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熊貴的手機號嗎?
熊貴居然在此時打他手機,什么意思?
接,還是不接……
手機還在吱吱叫喚,楊彪極力揣測著手機那頭的熊貴,是什么目的,不會在這時刻主動說好話求和吧?
不可能,如果求和就不是熊貴,熊貴一定是挑釁來的。
好,先接了,就讓熊貴的挑釁添加我的怒火,增強我下手的意志吧。
電話接通,楊彪裝得漫不經心地問:“什么事?你不會是打錯了吧?”
“沒有打錯,”手機里傳出熊貴的聲音,雖然盡量裝得平靜,但那有點急迫的喘息聲還是格外清晰,“我就是打給你的。”
“你想說什么?”
楊彪發現自己分外冷酷,沒有那么躁動,反正熊貴是要死的人了,自己就跟他先周旋周旋,就像貓戲老鼠一樣。
“你真的要這樣做?”熊貴在問著。
楊彪沒反應過來,“什么這樣做?”
“就是,報仇。”
看來熊貴對于楊彪心中的憤恨是有評估的,知道楊彪會有行動的,而且是復仇行動。
怎么回答?如果說不,那就是言不由衷,假惺惺了;如果說是,那不等于告訴熊貴我要行動了?
楊彪還在揣摩時,電話里傳出熊貴斬釘截鐵的聲音:“你來了,對嗎?”
“我來了?”
“對,我看見你了。”
“看……看見我了?那你說,我在哪里?”
“就在我家前面。”
楊彪一驚。
他看見我了?難道,這是真的嗎?
“你是說,你看見了一個人?”
“是。”
“你肯定那個人就是我?”
“當然是你。”
“你是怎么看到的?”
熊貴的回答仍那么干脆利落:“你就在我們家前面,躲在南邊化工廠圍墻的轉角處,是不是?”
楊彪這下的吃驚不亞于十米處打下一道霹靂,讓他眼前火花四濺。如果熊貴是信口開河,怎么會說得那么準確無誤?
難道自己躲在此處,真被熊貴看見了?
如果熊貴真發現自己的行蹤,自己今天的行動豈不功虧一簣了?如果熊貴只是擺噱頭,怎么又一言中的呢?
難道自己躲在此處,真被熊貴看見了?
如果熊貴真發現自己的行蹤,自己今天的行動豈不功虧一簣了?如果熊貴只是擺噱頭,怎么又一言中的呢?
不行,得搞清熊貴的話是真是假。
“你撒謊,你怎么可能看見我。”楊彪這么說,等于承認自己就在熊貴家前面了。
熊貴毫不隱瞞說出原因。
“因為,我家外面裝有監控,有夜視效果,現在我正看著你呢。”
監控?楊彪恍然大悟。
“什么時候裝的?”
“前幾天剛裝的。”
“就為了防備我?”
“不是……”
“那為什么要裝?”
“我家成了釘子戶……你懂的。”
明白了。
“你是為了防備有人夜里來搞強拆吧?”
“沒錯,這些人,什么事都干得出來,白天他們不會明目張膽地來,就怕他們夜里搞襲擊,要是把房子拆了,我再怎么強硬也沒用了,只能乖乖接受他們的條件。”
楊彪不由得一聲冷笑,用陰惡的聲音說:“別人都搬走了,就你這王八蛋不肯搬,還不是想多賴幾個錢,可你想過沒有,就因為你留下來了,你也完了。”
“你是說,我留在這里,你方便找我報仇了吧?”
“不是這樣嗎?”
“不一定。”
“為什么?”
“你想得太簡單了。”
“怎么?”
“你想過沒有,我既然防備那些人夜里來搞強拆,我肯定也能防備到你,他們來的不會是一個兩個,我都沒有怕,而你只是一個人,我怎么可能怕你呢?”
楊彪心頭的火頓時竄起來,他對著手機咬牙切齒地吼:“你認為我一個人斗不過你?你不怕我,我還會怕你?”
“不是怕不怕的問題,主要是,你得想想,這么做值得嗎?”
“你認為我不值得?”
“肯定不值得。”
“怎么的?”
