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我也感覺白校長怪怪的。雖然他受了杜大保進宅搞刺殺的威脅,難免有些心有余悸,但明顯不限于這件事,他還有更深的憂慮,顯得很彷徨很猶豫,心事重重的樣子。
白瑤聽我說了感受,很不解地說:“你覺得他為什么這么怪呢?”
“那當然跟杜大保的事有關吧?!蔽也聹y道。
白瑤已經聽我說起過杜大保兄妹,也從她嬸嬸嘴里聽到杜大保大前天夜里闖進他們家行兇的一幕。
她認為叔叔嬸嬸差點挨了杜大保的菜刀砍,的確會給他們造成巨大的心理刺激。杜大保是個高中生,也不可能有道士那種異能法術,他肯定是受了某種魔力的驅動才干出這種兇暴的勾當。她叔叔嬸嬸如果有擔心,就是擔心這一點吧。
但他們似乎還有更大的憂慮。就在剛才,叔叔把她叫進辦公室,明確對她說,不要跟邢小蒙挨得太近了,應該把注意力全部放在學業上。
“你說我叔叔怪不怪?他竟然跟我說這種話?!卑赚幧踔劣悬c氣鼓鼓的。
我忙問:“你叔叔到底啥意思呀?”
“就是叫我跟你……離遠點?!卑赚幒芴孤?。
“為什么?”我先有點愣愣的,但似乎馬上明白了,厚著臉皮低聲問,“不會你叔叔認為咱倆是在早那個……了吧?”
“早戀?”
“額,對呀,有沒有這個意思?”
白瑤很認真,一點沒有因提到早戀而忸怩作態,就好像即使早戀也是不足為怪的小事。她很負責任地搖搖頭,“肯定不是這意思,如果是這意思,那才是他們的反常了,我叔叔嬸嬸的思想比我爸媽開明多了,就算我初中時就帶個男朋友回去,他們知道了也不會大呼小叫,反而還可能鼓舞我呢。”
我相信我的兩只眼睛像夜貓子一樣亮了,白瑤的話這么獨特而圓潤,簡直叫人浮想聯翩,如果當初我跟她一起讀初中,如果恰好我又知道她是這么早熟的心智,那我是不是有機可乘了……
不過我還是不要想多了,初中歲月早就過去,不復存在,我們現在是高中生了,就算馬上暗度陳倉也不算早戀了。
早戀這事還是放著吧,現在先研究白校長這個古怪家伙。我問她:“既然你叔叔有你說的那樣開明,那他為什么要逼著你離我遠點?他對我有這么嚴重的成見?不會是把我當勾引女生的小色狼了?”
“不是不是,你想多了。”白瑤慌忙擺手??磥砦业淖再v引來她心疼,她不舍得我這么說自己。
“那是什么呀?”我催促。
她依然茫然地搖搖頭,無奈地看著我說:“其實他只叫我離你遠點,但原因又不肯說,只說是為了我好,也是為了他們好……”
“為了你好,這個我理解,他們還是不希望你跟我走得太近,怕你被我一滑頭給占了便宜。但為了他們好,我就不好理解了,我不是明明想幫他們的嗎?”我霎時一臉的苦逼相了,心里感覺十分委屈。
白瑤連忙安慰我:“我跟你一樣也不好理解,你不要以為我跟他們想得一樣啊?!?
“你的意思,你跟我一條心?”我不放心地問。
她點點頭:“那當然,我肯定跟你是一條心的?!?
瞧瞧,多么可愛可親的美眉,跟蓉香一樣對我深信不疑。
那么白校長究竟怎么回事,為什么要刻意提醒侄女遠離我呢?這成了我們兩個人的問題。白校長一定不希望侄女把這件事透露給我,他哪里料到侄女對我邢小蒙信賴得無話不說了。
我認為白校長這個舉動不尋常,我們需要好好研判一下。
“按理說,我是要幫助他家的,想把遠甜和小練的靈魂給追回來,就算你叔叔嬸嬸對我的本事有懷疑,但我還在大前天夜里救了他們,他們對我即使不會感恩戴德,至少也不會認為我是個小壞蛋吧,他卻在這件事發生后,明確地要求你遠離我,那只能說明一個原因,你接近我會產生不必要的麻煩,也可能是危險?!蔽曳治龅馈?
