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科長又介紹，今天下午還會招進兩名大學生，都是女的，會跟她住一起。

“三個現代派知識女性住一起，不至於那麼恐懼吧。”楊科長嘿嘿地笑了。

秦倩覺得楊科長的眼神有問題，她趕緊離開，受不了這種色瞇瞇。

下午來的，就是白桃和楚虹。她們相貌平平，這讓秦倩有了一份優越感。而且這兩人看上去比她弱不禁風些，尤其是楚虹，像個林妹妹。不過林妹妹還是辣妹子呢。

她們不怕，我更不會怕了。秦倩這樣想。

可是過了三天，這個話題還是被白桃拎出來了。秦倩表面上泰然自若，其實心中緊張得要死，她纔不願跟她們討論這個話題，她最不愛看鬼故事，一聽那些靈異的東西就汗毛倒豎。難道白桃和楚虹比她膽大？這讓她很嫉妒。

秦倩走向澡堂。這個澡堂本是公用的，但由於整幢樓就她們仨住，裡面不會有別人搶佔。秦倩推開門，猛地尖叫一聲。

霧氣茫茫中，有一張鬼臉在閃動！

這張臉沒有嘴巴，也沒有鼻子，只有兩隻空洞洞的眼睛。而且下面好像沒有小腿……

秦倩嗷嗷叫著在內走廊裡逃，迎面撞上了楚虹。“你怎麼啦？”楚虹驚問。

秦倩抓緊楚虹的手顫抖：“浴室裡有一個怪物……”

楚虹一下子恐懼起來：“是……什麼樣的怪物？”

“我沒看清。你去看看吧。”

楚虹哪敢去看呀，她哆哆嗦嗦說：“咱們等等白桃吧，她比咱膽子大。”她們住的房間在四樓，澡堂則在五樓，白桃還在房間裡，沒有上來。

秦倩和楚虹等了一下，白桃哼著小曲上來了，一看她倆的神色不對，奇怪地問：“你們在等我？怎麼有點緊張呀？”秦倩和楚虹對望一眼，心有靈犀，不要告訴白桃這件事。三個人朝浴室走去。白桃在前面推開門。秦倩在後面立定了，準備聽到白桃的尖叫聲。

可是沒有。只聽見白桃在大罵什麼。秦倩和楚虹進去，發現裡面熱氣騰騰，白桃在罵熱水龍頭嚴重漏水。

剛纔的霧氣正是泄露的水蒸氣。但那張鬼臉呢，已經不見蹤影了。秦倩往地上一瞧，發現了幾個奇怪的水印，那不是人類的腳印，也不是鞋印，倒像是什麼動物的爪子。秦倩不由啊了一聲，心中猛地一堵。

白桃和楚虹聽到她的聲音，忙問她怎麼啦？秦倩趕緊掩飾地說：“沒什麼，這裡有點熱，我胸口有些不舒服。”

洗完澡，天黑了。她們去食堂吃飯。在操場上走著，有兩個女工與她們擦肩而過。秦倩走在最後，她聽到這兩個女工在談論什麼，幾句話飄進她耳中：“這三個是剛來的，聽說都是大學生，現在住在西邊宿舍樓裡……”

“那……對面不是鬼樓嗎？她們敢住？”

“是啊，可能她們剛來還不知道吧……”

“以後一定嚇得夠嗆。”

秦倩全身一陣發冷。她無意中擡頭，目光接觸到那幢神秘的樓。它在月色背景下，顯得黑暗而陰森。

鬼樓，居然有人直呼此名。看來在這個公司裡，人們對鬼樓是談虎色變的。而她們三人正住在鬼樓對面。

秦倩搶前幾步，對白桃和楚虹說：“咱們去找楊科長，要求他給咱們換個宿舍吧。”

“爲什麼？”白桃問。

“你不是說，對面的樓裡鬧那個嗎？”秦倩問白桃。

“我也是聽說的。”白桃說，“不過我看那個窗子，確實有點怪。這幾天夜裡，我一直沒睡好，半夜老覺得那個窗子裡有怪模怪樣的東西伸出頭來……”

楚虹聽白桃這麼一說，嚇得捂著耳朵，連連說：“我……我也是的。咱們換個地方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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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朝辦公室走去，到了那兒才醒悟，楊科長早就下班回去了。要提要求只能明天了。她們忽然感到，這一夜也很難熬了。

今夜，不會有事吧？

吃過晚飯她們回到宿舍。三個人關緊窗子，拉上窗簾。然後都各自坐在牀上，低頭髮呆，好像等待著什麼事情發生。

其實會有什麼事呢？她們只需要休息。可是總好像有某種情況在揪動她們的心。

夜越來越深。白桃說了一聲睡吧，第一個睡下了。楚虹也睡了。秦倩也躺下來。可是三個人都沒有關燈，好像燈一關，會有什麼東西從黑暗裡蹦出來。

不知什麼時候，秦倩被驚醒了。她聽到有個低沉的哼哼聲。

仔細聽，這個聲音正來自外面，也許就是對面。聲音喃喃，像在吟詩。

秦倩猛地坐起來，她聽出來了，那個聲音在朗誦：“你是明珠，在暗夜裡光芒閃爍，照亮我前行的腳步，哪怕風雨如磐……”秦倩覺得不可思議。就在這時燈忽地熄了，而白桃和楚虹都在打鼾，並沒人關燈。是不是停電了？

