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望著古大哥的背影嘆息一聲說:“話里有話,是對我的警告吶。”
阿圭呸了一聲說:“管他呢,這個家伙總是一肚子壞水,說話陰陽怪氣,你怎么會有這么一個師叔呢?還不如認一個叫花子當師叔呢。”
阿良勸道:“師叔不是師父,又不是小蒙自己認的,由不得他吧。”
“既然他不是師父,那就當他說的話是放屁,別理他好了。”阿圭揮著手一副不屑的樣子。
我一想也對,我何必把古大哥的話當回事呢。既然張忌陽收我為徒,就算古大哥到張忌陽面前去告我的狀,張忌陽未必就會聽他的對我進行責罰,因為張忌陽叫我離開無極山莊就是讓我檢驗所學的,我現在用八字咒從古大哥的存靈罐里催出兩個鬼魂,那不正好檢驗出八字咒的強大作用嘛,張忌陽未必不高興吧。
“好了,反正這事我已經幫了你們了,他愛咋咋的吧。”
我手里擎著那個陶罐揚了揚。
阿良問道:“我爺爺和阿圭爹的靈魂在這個罐子里了?”
“是的。”我點點頭。
阿圭又有點著急了,“可裝在他的罐子里跟裝在你的罐子里,不是一樣嗎?他們還是被封在里面吧。”
我連忙解釋:“那不一樣,他那個罐子叫獄罐,是關押亡靈的,而我拿的這個罐子是甸甸的,雖然也是存靈罐,但不是道士的法器,當初它只是一個普通的罐子,由于一些墳地被強行推平,墳墓中的尸骸暴露于外,那些亡魂無處藏身只好爭相擠進這個罐子,所以這個罐子的作用是亡靈們自己認的,那好比是他們的一個避難所,是他們的一個小小的家。”
阿良和阿圭都松了一口氣。隨之阿良問:“那現在怎么做,就讓我爺爺和阿圭爹一直呆在這個罐子里嗎?”
“他們現在呆在里面,完全是自由的,隨時可以進進出出。當然他們也可以另找別的庇護處,反正由他們自己選擇。”我把罐子遞給阿良,叫他們找個地方埋了做座墳。至于里面的亡魂再不會受到限止。
阿良和阿圭這下放心了。他們提出請我去看一場地段,哪個地方風水好就埋在哪兒。我就陪他們回到了他們的山村,在村外的山里尋找風水寶地。不過鑒于他們是普通農家,也不適宜將死去的先人葬在風水太強的地方,還是讓風水平常溫和一點好,免得擋不住風水反而招來災禍。
做完這一切后我才向他們告辭。阿圭信誓旦旦說以后發達了,一定不會忘了我的恩情。
有關存靈罐的事件,也算告一段落了。
這一次我沒有掙到錢,因為幫的都是窮光蛋,我也不好意思向他們張口要報酬。我只能檢驗了八字咒的威力。也不算白忙乎一場吧。
還有幾天才開學。我還得找一點事做一做。雖然解救遠甜和小練的事很重要,但依目前的形勢來看,我正走在橋中間,想一步沖過橋是不行的,只能一步一步緩緩前行。最關鍵還是我能不能盡快掌握敕殤門的功法。
如果我操之過急,反而會引來張忌陽的警覺。所以我先不急于回去找他說我已經將驅鬼第一步學會了,請他馬上往下教我,而是在外面先游蕩一段時間,這樣張忌陽會產生麻痹,認為我沒有救遠甜和小練的野心了,否則怎么還有閑心在外面耽擱時間呢。
當天回到家,夜里上網再瀏覽“鬼來了”論壇,又見到了一個帖子。我饒有興趣地讀起來,帖子是這么寫的——
我很想殺了彭志凡。
這個念頭從心底蹦出來,可不是鬧著玩的。我相信,每個人都存在殺人的欲望,人生總會碰上冤家,或者某些自己看不慣的人。當然許多人只有殺人的意念,但我竟然行動了。
這天我拿著一把刀,對著彭志凡砍去,砍來砍去砍不到。彭志凡明明就在面前呀。忽然間,彭志凡退到窗邊,朝著我輕蔑地招手:“來呀,你來呀。”我狂吼一聲撲過去,彭志凡哈哈一聲笑,從窗里跳了出去。我伸頭向下一望,彭志凡四腳朝天地躺在水泥地上,一動不動了……
鬧鐘鈴聲適時響了,把我從夢中喚醒。我長長出一口氣,爬起來去上班。
報社辦公室在十樓。我剛到走廊,就碰上彭志凡滿面春風地走來,向我打個招呼。我們一前一后走進辦公室。
我看見了,彭志凡剛剛從老總辦公室出來。這簡直是他每天上班前的必備課。昨夜他把稿子寫好發在老總信箱,剛才去請教老總看沒看。其實是,他要聽老總的夸贊而已。
彭志凡是這家娛樂報紙的臺柱,看他的稿子,成了老總上班的第一享受。老總經常拍著彭志凡的肩說:“要是我們報社有兩個你就好了。”說著有意無意地瞟我一眼。
我心中抖一抖。說真的,我很想殺了彭志凡。
但我也清楚,就算殺了彭志凡又能怎樣呢?彭志凡消失了,老總會把我捧到他的高度嗎?其實有句話說得好,用實力說話。彭志凡拿出的稿子,經常帶著令人驚喜的新鮮感,老總喜歡,讀者喜歡,我也喜歡。
為什么我就寫不出好稿呢?關鍵在于,我總是搞不到好的素材。
為什么彭志凡總有那么多好素材呢?我也請教過他這個問題,彭志凡笑笑說:“梁力,你不要跟我比,我不過是在賭博未來。你還是按你自己的方式來吧。”正是這不咸不淡的口氣激怒了我,我開始暗暗詛咒他,以至于夢中都揮刀砍人了。
殺了你,我要殺了你!
