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力見我那么年輕,脫口說道:“你真是那個回帖人?”
“怎么,你是不是覺得有點可疑?”我含笑地問。
他毫不掩飾地點點頭:“我希望你不會只是回帖好玩,我真的沒心情跟你開玩笑,因為我遇上的是性命攸關的大事,生死之事,來不得半點虛偽呀?!?
我安慰他放心,我一定把這事給你擺平了。
“你怎么擺平?”他不放心地問我。
“呵呵,很簡單,我只要一句話就可以了?!?
“什么,你一句話就可以了?兄弟,你真的不要跟我開玩笑,我這人脾氣不壞,但也容不下有人玩我呀。我在火里你不要在水里呀。”他的口氣有點兇巴巴了。
我的口氣卻變得嚴肅了,批評道:“從你的帖子來看,這事還是你自己引發的,老實說你這個工作太不合理了,專挖人家的隱私,如果不是你這么干,人家也不會死后找你的茬吧?!?
“可他們自殺,也不完全是我的責任吧,我只是為了混口飯吃,沒有存心要傷害他們呀。”梁力辯解道。
“那當他們來找你時,你有沒有向他們認過錯,道過歉?”
“我為什么要道歉?如果我道歉了,那不是反而認定自己有罪了?他們不是更要跟我算賬?”
看來梁力對自己的過錯是拒不承認的。我要勸他認錯道歉也是對牛彈琴。本來我想一走了之,讓他自己繼續接受亡魂們的兇猛追殺吧,不過既然我已經答應要幫他搞定,也不能言而無信,總要說話算話。
“好吧,”我說道,“你跟這些死者之間的恩怨情仇,我也不能當法官來判誰對錯。我答應幫你擺平此事,一定幫你擺平?!?
“那你打算怎么做?”他問道。
“我的方法很簡單,我說一句話,你拿手機錄下來,等他們出來找你時,你把我的聲音播放一遍就行了?!?
“什么,就這么簡單?”
“當然。信不信由你?!?
他拿出手機來,“那你就說吧?!?
我就把八字咒念了一下。
他更疑惑了,一臉的不相信:“就這么一句,是什么意思?”
“別管什么意思?!蔽艺f道,“你只要照我說的做就行了。”
“那要是不靈呢?”他不放心。
我反問:“那要是靈了呢?”
“要是靈的,我給你報酬?!?
“想給多少?”
“兩千,行不行?”
“好,如果不靈,我賠給你兩千?!?
我們擊掌為信。
然后我們互報賬號,就分手了。
當天夜里我在家上網,繼續瀏覽論壇。梁力發的帖子下面回帖更多,很多人在打聽事情怎么樣了?那個自稱小事一樁的回帖者有沒有幫樓主擺平這事呀?
我莞爾一笑,管自關注新的帖子。我的目光被這樣一個新帖子吸引住了,帖子是這樣的——
駱飛聽到了鼠叫聲。
在外忙了一夜回家來,駱飛倒頭就睡了。妻子上班去了,沒有人打擾他休息。駱飛睡得好香,卻被一陣聲息驚醒。
有東西在客廳里活動,先像有貓爪子在抓撓,木質地板發出滋啦滋啦聲,一會兒托托托的腳步聲密集而細碎。可是家里沒有養貓哇。駱飛正好奇,傳來了一陣吱吱聲,那分明是老鼠在叫喚。
駱飛趕忙下了床,拉開房間門觀察客廳里,那吱吱聲消失,也沒見有老鼠的影子。
是鉆到沙發下面去了吧?要抓一只老鼠頗費精力,目前還是睡覺要緊。駱飛又上了床。老鼠的叫聲再度傳來,而且比剛才更尖厲。他只好用被子蒙住耳朵……
黃昏時分桑萍下班回來,駱飛一見她就問道:“桑萍,家里好像進老鼠了?”
“沒錯,”桑萍說,“我昨夜就聽到了,它跑哇叫哇,還用爪子使勁地抓撓地板呢?!?
兩個人一齊細細地檢查各房間的木地板,卻沒找到爪子劃過的痕跡。
這是他們剛到手的新居,入住才幾天,就有老鼠出沒了?是剛剛鉆進來的,還是在他們入住前已經呆在里面了?
夫妻倆像吃了蒼蠅一樣不快。
吃完晚飯,駱飛就挎上包出去了。他的工作常在夜色里進行。
天已經黑透。街上人車如流。霓虹燈涂出一個七色世界。但在駱飛眼中,華麗的迷彩衣下掩藏著多少骯臟的真相,各種各樣齷齪的交易五花八門。而他也成了其中一環……
手機響起來。是《明星風》雜志的林主編?!拔?,駱飛,你丫的這一陣怎么啦?屁成績也沒有。是不是在怠工?”
