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所有事情都處理妥當過后,聞子君讓孔羅幾個幫忙,將他們過幾日要用的船只收拾了出來,將要帶的東西都搬到了船上。
船是她爹那四十條船當中的一條,拉貨的商船比較大,穿上比較寬敞,倉房、臥房一應俱全。
因想到他們路上要走上許多天,也不能光吃干糧喝冷水,聞子君便將家里還剩下的糧食都帶上了,還將兩個小爐子,和一些鍋碗瓢盆也都帶上了,最后想想,又搬了不少的木炭和木材,堆到了一間小倉庫里。
這天下午,聞子君從船艙里出來時,就見岸上聚了許多百姓,孔羅背對著她站在人群前面,不知道再和他們說著什么?
聞子君下船上岸,朝人群走近了一些,她問道:“大家怎么都聚在這?是有什么事情嗎?”
“夫人……”
人群一下子喧嚷起來了,也不分老的少的,男的女的,眾人紛紛朝她彎腰作揖。
孔羅回頭見她出來了,他回身上前幾步和聞子君道:“夫人,這兩天您和將軍要離開臨城的消息傳了出去,這些老鄉(xiāng)都是您安排在這海邊打漁的,心中感激也舍不得您,這會兒過來,說是要再看看您,也送送您。”
沒想到這么多人來竟然送她,聞子君震撼,也十分的感動。
她朝前走了幾步,對著大家一揖道:“你們好,孔羅說大家都是過來送我的,承蒙各位大爺大娘,兄弟姐妹們抬愛了。”
人群前面一個老者出聲道:“夫人,原本我們這些人,都是因為打仗打的沒法了,逃荒逃到南邊兒去的,在南邊兒過得也是流落街頭,食不果腹的日子,那日子真不是人過的……”
老者說著身后一片唏噓之聲,他自己也是眼眶泛淚,擦了擦眼淚接著道:“仰仗將軍和夫人的恩德,我們這些人又回到了北疆,夫人又安排了我們在這邊海邊落了戶。如今我們這些人光靠著打漁就不不用擔心吃不飽肚子了,如今我們不僅有了個家,還有了活命的本錢,這些都要感激將軍和夫人。可是我們沒用,也不能為夫人做些什么,聽說將軍夫人要離開北疆了,我們實在是舍不得,過來送送您。”
聞子君也是個感性的人,這會兒被大家情緒感染,眼眶也跟著紅了,她眨了眨眼,笑著和這位老者道:“這位大爺,您有一句話可是說的不對了!你們可不是沒有本事,你們的本事可要比我大得多,你們靠著自己的勞動,不僅養(yǎng)活了自己和家人,這邊關(guān)將士的口糧當中,可就有你們出的一份力呢!你們都是了不起的人。”
她這一說,大家的情緒更加激動了,人群中也不知是誰喊了一嗓子:“夫人,我們以后一定多打漁,讓邊關(guān)的將士們,吃的胖胖的。”
他這一嗓子過后,大家都跟著喊了起來,什么“肥肥的”、“胖胖的”之類的話喊了一大堆。
聞子君又被他們給逗笑了,她笑著道:“那好,將士們吃胖了,也就更有力氣打敵人了,到時候有他們守著,這邊疆定然沒人再敢來犯。”
“是,夫人說得對!”
“將士們了不起!”
“將軍威武!”
……
“夫人萬歲!”
冷不丁不知是誰喊了這么一嗓子,正要開口的聞子君聽了,嚇得差點兒咬了舌頭,太子造反的風頭可還沒過去呢!
聞子君擺手,趕緊讓大家停了下來,她道:“大家的心意,我都知道了,時候不早了,都回家吧!”
人群沒有散去,孔羅上前道:“大家的心意夫人都知道了,大家都散了吧,散了吧,夫人也該回家了。”
聽說夫人要回家了,人群中間讓開一條道,“夫人慢走”、“夫人平安”、“夫人保重”之類的話此起彼伏。
……
回到家后時間還早,忙了大半天,她人有些累了,就趴到了床上休息了一會兒,打算小睡一會兒再起來做晚飯吃。
換了一身干凈的衣服,等趴到了床上卻睡不著了,抱著被子翻了個身,望著素色的帳頂,腦子里面就想起了申屠熾……
想起幾日前他臨行前的情景,想起那個小小的暖手爐……聞子君的嘴角不自覺的翹起。
記得好像是去年過年那幾天的事情,那天大風大雪的天氣十分不好,冷得實在是厲害,那時她看到申屠熾大風雪中站在城墻上面,斗篷被風吹的飛到了天上去他也不管,怕他凍壞了,就把這個小暖手爐塞到了他手上……之后就再沒見過這個小東西了。
原本以為不知被他隨手丟到了哪里的東西,萬萬沒想到,他竟然一直好好的貼身帶著,一年了,她都沒有發(fā)現(xiàn)……
心里吃了蜜一樣的甜!
