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師傅：“管他們是什么人，你不要多問了，還是快點走吧。我告訴你，以后千萬別自作主張跑來，我有事會跟你聯系的?！?

商國棟知道有人要出來，連忙閃進自己的門里，透過門縫往外望，有個黑影經過他的門邊，匆匆往弄堂外去了。

這個人是誰？

事情仿佛更加詭異，無論是呂某還是洪師傅身上，都籠罩著一層神秘的色彩。商國棟左思右想，決定適當探索一下。

次日商國棟上完班后沒有立即回住所，而是進了一家網吧上網，他輸入洪小杰的名字進行搜索，果然搜到一條好幾年前的信息，說洪小杰下水救人，不幸被激流沖走，至今下落不明。而關于被救者的信息則搜不到。

表面看來，都過了十年了，沒有人再對那件事感興趣了吧。然而商國棟想到被救者就在自己身邊，再想到洪師傅屋里來過一個神秘的人，就覺得這事還沒有完。

果然兩天以后的夜里，兇險的事發生了。那天夜里下起雷雨，商國棟躺在床上睡不著。忽然透過雷聲雨聲，他聽到一陣異常的響聲隱隱傳來，似乎有人在打架。而這聲音來自隔壁。

商國棟跳下床，開了門出去，此時他想起來，洪師傅今天下午去鄉下看老哥了，要明天才回來，今夜沒在家。商國棟再仔細一聽，原來打斗聲來自呂某的住所。呂某住所的西邊有一條弄堂，商國棟跑進弄堂，從窗口望進去，里面有兩個黑影正在扭打。

商國棟忘了帶手電，屋里黑咕隆咚，只靠著閃電才發現里面有人在扭斗。他不顧一切從窗里跳進去，叫了一聲：“你們在干什么？”話音一落，就覺得腳踝被人一扳，撲通一下跌在地上。

跌疼了的商國棟好不容易爬起來，周圍已經沒有打斗聲。只聽呂某在問：“你怎么過來了？”

商國棟在黑暗中一把拉住呂某：“那個人，是不是洪小杰？”呂某哆嗦了一下，使勁把他往外推：“別多問，不關你的事，你千萬別摻和進來……”門砰地關上。

商國棟并沒有走，他冒著雨蟄伏在窗下，關注著屋內的動靜，直到天快亮才回到自己的屋里。

事情到了這一步，商國棟似乎已看到了迷霧后的一些真相。現在的問題，是他該不該揭一揭這個蓋子，又怎么來揭？

又是次日夜里，就在他獨自糾結的時候，有個人敲開他的門，進來了。

是洪師傅。

洪師傅緊皺的眉頭和蒼白的臉色，先預示著他已知道了什么。他小心把門關上，才低聲問道：“國棟，昨天夜里我沒在家，到底出了什么事？”

商國棟已經拿定主意，要跟洪師傅抖一抖那些神秘的往事。他直截了當地問道：“洪師傅，你昨夜不在家，你怎么知道這里出事了？”

洪師傅似乎噎住了，低低地說：“你昨夜都看到了，對嗎？”

商國棟問：“你知道我看到了誰？”

洪師傅又愣了一下，索性也干干脆脆地說：“國棟，咱們之間也不要兜圈子了，你說吧，你想要多少錢？”

“什么錢？”現在輪到商國棟一愣。

洪師傅說：“你要的，不就是錢嗎？我沒把你當外人，你就痛快說個數吧，只要不是獅子大開口，我洪師傅一定不會推托的。”

商國棟連忙搖搖頭：“洪師傅，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想弄清，當年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你認為，當年是怎么回事呢？”洪師傅問道。

商國棟開始分析起來：“我是這么想的：十年前的一天，呂先生在郊外的河邊釣魚，釣子被淺水里的水草給勾住了，他只好卷起褲管下水撈釣子，恰好遇上上游的水閘開閘放水，他被沖下來的水帶進了激流里，他順著水流漂，但長褲腿又被水下的什么東西給掛住了，既漂不動也游不走，而水面在不斷上漲，快要把他淹沒了，這時他看見了岸上有個人在走，就向那人呼救，那人就跳下水來救他，幫他從勾住的東西上解脫，呂先生順著水漂了一段路，當他好不容易爬上岸，再看那個救他的人正在水面撲騰，隨即沉了下去。呂先生不敢再下水救人，他一看情況不對就趕緊溜走了。幾天后他在電視里看到有記者采訪你，你在說兒子洪小杰為了救人，被水沖走下落不明。呂先生感到又慚愧又恐懼，就悄悄離開這座小城，到外地謀生去了……“

