嬤的聲音在門外響起道:“夫人、小姐,大夫人讓人過來叫如瓊、如瑤還有寶墜過去一趟。”
聞子君聽了,她彈一彈裙擺站起身來,她和聞夫人道:“娘,我去大房一趟。”
聞夫人點點頭:“去吧?!?
聞子君出了屋子,見了那丫鬟道:“有事兒問我吧,他們嘴笨說不清楚?!?
那丫頭一愣一時不知如何是好,聞子君也不管她,打頭先走了。
到了大房聞子君被領(lǐng)進了堂屋,堂屋里大夫人坐在首座,下面站著四小姐、五小姐、六小姐,還有聞子君認不出的幾個丫鬟婆子,烏壓壓的跪了一地。
聞子君一進屋,大夫人抬頭看了過來道:“子君過來了?”
“是!”聞子君行了一禮道,“小丫鬟說,大伯娘傳我屋里的兩個丫鬟有話要問,她們的事我都清楚,做的也都是我吩咐的,若是有錯,也是我的錯,這般我便過來了。”
大夫人點點頭沒有說什么,聞子君便也不再說話,垂手立在一旁。
屋子里雖然人多,但卻十分安靜,靜了那么片刻,大夫人出聲道:“這一頓飯的功夫,聽說鬧了許多事情出來,下人跟我回稟,說了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叫你們過來就是想將這事情一條一條,從頭到尾的弄個明白。你們有什么話也別急,咱們從頭說起。”
大夫人話音一落,堂屋里更是靜的落針可聞,不說下人們害怕,幾位小姐也是臉色發(fā)白,四小姐心中原本還覺得自己無辜,可是這會兒卻也緊張害怕起來,心慌意亂的琢磨,大夫人把她叫來到底是為了什么?
壓抑的氛圍中,大夫人無波無瀾的聲音,和身邊的李嬤嬤道:“事情是打哪開始的,嬤嬤來捋一捋吧!”
“是?!崩顙邒咭话逡谎鄣牡?,“今兒個晚飯前,秋陽院的丫鬟寶墜去大廚房要了兩盤菜,一盤鮮蘑菜心一盤清蒸魚,可是到了出鍋的點兒正趕上五小姐身邊的丫鬟雀兒去傳菜,雀兒說五小姐這兩日胃口不好,整日的都沒怎么吃飯,她看著這兩盤菜爽口,便用五小姐處原本的兩盤子菜將這兩盤子菜給換走了。秋陽院的寶墜再去傳菜時,便將五小姐緩過來的兩盤子菜端走了?;厝ゲ灰粫r,秋陽院的如瓊又去了一趟大廚房,說要再做一道鮮蘑菜心和清蒸魚。那時大廚房正忙著傳菜,便耽誤了時間,如瓊便回去了,再回來時,拿了五百兩銀票。同時秋陽院的如瑤端著五小姐那里換來的兩盤菜去了五小姐的院子,將那兩盤菜摔倒了雀兒身上?!?
大夫人點點頭,她先問聞子君道:“李嬤嬤說的,可如實?”
聞子君道:“如實。”
大夫人又問五小姐六小姐:“你們說呢?”
兩人皆道:“如實?!?
大夫人又問五小姐道:“丫鬟看著誰家的菜好,就能換了去,這是你院子里的規(guī)矩嗎?”
五小姐跪了下來道:“是婷兒管教不嚴?!?
大夫人點點頭問她:“二十戒尺你可服氣?”
五小姐一抖,卻不敢辯駁,恭聲道:“婷兒服氣?!?
大夫人抬了抬手,一旁行刑的婆子便舉著戒尺上前,在聞婷兒的手心“啪啪啪”的打了二十下,打的聞婷兒手心高高腫起。聞婷兒咬著唇眼淚眼淚忍不住的滾落,卻是不敢出一聲。
打完了聞婷兒,大夫人又道:“哪個是雀兒?”
跪在地上的雀兒磕了一個頭顫聲聲道:“奴婢是雀兒。”
大夫人道:“我問你,這件事你是自作主張還是請示了誰?”
“奴婢……奴婢是一時糊涂,并沒有請示誰……大夫人恕罪,奴婢知錯了,實在是因為小姐這幾日胃口不好……奴婢也是急糊涂了……奴婢知錯了?!?
大夫人道:“因為胃口不好便不打聲招呼的將別人的菜換走,便是老夫人那里都沒有過這種先例,如今這府里倒是由你來立規(guī)矩了?!?
雀兒嚇得又是一個頭重重的磕到了地上。
大夫人道:“我倒是想問問你,你們小姐胃口不好,你們這些身邊人,為何不事先想著讓廚房做幾個開胃的菜,倒是看到了別人的菜好,才想起來你們小姐胃口不好?”
雀兒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道:“是奴婢失職了,奴婢想的不周全,又辦事糊涂,奴婢知錯了?!?
大夫人道:“到底你是想的不周全?還是想的太周全了?”
雀兒重重的又磕了一個頭:“是奴婢想的不周全,奴婢絕無其它想法?!?
大夫人淡淡的道:“沒有就好,只是,國有國法家有家規(guī),你這般行事卻是不能不懲戒……拖出去,二十板子,傷好后降為粗使丫鬟,不得再進內(nèi)院服侍了。”
雀兒嚇得面無人色,二十板子不算,還被降做了促使丫鬟……
“大夫人饒——”不等她話說完,兩個婆子捂了她的嘴便拖了下去。雀兒拼命的掙扎著朝五小姐看去,五小姐不忍,本想開口求情,可一抬頭,見了大夫人的臉色變不敢開口了。
雀兒被拖了下去,大夫人看向聞琪兒道:“大廚房的事你來說說。”
聞琪兒挺直了脊背道:“晚飯的點兒,正是事多的時候,大廚房人手不足,一時忙不開,琪兒覺得有情可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