正傻笑的時候,隱約好像聽到了院子里大門開合的聲音,側(cè)耳去聽,正好聽到了一聲馬的噴鼻響。
聞子君“噌”的一下從床上坐了起來,穿鞋下地,出了屋子……
果然,申屠熾牽著馬正站在石榴樹底下,他微低著頭,正在把韁繩往石榴樹上拴,聽到聲音申屠熾回頭,就見到一身石榴紅色衣裙的聞子君站在門口,大風吹得裙擺獵獵舞動。
見面第一句話,申屠熾說:“風大,回屋去!”
聞子君沒動,站在那里朝他笑,申屠熾系好韁繩,大步走回門口,站在聞子君面前,他撐起斗篷擋著風道:“進屋。”
聞子君轉(zhuǎn)身回了屋里,申屠熾跟了進去,隨手關(guān)好門,他道:“這種時候出門要記得多穿點,你穿的這么少,著涼了怎么辦?”
“也不出門啊,聽到聲音,就到院子里看一眼是不是你回來了!”
忽然就覺得心口被撞了一下,申屠熾解披風的動作一頓,抬眼看著聞子君問她:“在等我回來?”
“對呀!”聞子君很自然的上前幫他解下斗篷,卻見斗篷和外衣上都是灰塵,她抬頭和申屠熾說:“你去外面把身上的灰拍一拍,然后去廚房自己燒點熱水洗個澡。”
申屠熾站著沒動:“我餓了。”
“我這就去做飯,你洗好了澡就吃飯。”聞子君推著他往外走,申屠熾回頭,“你再穿件衣服,外面冷。”
聞子君道:“我這是套新棉衣,很暖和,再說直接就去廚房了,廚房里又生火,不冷。”
出了屋子,聞子君交代他道:“我先去廚房了,你等我走遠了你再拍,風往這邊兒吹,你身上好多的灰,不要都吹到我身上了。”
申屠熾見她提著裙子小跑著往廚房去了,他嘴角彎了彎,待見她進了廚房將門也關(guān)好后,申屠熾才抬手拍了起了身上的灰塵。
等他走進廚房時,灶上的火已經(jīng)生好了,聞子君指著那個灶和申屠熾道:“鍋里我加好水了,你自己燒吧,我做飯了。”
“嗯,”申屠熾點頭便走了過去,在灶臺前坐了下來,往里面扔了根柴。
聞子君站在案板前面想了想,轉(zhuǎn)頭問他:“你想吃什么?米飯還是面條?或者大餅?”
“米飯。”
“嗯,那你把旁邊那個灶幫我生上火。”
“嗯。”
聞子君刷完了鍋,申屠熾便撿了幾根燃著的木柴扔到了那個灶里,火便燃了起來。
聞子君洗米下鍋,蓋上蓋子后又交代他道:“這個火要小一點。”
“知道了。”
家里沒有別的菜了,只有一盆魷魚和一些海帶。聞子君洗了三條魷魚出來,打算一條爆炒,其它兩條做成魚丸,一半油炸另一半煮湯。
兩個人各自干著自己手上的活兒,燃燒的木材噼啪的響著,灶里的火光映得屋子里無比的溫馨。
手上切著魷魚,聞子君口中問申屠熾道:“子擎,我們什么時候走啊?”
申屠熾道:“聽你的。”
“聽我的干嘛呀?”聞子君道,“我什么事情都沒有,隨時都可以的。”
“我也是,該處理的都處理好了。”申屠熾道,“那就明天就吧!我們早些回去,也許還來得及趕在過年之前接岳父岳母進京。”
“你來之前有沒有給我爹去封信?”
