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大保顯然被我的問題給捂住了。他在呼呼喘粗氣,心里肯定相當不服,但又拿不出理由來反駁了。
“怎么樣,我說得沒錯吧?”我差點笑出聲,極力忍住不笑以免刺激他,我要慢慢地勾出他的火來?!艾F在你沒話好說了吧?輸了么就輸了,在我面前也不算塌面子。反正我不會告訴別人的?!?
他受到了揶揄當然不爽,喘了一會粗氣說道:“你說我腦子有病,我看你才有病呢,出這么個垃圾題目,如果是這樣,那我這里題目更多,為什么只有你出題讓我答,我不出題給你答呢?我也應該出個題目,考一下你的腦袋是不是有病,這樣才公平合理?!?
“你給我出題?那不是笑話嗎?你能出得了什么好題目,我那是原創的,你可不要道聽途說弄一個出來糊弄我?!蔽倚Φ?。
“我給你講個古代故事,這個故事肯定你解不出來?!彼藓薜卣f道,好像已經穩操勝券了。
我更來了興致,催促道:“我就愛聽古代故事,我只是擔心你編不好啊。如果編得支離破碎,那還不如不說。”
“那你聽好了,聽完后你再表示你的態度,別光顧著好聽不好聽,最后還要考你的?!?
他說了起來——
明朝永樂年間的一天早上,蕭山知縣許衛接到杭州知府焦重的請帖,邀他前去小酌幾杯。許衛不敢怠慢,坐上轎子前往杭州府。
蕭山離杭城不遠,中午時分就到了。焦重在知府門口等著。這使許衛有點吃驚,本來知府下帖請知縣赴宴就有點特別,再在門口親自迎接,簡直隆重過頭了。許衛知道知府一定有什么事。
兩個人分賓主坐下,隨意地喝過幾杯后,焦重微笑地說:“許縣令啊,你一定在想,我請你來喝酒,到底是何用意。是這樣的,我到杭州來任知府還不到半年,第一個認識的縣令就是你,畢竟我府與你衙離得最近,我把你看成最親近的下屬。我有什么消息,當然先告訴你;有什么事,也喜歡先找你商量?!?
許衛連連點頭,恭敬地說:“大人如此器重,令下官十分感動。大人有何訓教,請盡管明示?!?
焦重擺擺手說:“哪有什么訓教,是跟你隨意聊聊?!闭f到這里,焦重突然聲音低了下去,臉上顯出一股神秘色彩?!霸S縣令啊,我最近聽到一個消息,是我恩師金大人悄悄透露的,說皇宮里在做盤算,皇帝可能又要頒旨天下,廣選美女了……”
“???”焦重話音剛落,許衛心里就驚叫了一聲,因為昨夜他正好做了這樣一個夢,現在從知府嘴里聽到同樣的消息,也太巧了吧?心里一納悶,不由脫口而出:“難道這是真的嗎?我有先知先覺?”
“此話怎講?”焦重聽得沒頭沒腦,不解地望著許衛。許衛就把昨夜自己做的夢說了一遍。
焦重笑起來,連聲說怎么這么巧?“看來許縣令心里,早已經有所感覺了吧?”
許衛掩飾地笑了笑,他明白對這種話題須得小心,不要亂加評議。而焦知府似乎也懂這點,沒有往下多說什么。
這個話題很快打住。接下來兩個人說些風土人情,農工市商。最后焦重把話題轉到了雙方的家庭上:“許縣令,我們看起來年歲相當,兒女應該也差不多歲數吧?聽說許縣令有一個獨生女兒?真是巧,我也只有一個孩子,是獨生兒子?!?
許衛聽了,又是暗暗一驚。但他極力控制著,拱拱手說:“大人說得沒錯,我膝下只有一個賤女。還是大人有福,生了個金貴的公子?!闭f著端起酒杯:“我借花獻佛,給大人祝賀一下?!?
焦重則嘿嘿一笑說:“謝謝你有這份心,我就叫出犬子來見見面吧?!闭f著朝門外喊了一聲。
立刻,有一個少年走了進來,對著許衛就深施了一禮:“許老爺在上,小生這廂有禮了?!?
許衛知道這就是知府大人的公子,慌忙站起來回應:“公子禮重了,下官實在不好意思。”
焦重哈哈大笑著說:“都是自家人,就不必那么客氣了?!?
焦公子名叫焦藩,他端起旁邊的一個酒杯,主動要敬許衛一杯。許衛嘴上說不勝酒力,但既是公子所敬,哪能不喝啊,只好舉杯一飲而盡。
接下來三個人你勸我讓,又喝了一通。當許衛離開時,有點酒氣沖天了……
許衛回到縣衙,已經天將暗。夫人一見他就問:“知府大人請你喝酒,你沒喝醉吧?”
