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拐騙的故事講完了，你覺得怎么樣？”榕榕問道我。

我又輕輕拍拍手：“太解氣了，說得真好。”

“我已經連續說了兩個了，接下來該輪到你了吧？”

“好好，我要再不說一個就太對不起你了。你先歇歇，下面聽我來講吧。”

她高興地問：“你要講什么？”

“暗殺故事。”

“哇呀，又要講暗殺，是不是很刺激？”

“很懸疑。”

“發生在什么時代？”

“民國的上海。”

“又是一個上海灘呀。”

“是不是覺得老套了？”

“不不，即使老套了也想聽，你講吧。”

于是我就講起來——

1928年的一天早上，上海警察廳偵緝處長馬塵上了班，被廳長徐國棟叫進辦公室。徐國棟坐在寬大的辦公桌邊，晃著手中的一張紙。馬塵接過來一看，紙上用毛筆寫著一些字。

“廳長，這是一些人的名字吧？”馬塵問道。

“事情是這樣的，”徐國棟介紹：“剛才我上班出門，碰上一個賣報紙的報童，我買了一份報。到了辦公室一看，里面夾著這張紙。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你幫我參謀參謀。”

馬塵心里一陣佩服，不愧是警察廳長啊，就這么一張紙，引起注意了，自己研究不算，還把他這個偵緝處長都叫來，好像當成案子了。馬塵就分析說：“這可能是報社寫給報童自己的吧？這幾個人是預訂了報紙的，報社給報童一個名單，叫他每天給他們送報去。但報童粗心大意，將這張名單混在報紙里賣給了您。”

徐國棟認為有點道理。不過，他并沒有放心，鄭重地說：“現在這只是推測。你知道嗎，我的前任有過教訓，他收到了一份名單，不當回事，結果后來發現，這個名單上的人都給暗殺了。”

“有這樣的事？”“嗯。所以我們還是多個心眼吧。”徐國棟吩咐馬塵，設法把這些人查實一下。

馬塵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就叫來助手凌繼坤，向他介紹說，廳長對這個名單很重視，要求核實一下，看看他們是些什么人。凌繼坤為難地說：“上海這么大，人這么多，咱們對這個名單一無所知，怎么搞得清？”馬塵笑笑說：“咱們可以找那個報童，也許馬上能搞清。”

馬塵和凌繼坤前往那條路上，尋找那個報童。很快找到了，一個十二三歲的男孩。但男孩卻說，他根本不知道報紙里有這樣一份東西。

馬塵拿出了一塊大洋，笑呵呵地說：“你如果跟我們說真話，這錢就歸你了。”

小孩立即眼睛發亮，低聲說：“是一個先生給我的。他買了我十份報，給了我這張紙，讓我夾在一張報里，賣給那個警察大官。”“他為什么要你這樣做？”“他沒說，只叫我別跟人家提起這事。

凌繼坤問道：“你認識那個先生嗎？知道他是什么人嗎？”小孩搖頭說不知道，只描繪一下那人的形象，穿著長衫，戴著禮帽，像個教書先生。

馬塵把大洋給了報童，囑咐說如果見到那個先生，馬上到附近派出所報告，會有更多獎勵的。

兩個人就離開了。凌繼坤問道：“處長，你認為那個人這么做，究竟想干什么？”馬塵皺著眉說：“廳長擔心這是一份暗殺名單，現在看來，真的有這種可能。”的確，現在上海灘的暗殺事件時有發生，警察廳因為難以破案，被民眾詬病，廳長壓力不小，馬塵自己的日子也不好過。對這樣一件事，可不能掉以輕心。但凌繼坤又提出疑問，既然有人要搞暗殺，本要保密才對，為什么會將名單通過報童送給警察廳長呢？馬塵認為這正是殺手猖狂的表現，他們是在向警方示威。

“我預感，在我們弄清這個名單前，他們肯定會先下手。我們得盡快查清這些人。”馬塵叫凌繼坤快把這個名單送印刷廠印幾十份，分發給各個派出所，讓下面廣泛了解一下。

然而，折騰了好幾天，也不見有哪個派出所上報一點情況。這等于說，整個上海警方沒有人知道這個名單上是什么人。

正當馬塵和凌繼坤一籌莫展時，事情果然發生了，這天虹口一個派出所報告，那邊有家工廠的一個人被暗殺了，就在昨天夜里，有人把這個人的腦袋割了下來，掛在了工廠的大門上方。身上還貼了一張紙，上面寫有此人的名字。經過對照，發現這個人的名字就在那份神秘的名單上，排在第一個。

馬塵和凌繼坤立即趕去。這才得知，被殺的人是工廠看大門的，名叫張衛夫，近五十歲，是個單身漢。凌繼坤上前扯下貼在尸身上的那張紙，驚叫了一聲：“上海暗殺隊。”