《明星風》雜志專門刊登明星的各種花邊新聞,一般人不敢這么冒險,得罪了明星吃不了兜著走,但林主編就敢啃這個硬骨頭,因為他有背景。駱飛與他簽有合同,每月要交上一些照片,每一個明星就是一個主題,而那些照片總得有些含金量。
沒錯,駱飛是個狗仔隊。
“林主編,很抱歉,最近找不到好素材呀。”駱飛口氣頗小心,不讓對方聽出來他其實滿不在乎。
“你不是跟我提過,要去拍廖碧泓和他老公楊峰了嗎?你拖了兩月,怎么沒拍到他們鬧矛盾的一點點東西?”
“不是我不想拍,實在是廖碧泓夫妻防范很嚴,真的是狡兔三窟。這樣吧,我保證這個月拿出一份您滿意的貨來?!?
“好吧,現在楊峰已經死了,估計廖碧泓會有新的戀情,你想辦法拍點新鮮貨來,別再讓我失望。”
電話掛斷,駱飛輕蔑地切了一聲。廖碧泓?她現在可是他的大財主,他還會去拍她嗎?他已經不屑去做這種狗仔活。
打完電話駱飛要去泡酒巴。他剛一邁步,忽覺有東西咬住他的褲管,一邁腿邁不開,險些一個趔趄撲倒。
回頭,細一瞧,有一只老鼠。
它的目光芒刺刺的,似乎在緊緊盯著他,嘴里發出吱吱的叫聲。
駱飛氣上心來,抬腳要把它踢飛,但皮鞋飛了出去,眼前哪來的什么老鼠。等他一蹦一跳撿回皮鞋,穿上剛想走,這只老鼠又出現了,瞪著一雙綠豆小眼睛,一直在他面前晃悠,吱吱聲絲毫不減。
火冒三丈的駱飛脫下皮鞋砸去。啪地一聲皮鞋砸在堅硬的路面,哪里有鼠的影子。
駱飛使勁揉揉眼睛。就在這時他聽到了一陣警報聲。
福緣酒巴發生了火災。消防車呼嘯而來,半個小時熊熊大火才被徹底撲滅。
駱飛趕到那邊時,空氣中的焦火味和水汽味令人惡心,裝潢富麗的酒巴大門張開黑洞洞的嘴,似在發出慘痛的哀號。
現場打聽得知,里面約有二十多個人,除兩三個外,其余全被大火吞噬。
霎時駱飛的后背被冷汗浸透。好險啊,剛才他的目的地正在這里,這幾天的夜里他其實哪兒也沒去,整夜地泡著酒巴,盡情享受囊中有物的快感。貧窮的日子熬夠了,好好地小資一把。如果早來一刻鐘,肯定也橫尸在里面了。
一想到延遲的一刻鐘,他不由想到了那只鼠。難道,這之間有什么關聯?
正在此時手機響了,一接通,里面撲出桑萍凄厲的喊叫:“駱飛,駱飛,是你嗎,是你嗎?”
“當然是我,怎么啦?”
“他們……沒把你殺了?”
“什么話?萍,你怎么這么問?”
“我的老天,”電話里的桑萍似乎放了心,喘息著,“有個壞蛋跑來,他想殺我,還對我說,他們另有人跟蹤你,今晚一定把你做掉,你活不到天亮的。”
“啊……”
駱飛的手一軟,手機差點掉在地上。竟然有殺手進了他家?
“萍,那你現在……怎么樣?”駱飛試探地問道。他要從老婆口氣里,揣摩出家中的情勢。
“那個壞蛋跑了?!?
“他……沒對你怎么樣?”
“我不是說了嗎,他想殺我??墒牵蝗慌艹鰜硪恢焕鲜?,從后面咬住那個壞蛋的腿。壞蛋嚇得掉頭就跑了……”
又是老鼠!
駱飛馬上趕回家。桑萍向他敘訴剛才的險情,她躺在沙發上看電視,那個壞蛋破門而入,拿刀抵住她的咽喉,逼問她,老公的資料放在哪里?
“他叫我打開你的電腦,非要我調出你的資料來不可??晌腋静恢朗鞘裁?。他說我肯定心里有數,因為你一定告訴過我。駱飛,那到底是什么資料?”
桌上的電腦已被砸碎,硬盤和內存全被拔走。抽屜里的幾個優盤也失蹤,被殺手帶走了。
駱飛心中騰地升起一團火,但為了不讓老婆更恐慌,他沒有流露出來,只說他拍了某個明星的一點生活照,那個壞蛋是明星派來要照片的,但絕對不會殺人。
然后駱飛跑了出去,到外面找個角落給廖碧泓打手機。
“廖小姐,你怎么不守約。既然你無信,那就別怪我無義?!瘪橈w的聲音惡狠狠。
手機里傳出廖碧泓好聽而驚訝的聲音:“怎么啦駱先生,咱們之間不已經沒事了嗎?我怎么還會找你麻煩呢?”
“哼,福緣酒巴的火,是你派人放的吧?我家里來的那個惡棍,也是你找的人吧?我明明把資料都交給你了,你卻不相信我,非要殺人滅口不可?”
“駱先生,我不可能那樣做的,如果我派了人殺你,派的人就成了知情人,不是又多一分風險嗎?我認為我們相互講信譽,對你我才最有利,我給了你錢,你替我守秘密,完全雙贏,何必再節外生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