白瑤肯定地說道:“危險肯定有哇,因為你要跟那個壞蛋張忌陽打交道,要從他手里奪回遠甜和小練的靈魂。但小練就是他們的女兒,他們怎么反過來阻止我跟你在一起呢?那不等于反對你救他們的女兒了?那不是自相矛盾?”
“是啊,確實自相矛盾?!蔽艺f道?!罢娼腥嗣粶拾仔iL的心思?!?
“你也猜不到什么原因嗎?”
“猜不到。”
“我以為你功夫很厲害了,一定會一眼識出我叔叔心里的盤算呢。”
我苦笑了,白瑤以為我練出了覷靈功,就可以輕易看穿別人的心理了。其實哪有這么神?
這時我想到了白阿姨,就說不知白阿姨是什么意思,難道她跟白校長想的是一樣嗎?這句話提醒了白瑤,她說我們不如去當面跟嬸嬸說說吧,看看她會不會跟叔叔是一樣的口氣。
我們在校門外等著。一會兒就見白阿姨騎著電動車出來。
白校長是有小轎車的,但由于校長雜事比較多,常常下了班也不能準時回家,而白阿姨肩負著照看女兒身體的責任,不能等白校長離校一起乘車,所以他們上下班是各管各的,白阿姨騎自己的電驢。
白阿姨見我們站在校門外,就停下來問我們,怎么不乘公交車回去?
我們說有事要問她。
白阿姨不由自主地朝校門里張望一下,示意我們離開校門遠一點,不要讓白校長在里望見了。
我們來到一個相對僻靜之處,白阿姨問我們有什么事?
白瑤用目光看著我,讓我來說。
我就問道:“阿姨,你覺得我這個人怎么樣?”
“你?當然很好呀。”
“好在哪里?”
白阿姨隨口就夸了我一大串,連我個子高長得帥也囊括進去,這恰恰是我最愛聽的描述。我也看到白瑤看我的眼神也多出幾分溫柔,說明她完全認可嬸嬸對我的評價。
學習刻苦,做事有責任心,有擔當,有毅力,不打逛語不吹?!装⒁桃患粯稑兜胤鑫疑砩系膬烖c,搞得我自己都驚訝不已,沒想到咱身上還有這么多了不起的閃光點,平時有好多怎么自己沒發覺呀?
也許正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吧,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嘛。
我聽得渾身舒坦,但故意謙虛地一邊笑一邊晃頭。等白阿姨把我身上的優點都挖地三尺了,實在不能再羅列了,我才又問道:“那你覺得,我跟女生在一起,是不是我會對她們產生不利影響?”
“不利影響?”白阿姨愣了愣,她沒有立刻回答,而是把目光投向白瑤,定定地看了她一番,這才轉過來對著我?!盀槭裁匆@么問???”
還是白瑤爽直,覺得讓我拐彎抹角試探,不如實話直說好了。她就搶著說道:“是這樣的,我叔叔剛才把我叫到辦公室,跟我說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我跟小蒙都想不通這是什么意思?!?
白阿姨的臉上有些遲疑,還是問出來:“你叔叔說什么了,是不是叫你不要跟邢小蒙串在一起,離他遠一點吧?”
我和白瑤對望一眼,原來白阿姨知道白校長這么說了。也許是他們兩口子商量好的吧?
白阿姨嘆口氣說:“他終于還是這樣對你說了吧,其實他早就有這個意思,只是我一直在勸他別這么做,可他還是說了呀?!?
白瑤問:“嬸嬸,叔叔這話也對你提過?”
“是的,他的意見向我提過,問我要不要向你打招呼,叫你以后不要跟邢小蒙搞得好像好朋友一樣,而是應該保持普通同學那樣的程度,在放學后不要同來同去的,遠離為好。”
“叔叔到底是為了什么?”
白阿姨遲疑一陣,才下決心地說道:“你們兩個是好孩子,我也不忍心瞞著你們。還是對你們說實話吧。”
于是白阿姨向我們講述了白校長所遇上的事。
原來,自從女兒小練突然“暈”倒在箱子里,對他們的打擊實在太沉重了。開始他們對女兒處于這種狀態根本不懂,后來終于得知女兒被人收了靈,夫妻倆幾乎要崩潰。
那個攫走小練靈魂壞蛋一直在催促他們處理小練的身體,宣稱小練的靈魂跟了他,是永再回歸身體了,他們的女兒永遠不會醒過來了。
在經歷了最初的巨大痛楚后,夫妻倆咬著牙,決心把這個打擊挺起來,如果他們被打垮了,那么女兒從此就等于真的死了。白校長攥著拳頭,一字一頓地發誓,一定想辦法找回女兒的靈魂,讓女兒重生在這個世界上,一家子繼續完美地生活。
為此他煞費苦心,訪求各種破解之法。但苦于找不到高手來進行指點。而憑他們自己不僅不可能打敗那個惡人,連怎么找到他都是個問題。更何況就算見到這個惡人,又怎么戰勝他?并且怎么把女兒的靈魂奪回來?
