榕榕聽到這里感慨道：“這個鐘世文好不厚道，為了自己的一點點利益，竟然造成兩個小孩去搶錢，他也太奇葩了。”

“是啊，他也太沒腦子了，到頭來卻給自己招惹了麻煩。”

“他那是咎由自取啊，男人為什么會這樣沒頭腦呢。”

“額，不是所有的男人都這么沒頭腦啊，你可不要打擊一大片。”我申辯道。

她笑起來：“那當然，我也沒有把你包括進去，你看你多厲害，多精明，當然不可能是沒頭腦的。”

我皺皺眉頭說道：“怎么聽起來好像不是在夸我，是在諷刺我？”

“啊不不，我怎么會諷刺你呢。真的在夸你。”

“不過你的話也有一定的道理，作為男人，我們就是要努力保持節操，不要隨便被酒S給迷住了雙眼，或者被其他的誘惑所勾引，變成一個庸俗的人。”

聽著我慷慨陳詞，榕榕似乎有點奇怪了，問道：“你好像有很多感想，是不是要講個這方面的例子了？”

“對，有例子，我下面就想講一個庸人要過美女關的例子。”

“那我倒想聽聽，你舉什么例子？里面的男人是怎么過美女關的？”榕榕顯得饒有興趣了。

我講道——

于君剛進單位時，還是一個風華正茂的大學畢業生，他勤勤懇懇，兢兢業業，不敢有絲毫懈怠。幾年過去，于君升了官，成了一名年輕干部，從此也有資格享受普通人無法享受的某些待遇了。

我和于君是早期的文友，他入了仕途后，我們見面的機會少了，偶爾還會在茶館一敘。于君從初出茅廬到躋身官場，那軌跡我都知曉。起初的他談吐斯文，對詩情有獨鐘，認為寫詩的最高境界是心靈的恬然純凈，混濁者寫不出令人動心的好詩。隨著他職位上的成功，我發現他說話的用詞和口吻都在變化，日益逼近俗氣了。不過環境造就人，也是正常現象。我驚訝的是，于君的變化會滲透到一個我一直以為他絕不會涉足的領域。

有一天我們在茶館小敘。于君突然出示女照一張，問我此女長相如何？于君結婚五年了，照片上的美女并非他夫人。從他眼神來看，頗有愛昧之意。果然他爽直地介紹，這美女是某個洗浴中心的。

一個男人，貼身帶著一張不是老婆的美女照片，等于是告訴我其中的奧妙了。

這很出乎我意外。于君一直對這種事嗤之以鼻，往往言詞犀利，大加鞭撻，認為這是丑陋的勾當，君子不屑為之。怎么現在倒成了這種行為的實踐者了？我照直一問，于君笑了，大大方方說：“這很正常啊，不是有句話叫英雄難過美女關嘛。”我搖搖頭說：“英雄難過美女關，證明這個英雄不是真正的英雄。”他馬上改口：“那也對，我承認我就是一個庸人。我寧愿當這樣快樂的庸人。”說完哈哈大笑。

此后我和于君見面更少了，偶爾通個電話，他總是說很忙。我問他忙什么，他樂哈哈地說應酬。官場上應酬多倒也是事實。只是這應酬里邊的內容，就不是我能胡亂揣測了。直到于君的妻子向我訴苦，我才明白，于君在這方面已經有點率性而為了。

我忙給他打電話，婉言提醒，人還是自律一些好。他嘿嘿笑著說：“老朋友，我承認你是真英雄，而我只能是一個庸人。庸人難過美女關啊。”

庸人難過美女關？聽了這句話，我一時無語了。我馬上聯想起某些貪官，在罪行敗露之后，面對審判痛哭流涕，煞有介事地檢討說：“我身為一名工作人員，忘了自己的身份，把自己等同于普通老百姓，所以才做出這種糊涂事來……”

“把自己等同于老百姓”，跟“我承認我是一個庸人”有異曲同工之妙。先不說他們是不是真的把自己當成了庸人，其實他們的意思，是庸人就可以不過美女關，在美女關前可以盡情跪倒。這個理論，實則就是庸人可以胡作非為的華麗包裝。

我很為于君的輕描淡寫感到擔憂。想一想，英雄難過美女關這句話，已經流傳了不知多少年。人們對其的認同遠遠多于否認。每當有英雄因為美人而摔跟頭，要么功敗垂成，要么身敗名裂，人們總是用“英雄難過美女關”來感嘆，來歸納。這種態度，似乎是肯定大于批評，同情大于痛責。因為美人似乎生來就為英雄準備的，而不是為凡夫俗子存在。既然英雄救美是千古佳話，那么英雄為美女舍得一切，自然也是美談。在這樣的認知理念支撐下，那些倒在美女關下的英雄，似乎名正言順，理直氣壯。難怪從古至今有不知其數的所謂英雄毀于美人裙下。