申屠熾:“送是送了,不過我只是道藍水鎮(zhèn)一個地方,也只送了那里,不知道他們現(xiàn)在還住不住在那。”
聞子君道:“沒關(guān)系,這個等我們回去了再說吧,便是他們不能趕在過年之前進京也沒什么?總算現(xiàn)在太平了,只要平安,在哪過年倒是無所謂的。”
“嗯!”申屠熾往灶里扔了根柴火,問她,“明天就走了,你還有什么事情沒有?”
“我哪有什么事情……”聞子君頓了頓又道,“只是,好像有點舍不得了,這邊雖然條件清苦了些,可是生活簡簡單單的也挺好。你不知道今天在海邊,好多漁民跑過來送我,知道我要走,好幾個人都哭了……”
申屠熾臉上一片柔光,他道:“日后你想回來了,我就再帶你過來看看,咱們在田遠還有個宅子,還沒帶你去過呢!”
聞子君笑了:“好,日后想回來了再說。”
“對了,我從田遠回來前,王臺讓我給你帶好,他還想來送你的,只是職責在身,不能擅離職守。”
聞子君笑:“王將軍還真是客氣,你沒有替我謝謝他。”
“謝過了。”申屠熾看了眼聞子君又道,“烏文青也要來送你的,被我攔了。”
聞子君:……
申屠熾抬眼看去,就見聞子君正在偷看他,還在抿著嘴兒笑。申屠熾有幾分不自在,故意板起臉道:“我以為你不會耐煩這種送別的場合,所以攔了他。”
聞子君抿了抿唇角,而后也正了臉色道:“當然,鄉(xiāng)親們來送我,我是很感動的,也是蠻自豪的!至于烏文青他來干什么,誰耐煩見他!”
申屠熾總覺得她說話的語氣哪里有點不對,可抬頭卻見她臉上是一本正經(jīng)的,他也說不出什么不對來,就沒有再出聲。
不一時大鍋的水燒開了,聞子君就打發(fā)了他回房去洗澡,等他洗完了澡,并把房間都收拾干凈了,再回到廚房時,這邊的飯菜已經(jīng)全好了。
炸魚丸、炒魷魚、魚丸湯,外加一盤涼拌的海帶絲,雖說菜色有些單一,但在這物質(zhì)還是十分匱乏的北疆,能夠吃上這些已是十分不易了。
兩個人一道把菜端到了堂屋,擺好碗筷,申屠熾動手給聞子君成了一碗魚丸湯,遞給她道:“你先喝點湯,暖暖。”
“好。”聞子君接過湯碗,和他道,“你也是先暖暖胃。”
“嗯。”申屠熾自己成了一碗魚丸湯,勺子隨便攪了兩下,而后端起碗一大口就喝光了。
放下湯碗便拿起筷子吃飯,大口大口的特別的香,好像菜有多好吃的樣子。
這些海里的東西,聞子君已經(jīng)連著吃了許久了,原本她是沒什么胃口的,可看著申屠熾吃得香,便也覺得餓了。
兩個人一起吃飯要比一個人來的香,胃口也要大些,他們兩個一起講所有的飯菜都吃了個精光,當然絕大部分都進了申屠熾的胃里。
飯后,聞子君拉著他去海邊看她收拾出來的那條船,領(lǐng)著他進了船艙內(nèi)看了一圈,回來時天已經(jīng)擦黑了,進了巷子便見了他們大門口站了一個人,走近了發(fā)現(xiàn)是烏文青。
烏文青手上拿了個畫卷,他上前見禮:“將軍、夫人。”
聞子君道:“烏先生過來了,怎么不讓人去叫我們,在這等多久了?”
烏文青道:“剛到不多時,想著將軍和夫人應該快回來了,便在這等了一會兒。”
申屠熾道:“什么事?”
聞子君看了他一眼,她朝烏文青笑笑道:“不管什么事,烏先生請里面說吧,先生風里站了這么久,喝杯熱茶暖暖。”
幾個人進了屋里,聞子君便去燒水泡茶,留下申屠熾和烏文青在堂屋里說話,烏文青問了申屠熾動身回京的日子,而后兩人又聊了許久,喝了幾道熱茶,兩個時辰之后起身告辭了。
臨走前,將他帶來的畫卷交送給了聞子君,聞子君道謝,和申屠熾一塊兒送他出了大門。
看著烏文青的身影消失在了濃濃的夜色中,聞子君轉(zhuǎn)頭問申屠熾道:“你就把他丟在這了?”
申屠熾收回視線,他道:“在這打磨幾年,做出點成績出來,等以后進了朝廷底氣也足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