許衛有點控制不住,剛想大發議論,又把到嘴邊的話咽回去,因為女兒就在旁邊,他不能實話實說。直到女兒去睡覺了,許衛才長嘆一聲,對夫人說:“看起來,咱家阿雯,要有麻煩了……”
這沒頭沒腦一句,把夫人嚇了一跳。許衛就將今天知府請自己喝酒的情景,講述了一遍。
夫人茫然地問:“這不是很正常嗎,有啥麻煩呢?”
“我給你細細分析一下,你就知道了。”許衛說,“第一,知府為什么突然請我喝酒?要知道我們上下級,并無特別交情呀。第二,喝酒當中,為什么知府要向我透露皇宮里傳出的消息?這種消息,外界一般不太能知曉,也不允許到處傳揚,知府從他恩師金大人那里得知,就應該嚴格保密,卻為什么向我傳達?第三,為什么要突然說到兩邊的兒女?就算是隨意拉家常吧,又為什么要請出他兒子,跟我見面?第四,他兒子出場,好像早已準備好的,知府只是朝外喚一聲,公子就推門進來了。他為什么要早早準備著見我?第五,焦藩作為知府公子,就算見我這個來作客的縣令,也不必要在一邊陪我喝酒,因為陪席的是他父親,他作為小輩是沒資格的,但焦藩連連敬酒,倒像他才是請客的主人……”
“那你說,這到底有什么意思?”夫人聽得更糊涂了,急急地打斷許衛的話。
許衛咬咬牙,說出了他的結論:“我敢說,一定是焦家有意圖,想娶咱的女兒。”
許衛說完,急速地喘氣。
倒是夫人反而放心了,半是歡喜半是不解地問:“知府的公子看中咱們女兒,這有什么不好?”
話音剛落,許衛一掌拍在桌子上,大聲吼道:“你懂什么!你知道這個焦藩是什么貨色嗎?焦重雖來杭州不到半年,他兒子的臭名,早已在杭州飛揚,這個花花公子,吃喝嫖賭,哪樣不沾?我雖在蕭山,知道得清清楚楚。”
“?。吭瓉硎莻€紈绔子弟?”
“正是。這種人,怎么配我家阿雯?阿雯要是嫁給他,無異落入虎口。”
一時間,一股濃濃的擔憂籠罩著夫妻倆的心。
可夫人還是有一點不明白:“那你說,知府為何要向你透露皇宮里的消息?這也有什么意思嗎?”
許衛悲憤地說:“這你難道不明白嗎?他的意思是,皇宮里已經有消息傳出,可能皇帝馬上要選美了,而我家有個女兒,長得非常漂亮……”
“啊!”許夫人恍然大悟。
原來這是敲山震虎啊。焦知府確實太精明了,他很清楚當今時代,有女兒的人家,對皇宮選美十分恐懼,原因是當朝永樂帝非常殘暴,動不動就殺人,宮中常傳出有人被殺的恐怖消息,其中不僅有宮女,而且還有諸多嬪妃。誰愿意將女兒送到一個嗜殺的皇帝身邊去?
焦知府對許衛透露這樣一個消息,無非是提醒,還是把你的女兒嫁到我家來吧,這樣可以免除送往宮中的危險……
如果是別的人家,許衛會很高興,畢竟有意求親的是知府大人的公子??梢幌氲绞墙狗S衛就憤憤不平,他才不愿將女兒嫁給這個沒出息的家伙。可是如果不答應,又會怎么樣呢?
許夫人緊張地問道:“老爺,是不是知府開口明說,要娶咱家阿雯?”
許衛說:“他沒有明說,但那架勢,已經擺明了。難怪要請我喝酒,原來是有目的的。”許夫人著急起來,要許衛快想個辦法。許衛很煩躁,他一時哪有好辦法?但如果不想出對策來,到時知府家真開了口,就不好推托了……
這一夜許衛夫婦難以入眠。
天亮以后許衛強打精神料理公務。忽然有手下急急來匯報,本縣的徐家莊發生一樁大災難,請老爺定奪。許衛聞報連忙就帶上一干人,匆匆前去視察災情。
到了徐家莊,莊主徐大哭泣著匯報,是昨夜發生了山體滑坡,有多戶人家不幸被埋了。
許衛連忙親自指揮救災。一天下來,救出了一些人,但還有不少人遇難了。
救出的人中,有一對雙胞胎姐妹,姐姐叫大梅,妹妹叫小梅,正是豆寇年華,不幸失去了父母家人。姐妹倆哭成一團。她們的家毀了,親人不在了,以后該怎么過呀?
本來許衛也想叫徐大想個辦法,但徐大自己家也遭了難,而且還有那么多人家家破人亡,顧不過來了。
許衛正感到棘手,忽然腦子里一亮,一個主意油然而生。他對姐妹倆說:“你們現在無依無靠了,還是跟我走吧,讓我來給你們作安排?!?
一聽縣官大人給安排,姐妹倆高興萬分,激動地跪下磕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