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在山窩子里停了三天,第三天黃昏時分海面又歸于平靜了,西邊兒的大山,擋住了夕陽的余暉,船只被罩在陰影里,加上水面返上來的寒氣,船艙里有些陰涼。
申屠熾默默地出了船艙,不多時抱了個炭火盆回來,兩個人便圍著火盆有一句沒一句的閑聊著。
忽然嘴饞了,聞子君提議道:“我們烤東西吃吧?”
“好!”申屠熾當(dāng)然不會反對,問她:“你想吃什么?”
他們現(xiàn)在停的地方水不深,今天下午天還亮的時候,聞子君趴在船沿兒上往下看,看到水底下有很多雜七雜八的貝類,還有海螺。
“不如我們做個東西出來,撈一點水下的蛤蜊上來吃吧!”聞子君靈機一動,她道,“就用水瓢就可以,將它綁在一根長木棍上面,然后伸到水底下去撈。”
“可以,我去做。”申屠熾說著就往外走。
“等等!”
聞子君叫住他,剛剛烤火烤的暖和,兩人都將斗篷脫了,聞子君將兩個人的斗篷一塊兒抱了過來,將他的那件遞給他,申屠熾接過,兩人一起穿上,申屠熾自己沒有戴帽子,卻將她的帽子給她戴上了。
聞子君瞅他一眼道:“你也戴上?!?
申屠熾道:“不冷?!?
“出去就冷了?!?
見聞子君伸手要幫他帶,申屠熾推艙門的動作頓住,矮下身來配合她動作。
待兩個人都穿的嚴嚴實實的了,才一塊兒出了艙門。
外面天已經(jīng)黑了,申屠熾點了三支火把豎在了船上,他就去倉庫里找東西了,聞子君站在外面自己又點了一個小火把,趴在船沿兒朝下面看,已經(jīng)看不到水下了。
沒一會兒申屠熾從倉庫里出來,手里拿了個水瓢,一根長木棍,還有兩根草繩。
聞子君湊過去兩個人一道蹲在甲板上擺弄,不一時弄好了,申屠熾拿起木桿比劃了一下道:“我試試?!?
“我來,”聞子君去他手里奪,她道,“這個水瓢不結(jié)實,你力氣太大,弄碎了就白忙了。”
申屠熾抬眼,見她雙眼發(fā)亮,一臉的興致盎然,他嘴角彎起,將手里的東西遞給了她。
聞子君握著長桿,水瓢的那一頭朝下,小心翼翼的往水里伸,感覺觸到底時,輕輕地滑動,而后慢慢的抬起,待水瓢出了水面后,再慢慢退了回來,將長桿放到了甲板上。聞子君拿了個小木棍翻了翻,半瓢的泥沙當(dāng)中,果真埋了兩個小蛤蜊。
聞子君開心的笑了起來,她和申屠熾道:“你看,果然我這半年的魚沒白打。”
“我來試試。”申屠熾也來了興趣。
聞子君把長桿交給他,自己跑去拎了兩只水桶過來,兩個人興致盎然,越撈越得心應(yīng)手,還沒有小半個時辰,就撈了小半桶出來。
申屠熾打了桶海水上來,將蛤蜊清洗干凈后,聞子君挑了一小盆出來,其余的就在桶里面泡著。
“走吧,我們進去啦!”
申屠熾接過她手里的木盆道:“走吧?!?
一進到船艙里便覺得一股熱氣撲面,聞子君在炭盆里加了幾塊炭,撥了撥火,伸出凍得通紅的雙手,在上面烤了烤。
“子擎,”聞子君轉(zhuǎn)頭和申屠熾道,“你先過來烤烤手,東西放下一會兒再弄。”
申屠熾將木盆放下,聞子君就拉著他的手一塊兒烤火,烤一會兒幫她搓一搓。
申屠熾伸著雙手任她擺弄,目光則黏在她的臉上,也不知是凍得還是被火烤的,兩頰紅撲撲的,嘴唇也紅紅的,眼中映著火光,暖意融融……
申屠熾喉結(jié)上下滾動,他忽然反手抓住聞子君的手腕,一個用力將人帶到了自己懷里。
聞子君道:“干嘛呀,嚇我一跳?!?
申屠熾從一雙鐵臂緊緊的抱著她的腰,側(cè)臉帖者她頸側(cè)的肌膚,聲音低啞的道:“不吃了吧?”
“不行,要吃,”聞子君紅著臉歪著腦袋想要躲開他,“都……忙半天了……”
申屠熾沉默了一會兒又道:“一會兒再吃……”
這一回不等聞子君反對,一把就將人抱了起來,還沒等到床上呢,衣服已經(jīng)扔了一地……
半夜被餓醒了,可實在是不想動,翻了個身打算繼續(xù)睡去,可是卻怎么也睡不著了,餓的不能忍受。
睜著眼睛看著漆黑的倉頂,耳邊是申屠熾酣睡時均勻的呼吸聲……
聞子君心想害得她沒吃成東西,結(jié)果他自己倒睡的香,一時氣悶,聞子君壞心眼兒的伸手去推他……
申屠熾醒來迷迷糊糊的問她:“怎么了,君兒?”
他困頓的聲音一響起,聞子君就后悔了,聽到他迷迷糊糊的問自己怎么了,聞子君心虛的小聲道:“沒有,不小心碰到你了,睡吧!”