然而事情遠遠沒有這么簡單。英雄難過美女關，還會發展出另一種更徹底的理論來，那就是庸人難過美女關。我知道于君的調侃決不是首創，而是現實中相對于“英雄難過美女關”之外，更“理直氣壯”的行事宣言。就像若干年前王朔的名言“我是流氓我怕誰”一樣，人以流氓的身份橫空出世，傲然屹立，你奈我何。我是庸人，我就是過不了美女關。說穿了，我也不想過這個關，因為我是庸人，我沒有那么高尚的道德情操，我也不必要端出虛偽的架子，我也不想強調什么素質。

庸人這個定義，本來是大家不愛認的，特別是昂昂男人，誰愿意當個庸人呢。可是在某些地方，有人卻樂于自封為庸人。因為那是一個擋箭牌，烏龜殼，一旦擁有就能抵擋批評，可以規避風險。就像那些被押上法庭的貪官，替自己的辯護用上了庸人，明顯是指庸人犯錯天經地義，之所以犯錯就因為是庸人。這個理論的潛臺詞就是，同樣的錯誤，庸人所犯與英雄所犯決不一樣，庸人更應該被理解，被原諒。英雄難過美女關尚且可能被認同，被諒解，那么庸人難過美女關就更不在話下了。

但歷史的事實昭示人們，過不了美女關的英雄，最后往往淪為狗熊，遠到毀于妲己的商紂王，近到剛被殺頭的許某某，他們的倒楣，雖有其他更重大的原因，但美女關前躺倒，也是重要一環。夫差因西施而亡國的典故婦孺皆知。三國里的董卓和呂布情同父子，卻被黃允用一個美女貂蟬給瓦解。廣東湛江曾有一個海關關長，本來很能干，卻因為遇上一個美女張某，被走私集團利用，最后落得個上斷臺頭的下場。那么退一步說，即使你真是一個庸人，就可以在美女關前腰軟膝彎，順勢入彀嗎？庸人就不需要骨頭，不需要自律自強嗎？顯然，像于君這樣的論調，看似自嘲，無非是為了打掩護。聽起來自我降格，實則是尋找為所欲為的借口。他們主觀上就不想過這個美女關。

世界上沒有什么關是過不去的，何況美女關。即使再平庸的男人，只要有自我約束力，有清醒的行為準則，何來過不去之理？于君之輩不是英雄，但也決非他說的庸人，就像許某某之流不是庸人一樣，至少他們在某一方面手握權柄，非無職無權的平凡者，所以更不應該犯平庸者可以犯的錯。“把自己等同于普通老百姓”，荒不荒唐？更何況，就算普通百姓，就一定干那種見不得光的勾當嗎？平民倒反而因為生性質樸，道德觀念強，更不會蠅營狗茍，作奸犯科。以平庸者來打掩護，益發顯出你皮袍下面的“小”字來。

所以我很想奉勸于君嚴肅一些，不要拿戲謔當聰明，以怪論作行為支撐。可惜，我還沒來得及向他灌輸“庸人要過美女關”的理論，他就因為收錢違規替人謀利，被送到牢里去了。一年后我去探監，問他有什么感想。他后悔地說，他是鉆進了人家設的圈套，其中就有美女計。

于君的前程就這樣完蛋了。他對我說：“還是你好啊，當個普通平民，不會受人家關注，沒有美女來敲你的門。”我笑了，告訴他，前些天我走過一條街，還有美女來拉我呢。同時網上也有很多光怪陸離的信息，QQ上成天有不知來歷的女人要求視頻。美女關，在我這個真正的庸人面前也擺著呢。只不過，我總對自己說，你是庸人，你也莫要在美女關面前跌倒。

“哈哈……”我講完后，榕榕聽得笑起來。

“笑什么呀，”我故意逗她，“這可是我們男人非常嚴肅的問題哎。”

“我認為很對，男人就不要被美色給蒙住眼，還是要保持頭腦清醒，很多男人過不了美女關，最后就跌倒了，變成無用貨了。這樣的教訓貌似不少吧。”

“嗯嗯，雖然教訓不少，但一代又一代的男人中總有那么些貪色之徒陷進美色的深潭中，弄得聲名狼籍，甚至身敗名裂，充分說明美女關不是那么好過的。”

說到這個話題，我們像是找到了共鳴，說起來都眉飛色舞，津津有味。

榕榕問道：“有關這方面的故事，你再幾個吧。”

“什么，再講幾個？你以為我背著故事袋呀，還要講幾個呢。”我揶揄著。“框定了的要求就不好辦了，只有自由發揮才行。”

“那你打算再說個什么？”她又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