“我這屋子里有好多東西,有刀,有棍,還有槍……”
楊彪一愣,“你怎么會有槍?是玩具槍吧?”
“是我從一哥兒們那里借來的,自制的*,打不死人,但把人打殘還是行吧?我還準備了很多*呢。”
楊彪驚訝地問:“*?人家一哄而上,你有機會點燃嗎?”
“不是靠點燃的,只要一扔就炸,一炸就起火。”
“那么厲害?”
“是的,我就等著他們進來,拿*跟他們同歸于盡。”
楊彪霎時一陣毛骨悚然,他仿佛看到*爆燃,眾多強拆人員在烈火中掙扎著,呼號著,發出凄厲的慘叫后被熊熊的火焰吞噬,而其后趕來的消防隊員只能在余燼中找到一具一個焦化的尸骸。
一時間楊彪不知如何回應。
電話里傳出熊貴的聲音。“楊彪,你要好好想想啊。”
楊彪不由自主地問,“想什么?”
“你找我復仇,這事合適嗎?”
“怎么不合適?”
“就為了吳蜜香,對嗎?”
“你知道就好。”
“沒錯,吳蜜香是自殺了,可是,你和我為了這件事要自相殘殺,值得嗎?”
一聽此話,楊彪就像被狠狠地踹了一腳,剛剛還這樣那樣的揣測一下子黯然失色,復仇的主題一下子涌上心來,蓋過一切,他吼道:“你害死我老婆,還有臉說值不值得?”
“她不是你老婆,你們根本沒結婚。”
“沒錯,我跟她沒領結婚證,但我們在一起過了一年了,難道她不算我老婆嗎?”
“沒結婚就不算夫妻,這一點你還不懂嗎?既然她不是你老婆,她就有權利另外選擇對象。”
熊貴的話擊中楊彪的要害。楊彪在心里悲嘆,熊貴也不是孬種,畢竟跟他一樣讀過大專,都是有文化的人,說道理都會有一套一套,楊彪最怕的就是跟熊貴論理了。
他們的恩怨,其實很簡單,幾個月前,楊彪發現戀人吳蜜香的行為有異常,他像偵探柯南一樣經過了一系列細致縝密的跟蹤監視,最后發現吳蜜香居然跟熊貴在悄悄約會。
熊貴跟楊彪都來自鄉村,不是一個地方的人,但他們在同一家公司打工,在這個小城里,他們這種打工者很容易因身份類似而成為鐵桿好友,楊彪多次主動把熊貴請到城里的“家”,讓吳蜜香做幾個好菜,然后他與熊貴把盞暢飲,一醉方休,開心無比。
那個所謂的家,當然是臨時的,是楊彪在城里打工而找的租房,狹窄,背光,又暗又潮,然而自從楊彪結識了吳蜜香,讓她歡歡喜喜進入這個租房來同居,他就覺得這是他的別墅,他的豪宅,他的幸福的家。
可是這種幸福被熊貴給打破。熊貴在來了幾趟后,竟把賊眼盯上了吳蜜香,最后竟把吳蜜香勾引到手,至于這其中是怎樣的過程,楊彪也不知道,他也不需再知道,反正吳蜜香和熊貴有了私會,他們背著楊彪干起了類似偷情的浪漫把戲。
楊彪得知后,幾乎是傷心欲絕,他曾經想把吳蜜香一劈兩半,但還是忍住了,只要吳蜜香能念舊情,懸崖回頭,他還是希望跟她一起展望未來。然而吳蜜香在經過一段時間的情感掙扎,竟然因難以抉擇而選擇用自殺了結一切。
楊彪在一陣天旋地轉后,想到一個事實,吳蜜香是自己的女友,甚至算得上自己的老婆,她死了,不管是什么原因,自己一定要替她討公道。
最重要的是,大丈夫受不得這個恥辱,吳蜜香的死,是熊貴勾引造成的,自己決不能放過熊貴。
而現在,熊貴居然對他說,吳蜜香算不上他老婆,她有選擇對象的權利。
楊彪知道,這話沒有錯。但正因為這話從熊貴嘴里說出來,是對他更大的蔑視。他赫然發現自己跟熊貴隔著手機斗嘴,純屬扯蛋。