黑暗裡，那個聲音彷彿近了，就在窗口外。依然在吟誦：“珍貴的明珠，在暗夜裡發光，而我的採擷，步履蹣跚，也許前面是懸崖，我在追蹤中，突然掉下……”

天哪，秦倩拼命控制，還是發出了一聲怪叫。白桃和楚虹都被驚醒。燈亮了。她倆都坐起來問秦倩，怎麼回事？

“有……有個人就在窗外……”秦倩指了指窗口。

白桃和楚虹對望一眼，都很恐懼。白桃還是站起來，走到窗前，伸手想拉窗簾。

“不，不要拉開！”楚虹嚇得連聲驚呼。

白桃的手遲疑一下，還是撩開窗簾的一角，貼近腦袋向外窺探。這一看把她嚇得一聲慘叫，迅速跳回牀上，扯過被子矇住頭，抖得整個牀都在晃動。

“白桃，你看見了什麼？”楚虹驚恐地問著。白桃從被子裡伸出一隻手，用變了調的聲音說：“有……有一個長脖子，有……有一張臉……”

什麼，長脖子，還有臉……楚虹傻傻地瞪著眼。而秦倩已聽明白了，脫口而出：“難道是……軲轆首？”

“什麼是軲轆首？”楚虹不解地問。秦倩張張嘴，沒敢說出來。

秦倩記得很清楚，軲轆首，是日本傳說中的一種恐怖怪物，人身人首，但有一個恐怖的長脖子，可以像蛇一樣伸展，不僅會吃人肉，還特別愛騷擾女人……

可咱們中國有這種東西嗎？秦倩既恐懼又奇怪，她很想親自揭開窗簾看一看，但再看白桃魂飛魄散的樣子，根本沒勇氣去驗證了。白桃嘴裡叨唸著：“嚇死我了，嚇死我了，真的有鬼……”那篩糠似的顫抖，一直不停。

不過此時，秦倩聽不見那個吟誦聲了。外面不知何時颳起風，到處發著詭異的聲響，彷彿有很多的鬼魂在喧譁。

天終於亮了。三個人爬起來，臉也不洗，先跑到辦公樓外等著。

楊科長來上班了，她們立即圍上前提要求，快點給她們換宿舍。楊科長不快地說：“你們是剛來的大學生，怎麼一來就提生活要求。那個宿舍確實舊了點，但還是可以住的嘛。”

“可是那裡有鬼樓。”白桃直截了當地說。

楊科長呸了一聲：“別聽人家瞎說，有些打工仔怕苦不想幹了，辭職時總會污衊公司的，編一套迷信的東西，一傳再傳，那麼多人都相信了。”

楊科長上樓去了。

三個人不知所措。楚虹盯著白桃問：“你昨夜看到的東西，到底是不是真的？”

“當然是真的。”

“那你怎麼不跟他說看到一個怪物了。”

“我也想說，可是瞧他那樣子，肯定不會相信，還會罵我。”

換宿舍的願望一時達不到。三個人無可奈何。她們也想過找老闆，但老闆在哪裡，她們都不知道，這家公司不過是子公司，老闆家業很大，很少來這裡。這裡的經理是個女的，脾氣很兇，她們更怕她。

當天上班，秦倩魂不守舍，她做報表，好些數據都誤填，遭到財務科長的批評。秦倩心中懊惱，去上廁所。

就在她在水龍頭前洗手時，猛見鏡子裡映出一個人來，那個人就站在她身後，是個男的。秦倩一下子叫出來：“啊，怎麼是你……”

她連忙回頭，背後只有一堵白牆，哪裡來的男人呀。

秦倩毛骨悚然地跑出去。

她現在越來越覺得恐怖了，滿腦子是軲轆首。那張軲轆首的臉上，肯定堆滿了討好的笑，左頰上還有一顆小紅痣吧。她討厭這張臉，這顆痣。但是她無法擺脫這種聯繫，那顆軲轆首的臉，一定就是這樣一張臉。

下班後秦倩等著白桃和楚虹。三人一見面，相互都看出疲憊和不安。她們還得回那個宿舍啊。

夜又黑下來。現在三個人簡直寸步不離。洗澡一起去。上廁所也一起去。晚上她們不敢早早就躺下，而是聽MP3，或者乾脆雲山霧沼瞎聊。

但終於還是要上牀的。燈亮著不妥，還是熄滅了。

秦倩渾身像長滿了耳朵，聽著外面的動靜。但她太累了，還是睡了過去。當她被驚醒時，發現屋子裡有亮光，原來不知何時，窗簾被拉起來。而那個吟誦聲就在窗外：“無言獨上破樓，月如鉤。寂寞雙眼相望，幾春秋。剪不斷，理還亂，是舊愁。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

“白桃，楚虹……”秦倩輕聲地叫喚她倆，她希望她們都醒來。可是她倆沒有迴應。秦倩伸手按燈，燈沒有亮。而外面的聲音還在吟誦：“你可知道每個人的青春不常在，你可明白愛情付出不能收回來，這就是，愛情的債，這就是你欠我的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