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郎中神態(tài)凝重，在屋子裡踱了一陣，壓低聲音問道：“王兄弟，你知道這個姑娘，是什麼人嗎？”
“我哪知道啊。”
“那我告訴你，她，可是朝庭的欽犯。”
原來一個多月前的一天，兩個和尚找到錢郎中，說寺廟裡有一個借住的香客，不知咋的暈倒了，請錢郎中給看一看。錢郎中過去一瞧，一眼識出這是個女扮男裝的姑娘。他當(dāng)即找個藉口把和尚支開，然後掀起姑娘的袖子，看到姑娘的手臂上有一塊胎記。
他大吃一驚，明白了姑娘的身份。
錢郎中去過縣城，他在城牆上看到過官府的告示，朝庭在懸賞捉拿一名女欽犯，上面畫著此女的像，並且註明她的一大特徵，是左臂上有一塊紅色胎記。
“我當(dāng)時診出，她得的是腦暈獗，這種病一般治不了，十有八九會死去。可我還是想救一救她。爲(wèi)了防止兩個和尚知道她的身份，我故意說她得了霍亂，把和尚嚇跑了。隨後幾天我天天都到寺裡，給她治療。但看起來效果不好。我也擔(dān)心被人察覺，最後決定放棄。可你也明白，讓我親手埋掉這樣一個半活不死的姑娘，實在難於下手。我就給她用了一點麻藥，特地去告訴了史員外，請他找人處理掉這個‘屍體’。
“結(jié)果，史員外找了你。當(dāng)你把她背到山中，麻藥也過性了，她就動起來。你發(fā)現(xiàn)她沒有完全死掉，就不忍心埋了，竟然把她揹回家，又藏到了一個山洞裡……”
錢郎中說到這裡，拍拍王臘的肩，“你和你娘真是少有的好人，這個姑娘遇上你們，實在命大啊。”
王臘聽得目瞪口呆。原來自己所做的一切，果然都在錢郎中的眼中。他急急巴巴問：“錢先生，那她是什麼樣的欽犯？到底犯了什麼罪？”
錢郎中欲言又止，擺擺手說：“這個，你可以去問她自己。不過我還是要提醒你一點，此事重大，你千萬要小心，別讓任何人知曉。”
王臘從錢郎中那裡出來，馬上跑到山洞裡。此時姑娘已經(jīng)清醒多了。她一見他就問，是不是他救了她？王臘點點頭。
姑娘急急問道：“那你知道，我是什麼人嗎？”王臘遲遲疑地說：“我不知道你叫什麼名，我只是聽說，你是朝庭的欽犯。”
我講到這裡暫停，對杜大保說道：“現(xiàn)在，輪到你了。”
“怎麼，你這個故事還沒講完，就要我講新的了？”他反問道。
“靠，不是讓你講新的，是讓你把我這個故事的後半段給接下去講完呀。”我知道他又裝傻了。
“讓我講？不是你在講嗎？”
“好你個杜大保，又要耍賴了吧？”我譏諷道，“你特麼接不下去就直接承認(rèn)吧，何必還要把傻叉面目再爆一次？人要懂得自知之明，不然會遺臭萬年的，你以前不是這樣的，自從跟了這個濟(jì)天和尚就變餿了，腦殘加無賴，別以爲(wèi)就天下無敵了，我是有辦法治你的，只不過看著以前的交情，不忍心把你的面子剝皮光了。”
杜大保又大怒了，吼道：“你看以前的交情？以前咱們有個*情？那是因爲(wèi)我還沒有看出你這張臉背後的真面目，你原來是個僞君子，裝得好像很純正，很正義，連我妹妹都信你是個可以託付正事的勇士呢，在我面前她還一個勁地捧你，可沒想到你原來是個見風(fēng)使舵的小人，見利忘義，認(rèn)賊作父，原本是要從張忌陽手中解救兩位美眉的魂，可你中途變卦，居然拜倒在張忌陽腳下，甘願做他的徒弟，妄想學(xué)成以後也變成張忌陽一樣的攫靈惡人吧，我?guī)煾缚创┠愕年幹\，所以特地收我爲(wèi)徒，就是要消滅你這種害人的惡性！”
“那你想怎麼消滅我？殺了我嗎？”我問道。
“殺了你，太便宜你了，我纔不會那麼傻！”
“那又怎麼做？”
“我就是跟蹤你，監(jiān)督你，遏止你，不讓你進(jìn)一步練成敕殤門的邪功法。”
“這話你說了幾十遍了，可你不是揚言要用智慧打敗我嗎？怎麼智慧又不夠了呢？”
“誰說我智慧不夠了？”說到正題了，他又有點不自信了，嘴硬心虛。
我笑道：“那你把我講的故事接下去呀。”
他稍一遲疑說道：“我不接，還是你自己說下去。”
“好吧，諒你杜大保也無能爲(wèi)力，沒辦法接續(xù)，還是我來把這個故事講完了，你自己一邊呆著聽吧。至於聽完了你想怎麼辦，那是你的事了，我無權(quán)干涉。反正你臉皮厚得像城牆，靠厚臉皮搞無敵，你是冠軍無疑。”
然後我接著上面的情節(jié)往下說——
王臘說了後，姑娘就說道：“沒錯，我是朝庭正在抓的人。你聽說過呂四娘嗎？”
什麼，呂四娘？王臘幾乎要跳起來。
這個名字如轟貫耳，這一年來到處流傳著呂四娘殺掉雍正皇的說法，葫蘆莊這個小地方也不例外。