這句兇悍的話在我心頭翻滾。誰知道竟然靈驗了,彭志凡真的死了。
這天上午我還剛起床,就接到老總的電話,說彭志凡上班途中出了車禍,被送到醫院了。“咱們都去醫院吧。”老總說完關上電話。
我馬上趕到醫院。看到蓋著白布的彭志凡已在停尸房。
彭志凡就這樣死了,太簡單了,簡單得像潑出去一杯水,噗地一下就見不到了,而且是永遠。我不知是興奮還是悲哀,只是有點遺憾,好像我正想和彭志凡演對手戲,彭志凡卻跳下舞臺了,這幕劇就這樣突然閉幕了。缺少更多余韻。
可是我沒料到,有關彭志凡的劇目并沒有完,還要演下去,而主角是我自己……
彭志凡死后的第七天,我清早上班。剛到走廊,恍惚間彭志凡迎面走來,臉上帶著春風得意的笑,閃身進了辦公室。他又從老總辦公室出來吧?我閉了閉眼睛,確認是幻覺。彭志凡再也不會在這里出沒了。
我推開辦公室的門。一下子瞪大眼睛,我發現,在彭志凡的位置上坐著一個人,那是一個人的背影。以前開門的總是彭志凡,現在鑰匙在我手上,我是用鑰匙打開門的,誰會早早在里面呢?我忙喝了一聲:“你是誰?”
再一看,哪里來的人呀,辦公室里根本空無一人。
又是幻覺?我嘆口氣,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來。我發現,彭志凡對我的影響太大了,以至于他死了,那影子還在我面前晃動。
正胡思亂想,有人站在門口問我:“今天有什么打算嗎?”是總編大人,正冷冷地瞪著我呢。我必須回到現實中了。
“噢,是這樣,”我站起來回答,“我想去采訪一下邱美麗。”“采訪她什么?是藝術之路,還是生活花絮呢?”
“當然是生活花絮。”我沒忘了,自己當的是娛樂記者。藝術之路,讓高雅報紙去爭吧。老總需要的無非是下三路的東西,讀者也需要。
“好吧,你去吧。彭志凡沒了,現在就看你的了。”老總說著走開了。
邱美麗是目前正崛起的一顆歌視明星,雖非如日中天,也已經萬眾矚目,粉絲多,關注她的人多,電視網絡對她的各種生活花絮的需求就多,報紙苦苦支撐也不能放過,當然緋聞是最具刺激性的,我現在想搞清的是,邱美麗目前的男朋友是誰。
但這容易嘛?
我匆匆去找邱美麗,結果被她的經紀人擋住了。我剛說明來意,經紀人就一口回絕:“邱小姐是與娛樂聯盟有合約的,對她所有的采訪權都是娛樂聯盟獨家所有。”
娛樂聯盟是一家綜合媒體,涵蓋電視網絡和報刊。實力雄厚,渠道強大。
走出經紀人的房間,我兩腿灌鉛般沉重。這碗飯實在不好吃啊,紙刊已是日薄西山。我也想過轉行,但大學畢業除了滿腦子文字,也沒學到別的謀生技巧,去別的媒體也未必是出路,另辟蹊徑談何容易。
回去見了老總怎么交差?此時我更恨彭志凡了,如果他不死,有他在那里撐著,老總也容忍我的平庸,但現在彭志凡沒了,自己就更直接地戳在老總面前了。
正在又恨又嘆,手機響起短信聲,我大吃一驚,號碼竟是彭志凡的。上面有一行字:“資料在辦公室包內。”
什么意思?我目瞪口呆。
難道是有人使用彭志凡生前的手機在開我的玩笑?這種玩笑開不得,雷死人的。
我沮喪地回到報社,小心地推開辦公室的門,一眼看到彭志凡的辦公桌上,放著一個皮包。
這是一個公文包,棕色的。我馬上識出,正是彭志凡生前的那個包,羚羊牌,皮面上有一個小黑點子,是彭志凡不小心讓煙頭燙的。這個黑點子如同防偽標識,可以確準無誤。
我這下吃驚了,我早知道彭志凡出車禍時,那個皮包也被車輪軋扁,碾得像一只張開翅膀的大鳥,被作為現場證據拍了照。我見過照片。皮包后來讓彭志凡的老婆燒給丈夫了。
怎么會在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