“嗯!”申屠熾閉上了眼睛,可是幾個呼吸后他又把眼睛睜開了,漆黑的夜里側(cè)了側(cè)身,大手摸到了聞子君的肚子,在上面揉了揉問她:“餓了?”
不想折騰他了,聞子君說“不餓”可是話音未落,肚子卻叫了一聲。
申屠熾迷迷糊糊的爬了起來,聞子君拉他:“太晚了,算了。”
申屠熾道:“都怪我,剛才睡著了?!?
聞子君:……
申屠熾穿了衣服下床,點亮了蠟燭,他走回床邊和聞子君道:“想吃什么,我去給你煮。”
聞子君便也坐了起來,披了件衣服也要下床,申屠熾?yún)s按住了她道:“我給你煮?!?
聞子君愣愣的看著他:“你會煮嗎?”
申屠熾道:“就是味道差了些?!?
聞子君朝他笑笑:“那就用那個蛤蜊煮些湯,白天還剩的餅泡一泡吃吧。”
“好!”
申屠熾端著一盆蛤蜊出了屋子,沒一會兒聞子君就聽到外面?zhèn)鱽砹艘恍└O窸窣窣的聲響。聞子君披著衣服下了床,走到門口將艙門推開了一點……
他們帶上船的小爐子還不到膝蓋高,爐子上坐了一個矮胖胖的陶罐子,申屠熾手里拿了個勺子,彎著腰在罐子里面攪著……
申屠熾塊頭大,他弓著腰的樣子,莫名的就讓人有些心酸……聞子君站在門口怔怔的看著他,忽然申屠熾轉(zhuǎn)過頭來,兩人目光相對,聞子君見他放下勺子,朝自己走了過來。
申屠熾站在她面前,他低著頭,看到她發(fā)紅的眼眶,一瞬間他的心情便低落了下來,他抬起大手捧著她的臉頰微微揚起,放輕了的聲音溫柔的道:“怎么了?。俊?
聞子君朝前一撲,抱著他的腰沒有言語,申屠熾任她抱著,也抬手攬住了她。
兩個人就這樣靜靜的站了許久,直到身后的小砂鍋里的湯“咕嘟咕嘟”的冒起了泡泡,申屠熾回頭看了一眼,又低頭看了眼懷里的人。
抬手輕輕拍了拍聞子君的后背,他放緩了聲音道:“湯好了,我去看看?!?
聞子君沒有放手,悶悶的聲音從他懷里傳來:“你這個樣子,哪還像個大將軍啊!”
“大將軍應(yīng)該是個什么樣子?”
聞子君放開他,調(diào)皮的笑道:“大將軍自然該是一副大爺?shù)臉幼?,飯來張口衣來伸手!?
申屠熾便也笑了,他目光直視著聞子君問她:“你喜歡?”
聞子君想想申屠熾靠在床上,張著嘴,自己站在床前給他喂飯的情景,她忍不住笑了起來。
笑夠了她眼睛彎彎的和申屠熾道:“還是等你老了,再當(dāng)大將軍吧!”
雖然不知道她在笑什么,可她笑起來的樣子總是讓人心情明快的,申屠熾臉上也漾起了笑意,他道:“吃東西吧!”
“好!”
申屠熾第一次下廚,聞子君很是給面子,大餅泡著熱湯,她足足吃了兩碗,吃完還朝他豎起大拇指,夸贊道:“好吃?!?
海里的東西吃了大半年,申屠熾知道聞子君早就吃厭了,心里嘆口氣他道:“等回家了,請一個手藝好的廚子進府,到時候你想吃什么都可以?!?
“對了,”提到回家,聞子君想起了尚書府,她問道,“不知道聞大老爺現(xiàn)在怎么樣了,太子一案,聞尚書想必是躲不過的,子擎你出來之前,陛下有處置他嗎?”
申屠熾點點頭:“陛下沒有嚴懲,只是貶了聞家一門所有在朝者的官職,一家人被趕出了尚書府,卻沒有驅(qū)逐出京?!?
造反這么大的罪,陛下竟然只是罷了他們的官,聞子君道:“陛下的胸襟真不是一般的寬大?!?
申屠熾道:“陛下他……變了許多。”
聞子君嘆道:“經(jīng)了這種事情,想不變也難,陛下這么大年紀了,兩個兒子一個失蹤,另一個反了他,最終還死了……”
申屠熾道:“聞家的事,你怎么想的?”
“他們家?。〖热凰麄兌己煤玫?,那就去過他們自己的日子吧,我不會管的。他們這一家人我真是不想沾邊兒了,他們的那些做派,真是讓人惡心透了?!甭勛泳肫甬?dāng)初的種種,嘆了口氣道,“當(dāng)初如果我沒有遇到你的話,估計我都活不到今天了……”
聞子君抬眼和申屠熾道:“他們今天的結(jié)果,都是咎由自取,我不會落井下石,但也絕不會去雪中送炭。”
當(dāng)初他們要把自己送給太子做妾的事,雖是時過境遷了,但聞子君只要想起,仍是氣憤難平。
申屠熾拉著她的手道:“以后再沒人敢欺負你了?!?
“那是!”聞子君朝他笑笑,“我都是候夫人了,誰還敢欺負我,我不欺負人都不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