商國棟說到這里，停頓一下，沒聽到洪師傅發表異議，又繼續說下去?！皡蜗壬谕馄戳耸?，他心里一直有愧疚，十年過去他終于回來，他打聽到你住在這里，就在你隔壁的房子租住下來，然后他先化名姜良欣，給你的銀行卡里匯了9000塊錢，第二次又化名紀德，同樣再匯了9000塊。所謂姜良欣就是講良心，紀德就是記得。之所以每次匯這個數，是因為銀行匯款萬元以下不需要身份證。”

“這么說，那個給我匯錢的人，就是呂先生？”洪師傅聽到這里問道。

“是的，就是他。”

“但就算這樣吧，又有什么意外呢？”洪師傅顯得很淡定。“最多，我知道了誰給我匯錢的。”

商國棟擺擺手：“呂先生已經把他的事告訴過我，本來我也認為事情就是這么簡單，你的兒子洪小杰下水救人，把他救了，而小杰反而沉下水犧牲了?？墒悄且刮医涍^你的后門，聽到了你和一個人的對話，我猛然認識到了一個真相，原來，你的兒子洪小杰并沒有死，還活著，對不對？”

洪師傅臉上沒有表情，淡淡地問：“你怎么認為，那個人就是我兒子？”

“我首先是猜的，而昨天夜里，我聽到了呂先生屋子里的打斗聲，我以為是有賊進了呂先生屋里，呂先生正在自衛，但當時有閃電，我看出那人就是洪小杰，我進屋去叫了一聲，被他們中的哪個給扳倒在地，等我站起來，洪小杰已經不見，我問呂先生那人是不是小杰，呂先生并沒有否定，反而勸我不要摻和?！?

商國棟說到這里，洪師傅就擺起手來：“國棟，事情既然你已經知道，不要往下說了，你還是提一提，你要多少錢吧。”

“我不會要錢的，”商國棟說，“我只是想弄清事實真相。洪師傅，既然你的兒子洪小杰是下水救人的，他明明是個英雄，可為什么后來他卻人間蒸發了，而你還在電視上說他為了救人被水沖走，下落不明了呢？”

剛說到這里，響起敲門聲。商國棟打開門，是呂某進來了，他關上門就央求商國棟：“別再說下去了，國棟兄弟，咱們既然都住在這里，就都是有緣人，相互體諒吧。”

“這是題外話，我們還是先把事實擺出來吧?！鄙虈鴹澙^續說下去，“呂先生，我問你一個問題，洪小杰下水真是為了救你嗎？而你真是在被他救了后，才爬上岸的嗎？”

呂先生大驚：“你什么意思？”

“其實這事，你知，洪小杰知，洪師傅也知，現在我也知道了。事實真相是，當時你呂先生被水流沖在河中，褲管被下面的東西勾住，你當時并沒有向岸上的人呼救，其實洪小杰是跟著你來的，他見你在河中沉浮，就脫下衣褲下了水，但他不是來救你的，而是仗著水性比你好，想趁機把你摁進水里溺死。你們倆就在水里搏斗，最后卻被你占了上風，你反把他摁在了水中。當你露出水面游上岸時，不見他的影蹤了，你以為他死定了，就回去了，然后過了幾天在電視里看到洪師傅在哭訴，兒子下水救人被水沖走了，生死不明……”

洪師傅和呂某對望一眼，都不知說什么。

商國棟繼續說：“其實這里有一個大破綻，那就是既然洪小杰生死不明，洪師傅又怎么知道兒子是下水救人？當時洪師傅在電視上說，他是跟兒子一起去釣魚的，他看見有人落水，兒子下水去救，只是他沒看清落水那人是誰，也不知道那人有沒有活下來。其實當時洪師傅根本沒在現場，是事后洪小杰把過程跟他說的。洪師傅也以為那個被救者已經死了。但為什么要讓兒子逃走呢？因為你們爺倆不敢確定呂先生是否真死了，萬一呂先生沒死，就會揭穿洪小杰殺人的真相，為了確保安全，你們爺倆就導演了這么一場大戲，把洪小杰說成在救人時失蹤了，這樣就算呂先生活著，也不會計較了，而如果過幾年確定呂先生沒出現，就可以再讓洪小杰出現，隨便找個借口讓他復活就行了?！?

洪師傅聽到這里，臉色更加難看，冷汗直淌下來。呂先生則問道：“國棟，你怎么敢確定，洪師傅當時不在現場？”

洪師傅也盯著他。商國棟清清嗓子，說了一句震撼他們的話：“因為那天，我就在現場。我看到了一切?！?

“啊，你也在？”呂先生不相信。

商國棟從衣兜里掏出一個皮夾子。洪師傅一看，失聲叫道：“是小杰的皮夾，那個偷錢包的賊，原來是你？”

商國棟的頭低下去：“沒錯，我當時正好去河邊，看到洪小杰下水的，我望見你們在水里搏斗，根本不像是誰救誰。等你們都沉下水時，我就掏了小杰扔在岸上的衣兜，摸走了他的皮夾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