難道，眼前這個虛弱女子，就是手刃皇帝的呂四娘？
姑娘見王臘吃驚，就把她的經(jīng)歷說了一遍。她的祖父呂留良本是浙江的文士，無故被扯上了文字獄，全家受株連被殺，只留她一人倖免。當(dāng)時她十三歲，立下血誓，要殺掉雍正報仇雪恨。後來她拜師練武，又輾轉(zhuǎn)入宮，設(shè)計潛入乾清宮，終於在雍正就寢時將其殺死，割下首級帶著出了宮。從此爲(wèi)了躲避朝庭追捕，她女扮男裝，到處流浪。不料來到葫蘆莊外的寺廟後，卻突然暈倒，不知人事了。
現(xiàn)在她醒了過來，發(fā)現(xiàn)住在一個山洞中，覺得自己還沒有落入官府之手。細(xì)細(xì)回味，救自己的，一定是這個面目憨厚的村夫了。
王臘這才明白，錢郎中爲(wèi)什麼說她是朝庭欽犯，原來早已認(rèn)出她是呂四娘。而錢郎中深知，私匿欽犯意味著什麼，知情不報，同樣會是死罪，所以做事那麼神秘。
此時四娘看王臘發(fā)呆，激動地說：“這位哥哥你救了我，請你帶我去見官吧，官府懸賞捉拿我，我願意讓你去拿這懸賞，算作我對你的報答。”
王臘拼命搖頭說：“這怎麼行呢，我救了你，決不圖報答。如果我出賣你，我娘在地下也決不答應(yīng)。”
“可我是朝庭欽犯，會害了你的。”
“我沒想那麼多，我反正孤身一人，如果你不嫌棄，咱們做個兄妹吧。”
四娘就拜了王臘爲(wèi)兄。但王臘很清楚，四娘現(xiàn)在清醒了，他們卻不能在此地生活了，如果村裡人得知這事，誰能保證就沒有人去報官。萬一走漏消息，不僅他們活不成，還會連累錢郎中。
最後他們一合計，在一個夜裡悄悄離開此地。四娘仍舊女扮男裝，當(dāng)面叫王臘哥哥。後來他們成了一對夫妻，一直過著辛苦卻平靜的流浪生活。
我全部講完後，問道：“怎麼樣，你現(xiàn)在服不服？這個結(jié)尾你硬是講不出來，只有我自己才能講，充分證明你的能力是大大滴不行，你的修行還遠(yuǎn)遠(yuǎn)沒到位，還得回你的濟(jì)天長老師父身邊去，好好學(xué)一段時間再說。”
“你的意思，我還沒有滿師？”
“離滿師差了一百里，你連皮毛也沒學(xué)到，怎麼就來向我搞遏止？還是先回回爐，把基本功去學(xué)學(xué)好再來找我吧。”
我知道我這話一說，他肯定要氣炸起來。但他哼哼幾聲居然沒有爆炸，似乎在回味我的話。好一會他纔開腔道：“你說我修行不到位，我當(dāng)然承認(rèn)，因爲(wèi)我拜師也就幾天時間，不可能就學(xué)到全部本領(lǐng)，我?guī)煾钢耘晌襾肀O(jiān)督你，是他說你也只學(xué)到一點皮毛，如果你學(xué)成了，那我來監(jiān)督你當(dāng)然不行，可你也是半把刀，我這半把刀是跟你有一拼的，現(xiàn)在你別在我面前得意，任你怎麼說蔑視話，我也不會氣餒的。”
他的態(tài)度是我最忌諱的，我寧可他暴怒起來打我，也不要他這麼冷靜。他一冷靜我就前功盡棄了。我現(xiàn)在要考慮怎麼進(jìn)一步把他激怒，讓他像頭髮狂的熊一樣進(jìn)攻我。
我問道：“你不動氣？”
“動氣個鬼！”他嘟囔道，“我要是動氣，正好上了你的當(dāng)。”
我心裡一驚，脫口而出：“爲(wèi)什麼說是上我當(dāng)？”
“我?guī)煾父嬲]我，跟你邢小蒙周旋，最好要多個心眼，不要輕易直來直去不拐彎，更不能動不動就大發(fā)雷霆。”
“爲(wèi)什麼？”
“我?guī)煾刚f張忌陽是個刁惡的傢伙，那麼邢小蒙做了張忌陽的徒弟，那也會學(xué)到刁惡的風(fēng)格。而我平時就知道你是個滑頭，跟了張忌陽後就更狡猾無比了，我一不小心就會上你當(dāng)，入了你的彀，所以我必須時時保持冷靜的頭腦，與你鬥智鬥勇，在文武較量中始終保持上風(fēng)。”
哇噻，這貨還說出這番豪言壯語來，真是大言不慚。
我知道必須抓住他的七寸，就笑道：“你說得挺像回事，我表示佩服。但我也挺爲(wèi)你擔(dān)心啊，你是個能冷靜的主嗎？看你那橫肉飽綻的肥臉，就不是個善茬，讓人一看就知道是個殺氣騰騰的傢伙，誰惹你誰倒楣，好人見了你逃得遠(yuǎn)遠(yuǎn)的，只有惡人喜歡跟你交友，沆瀣一汽吧，你常懷著狂傲之心，不容許別人有一點冒犯，哪怕多看你一眼說不定就勾起你心頭的邪火，發(fā)作起來比猛獸還狠，怎麼可能冷靜得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