“什么？”馬塵聽了一驚，忙湊過去看，紙上寫著殺死張衛夫，報仇雪恨。下面落款是上海暗殺隊。

“這是什么意思？”凌繼坤問道，“處長，你聽說過上海暗殺隊嗎？”

馬塵搖了搖頭。但他心中十分緊張。上海的幫派多如牛毛，幾乎每個派別都會搞暗殺。上海暗殺隊這個稱號實在太籠統了。馬塵深知，這種案子多半會成無頭案，查不清的。

但又不能不查。馬塵找到工廠老板，向他詢問張衛夫的有關情況。老板顯得十分茫然，說張衛夫平時并不兇悍，怎么會跟人結仇生恨呢？馬塵問道：“聽說他是個光棍漢，有沒有在女人身上跟別人爭不清？”老板承認，這個人確實有點好色，但具體情況也不清楚。

這時凌繼坤匆匆走來，對馬塵說，他向廠里的一些工人了解，張衛夫跟一個叫三甜的女人有一腿，而三甜的老公是在屠宰場當屠夫的。

“屠夫？”馬塵的腦子里閃亮了一下。他馬上命令凌繼坤帶幾個人，把三甜的老公給拘起來，帶到偵緝處去。又命手下將張衛夫的尸體送到警署驗尸。

尸體驗下來，頭顱確實是被斧頭砍下來的。馬塵也對三甜丈夫進行審訊。但無論怎樣軟硬兼施，屠夫死活不承認是他殺了張衛夫。而屠宰場里的人都證明，屠夫這幾天根本沒離開過屠宰場。

那么，是不是另外的仇家殺的呢？又經過一番艱苦的調查，馬塵和凌繼坤都沒找到什么有用的線索。

馬塵沒辦法，不得不去向廳長匯報。徐國棟指著那份名單，說：“怎么樣，我的預感沒錯吧，這正是一份暗殺名單。”馬塵沮喪地說：“廳長確實料事如神。盡管我們馬上入手調查，但還是讓兇手搶先了。”“知道是什么人干的嗎？”“死者的身上貼有紙條，上面寫著上海暗殺隊。”

“上海暗殺隊？”徐國棟念叨著，不解地說：“上海有什么紅幫青幫，有什么黑龍會白龍會，卻沒有什么暗殺隊。這是不是一支新的黑幫勢力？”馬塵搖搖頭說：“具體不清楚，既然叫暗殺隊，那肯定比什么幫啊會啊更黑，更殘酷，他們專門搞暗殺。”

徐國棟擰著眉，指著名單上的第二個人說：“張衛夫給殺了，第二個叫卞寶山，你們馬上找到這個人，看看他是干什么的，再保護起來。”

馬塵嘴里默念著卞寶山，回到自己辦公室。然后叫上凌繼坤，去下面布置任務。上海灘這么大，下面的派出所有幾十個，要將一個命令貫徹下去需要一段時間。馬塵最擔心還沒布置完畢，暗殺隊已經下手了。果然，第二天就接到黃浦一個派出所的報告，有個叫同豐樓的小飯館里，一個跑堂小伙子被殺了。死者的名字叫卞寶山。

馬塵和凌繼坤帶著一批手下，心急火燎地趕到同豐樓。卞寶山是被一根白絹勒死的。在他身上貼著一張紙，上面寫著殺死卞寶山，報仇雪恨。落款是上海暗殺隊。

張衛夫的案子沒有眉目，又出了個卞寶山案。馬塵和凌繼坤馬上投入調查。基本的情況很快弄清，昨天夜里卞寶山就在店堂里面的宿舍睡覺，負責看管飯堂。到天亮老板發現他死在床上。卞寶山是蘇北人，來上海做工也就半年，他雖然在飯館跑堂可以接觸不少人，但交際面并不廣，并沒有結交什么狐朋狗友，也不拈花惹草。在老板眼里是個靠得住的人。

唯一的線索，是據飯店里一個小伙計透露，不久前有一對年輕男女經常來找卞寶山，根據卞寶山自己說，這是他的同鄉，在一家工廠做工。

這對年輕男女很可疑。馬塵決定調查他們。這時凌繼坤將那根白絹拿起來，扯開進行檢查，忽然他對馬塵說：“處長你看，這上面還繡有字。”馬塵接過來一看，是和豐兩字。

“是和豐絲綢廠吧？”兩個人異口同聲地說。

作案的工具是絹，這根絹是和豐絲綢廠出產的，會不會兇手就是在這個廠做工的？聯想到那對同鄉男女，他們是不是就在這個廠做工？如果是的話，他們的嫌疑就大了。

果然，在經過一番調查后，得知這一男一女恰恰在和豐絲綢廠做工。他們是一對兄妹。哥哥這些日子生病，正躺在宿舍里。妹妹承認她去向卞寶山借過錢，他不肯借。她也很生氣。但她并沒有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