一大串的難題壓著他們的心。白校長縱然發了誓,信念堅定,誓死不會放棄,但一直沒有什么進展。
小練被攫了靈魂的事,他們一直捂著這個秘密,不讓任何一個外人知道,連自己最親近的侄女白瑤也不說。他們對外謊稱小練離家出走了,可能到某個深山的道姑寺當道姑了,因為小練一直對當道姑很鐘情,由于父母不同意所以她私自跑了。
他們要暗中尋找方法,悄悄地把女兒的靈魂找回來,如果成功了,就可以堂而皇之向人宣布,女兒離家出走了N年突然回來了。那樣一來女兒的人生沒有什么詭異的成分,到時找工作也好談戀愛成家也好就不會遭遇不必要的挫折。
正當白校長束手無策時,有一次他和一個昔日要好的大學同學喝酒聊天時,同學談到了一個神奇的話題,這位同學是研究古籍的,他說他知道有一些書上記載著某種巫術,一般人是很難理解其中的涵義的,沒幾個人能夠讀懂,一旦讀懂了,就可以了解甚至掌握那些巫術的運用。
同學提到,這其中有一種巫術是換魂,說起來非??植?,首先是這個世界上有一種巫術是收靈,也就是俗稱的養小鬼,掌握這種巫術的往往是一些茅山派的道士,這一派養小鬼的巫術流傳很久,但世人很難一窺其中的奧妙。這些道士來無蹤去無影,他們一旦對哪個小孩下手就絕不會失手。
被收了靈魂的小孩當然剩下了軀殼。有些道士喜歡養小男鬼,有的則喜歡養小女鬼。無論養哪種小鬼方式大同小異,而其用意卻千奇百怪,要看這些道士需要小鬼來干什么了。
被攫了靈魂的孩子,他們的家人當然萬分痛苦,有的窮人家或者比較脆弱的,無力跟這種道士抗衡,只能默默將這場悲劇忍受下來,把小孩當成死亡,把遺留在家中的小孩埋葬掉。但也有人家不甘心這么算了,想方設法要讓孩子的靈魂回來。
而換魂就是其中的一種方式……
換魂就是拿別的人的魂,換回被攫走的小孩的魂。
說白了這是一種交易,提出要求的是小孩家人,而要達到這個目的,是需要另一種技藝的。
而有的人恰好擁有這種本領。
也就是說,這個世界上既有專門攫取小孩靈魂的道士,也有能跟道士進行交換,把小孩的靈魂換回來的“換魂”者。
這種換魂者也算是巫師,他們是專門跟攫靈道士溝通的,就好像是中間商,受小孩家的委托跟攫靈道士進行談判,而這種交易當然不是用錢可以擺平,交易的砝碼是另一個靈魂。
另一個靈魂是誰的,這個選擇權不在攫靈道士手上,也不在換魂巫師手上,恰恰在小孩家人手上。
小孩家人要把自家孩子的靈魂換回來,就必須提出拿另一家孩子的靈魂來換,他們只要提了,這個換魂的工作就由換魂巫師來完成。
白校長的同學說到這里,好像自己都有點毛骨悚然,認為這種情況實在太特么殘酷了,原本自己家的小孩被攫了魂,為了換回小孩的魂卻暗中要拿別人家小孩的魂去交換,不是太損了嗎?
另外家的小孩原本并沒有被攫靈道士相中,沒有遭受攫靈的厄運,但由于被暗中點了名,成了換魂巫師的目標,就倒了大楣,無知無覺中被勾出靈魂去與被攫小孩的靈魂作抵押了。
可是白校長聽到這里,卻腦袋里一閃,眼前好像猛地一亮,原本借酒澆愁的疲軟身體一下子坐直了。
他仿佛一下子看到了自己的女兒復活了,從昏昏沉睡中醒來了,叫著爸爸,媽媽,撲進他們的懷里,一家子從此團圓完美,籠罩一家子的悲云慘霧霎時散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