何必要婆婆媽媽扯這廢話,我是來復仇的,上就是了。
楊彪罵了一句粗話,吼道:“她就算不是我老婆,也是我女朋友,你勾引她,玩弄她,逼得她跳了樓,血債血還,你說什么也沒用,我今天就是來取你狗命的。你就算有監控,有刀有槍,我也不怕,咱們拼個魚死網破吧。”
楊彪手執西瓜刀,毫不遲疑地向小屋沖去,反正是來同歸于盡的,勇者無懼,一往無前,就算地獄之門也跳進去。
轉眼楊彪已沖到小院門前,他起腳就把院門踢開了,為了防備熊貴就躲在小院里自衛,楊彪沒有直接奔進去,而是先閃在院門一邊,留意里面的動靜,他得提防火光一閃,*的霰彈迎面射來,也得小心尖刀之類的利器扎向腦門,更要注意點燃引線的*從里扔出來,一旦爆炸那他將深陷火海,仇未報反被燒成一具焦尸。他不怕死,但在死前先得把仇報了,把熊貴給干掉。
小院里一片靜默。
沒有槍響,沒有刀光,也沒有嗤嗤作響的*劃著弧光飛出來,只有靜寂,無聲的靜寂。
但這也不意味著熊貴沒在院中搞第一道防線,說不定自己沖進去,機關陷阱就顯現了,這種情形,是影視里老掉牙的鏡頭了。
稍稍遲疑一下后,楊彪一咬牙:沖,反正是來拼命的,怕死就報不了仇。他一頭扎進小院里。
月色下的小院并不大,中間放著一個石桌,石桌邊圍著有三個石凳;東北角放著一個筐子,明顯是用來上山采東西的;西北角種著幾棵植物,搭著一個秧架子,藤蔓沿著架子攀緣而上,在架子上來回纏繞,擴展為一把巨大的傘,在白天這里一定是納涼的好地方。除此以外都是水泥地面,沒有任何可以掩藏的東西了。
楊彪的第一個反應是那個植物架子下,有沒有可能隱藏著人,如果熊貴躲在這下面,還是可以發動突然襲擊的。楊彪舉起西瓜刀在架子下一陣亂劃,沒有碰上像人一樣結實的物體,只削落了幾段秧桿和一些植物葉。
看來熊貴并沒有守在院子里,對楊彪進行伏擊,那么他就躲在屋子里了。
從楊彪踢開院門,到拿刀在秧架下亂劃,這些聲音早就傳進屋去,熊貴肯定躲在窗口里,把一切看在眼底,說起來,楊彪的進攻是被動的,很像一頭獵物,倒是熊貴在暗處,手持獵槍瞄準著,這場決戰的主動權掌握在熊貴手上,只要他一開槍,楊彪就完蛋了。
楊彪心里還是有點七上八下,不要打不了虎,反被虎給傷了。
他站住了。他得換一種手段。
“熊貴,你給我出來。”他朝著屋子里喊。
還是明火執仗地來吧,把熊貴逼出屋,來個正面交鋒。
屋子里沒有回答。
楊彪湊近窗口,窗戶閉得緊緊的,熊貴是不是正站在玻璃后?
“熊貴,你別玩深沉吧,痛快地出來,咱倆來個面對面決斗。”
楊彪舉起刀對著窗子狠狠一捅,乒地一聲脆響,窗玻璃應聲而碎。
里面響起一聲驚叫,聲音粗糙而喑啞,非常古怪。
不像是熊貴的聲音,是他媽媽的吧?
沒錯,明顯是老女人發出的,干啞的喉嚨音質太差了,只表達了一種驚恐。
從捅破玻璃的窗口望進去,里面一片烏黑。楊彪閃在一側,他在想,這會熊貴肯定有反應了吧,會不會開槍?
但仍沒有任何反應。
熊貴擺的什么迷魂陣?楊彪有點疑惑,他朝窗里喊:“你再不出來,老子要殺進來了。”
還是沒聽到熊貴的回答,倒是熊貴娘的嗓子響起來:“熊貴不在,不在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