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驚訝：“那你說是什么朝代？”

“應該是清朝的。”

“清朝的？”

“對，清朝道光五年。”

他更驚了：“你怎么知道的？”

我不耐煩地說：“你也明明知道我是什么本事，還問那么多，你來阻止我不就是怕我把異能練得比你強嗎？現在你不要問我怎么知道，知道些什么了，還是把你的故事往下講吧，我還等著你出題目考我呢。”

他明顯有些心虛了，因為他還沒開講，我就一言指出他的錯誤，那不等于我已經告訴他，這個故事我是了然于心的？他還講個鬼啊。

不過他遲疑一下還是說道：“我就不行你什么都知道。”

然后他就講了起來——

清朝道光五年的一天，位于浙東鎮海海岸的三溪碼頭，一片忙碌。下午未時時分，從西北的天空涌來大片烏云，很快烏云遮住整個天空，隨著第一道閃電劃開，大雨傾瀉而下。

雷雨來得太猛，搬運工們紛紛跑進倉庫避雨。碼頭上還剩下王太風和陳阿奇兩人。

陳阿奇是清掃工，每天在搬運完工后負責清掃碼頭，此刻他得臨時清理一下場地。而王太風是碼頭總管，他要檢查有沒有要緊東西沒弄好，怕被雨水淋壞。

突然間，一道強烈的亮光閃開，霹靂一聲巨響，一個落地炸雷正好砸在了碼頭上。

雖然大伙經常見雷電，可雷打得這么近，還是很少見。倉庫里有人驚呼：“王總管和陳阿奇呢，他們沒事吧？”眾人朝門外望去，外面天昏地暗，根本看不清他們在哪里。

正當大家替他們擔憂時，一個渾身濕透的人沖進來嚷嚷：“不好了，陳阿奇他……他死了……”

“怎么啦？”

“雷，是雷把他打死了……”

這人就是王太風。眾人聽他這么說，全都驚呆了。看外面風大雨猛，誰也不敢立即沖出去看看，只能縮在倉庫里，等著老天停止發威。

雷雨終于遠去，王太風和眾人急忙跑出去，尋找被雷打倒的陳阿奇。可是找來找去，沒見陳阿奇的影子。

眾人紛紛問王太風，不是說陳阿奇被雷打死了嗎，那他的尸體呢？

王太風結結巴巴說：“我親眼看見他被雷打中了，倒在地上，我喊了他幾聲，他沒吭聲，我嚇得就跑了……”

眾人又搜尋一番，還是沒有找著陳阿奇。

大家都不知所措。有一個人哭了起來，他是陳阿奇的同鄉陸小毛。

陸小毛哽咽地問王太風：“王總管，現在找不到阿奇叔，該怎么辦呀？”有人提議趕快去報告縣太爺。

三溪碼頭是縣府建的，總管就是縣令委派。王太風不敢耽擱，急急去鎮海縣衙匯報。

鎮海縣令是嵇桐，聽了王太風的報告，呼地站起來說：“我剛才在縣衙里，也覺得這雷太響了，沒想到是落在碼頭，還打著了人。”嵇桐當即叫上幾個手下，向碼頭奔去。

碼頭上的工人已經在繼續干活。嵇桐不由連連跺腳：“人還沒找著，怎么就又開工了？”王太風解釋說，任務太緊，耽擱不起。

嵇桐生氣地說：“難道一條人命，比趕工還要緊嗎？這么多人在這里亂踩亂踏，還叫我怎么勘察？”

確實，整個碼頭的地皮雖鋪著礦渣，不會泥濘，但人一踐踏，還是會破壞原來的痕跡。現在只能由王太風指點現場。王太風小心地辨認了位置，是離岸邊五六丈的地方。嵇桐一看，地皮上有一個飯碗大小的凹坑，里面的砂石還有一點焦糊色。

這個凹坑正是雷擊點。

也就等于說，陳阿奇就是在這個位置被雷擊中倒下的。王太風將當時自己站在什么地方，怎么聽見雷響，回頭看見陳阿奇倒地，怎么去呼喚陳阿奇，又怎么嚇得逃掉的情形敘述一遍。

最后他慚愧地說：“我看見他倒下，本來也想伸手拉他的，可我心里很怕，就先跑了……”

嵇桐點點頭說：“雷這么響，打下來確實怕人，你跑掉也是有道理的。”

現在的問題，陳阿奇的尸體在哪里？他倒下的位置離海還有五六丈，王太風就提出，是不是陳阿奇被雷打死后，又被水沖下海了？因為當時雨量很大，碼頭上流水肆溢，沖力還是比較大的。

大家聽了，也找不到更好的解釋。

這樣看來，陳阿奇的尸體是找不到了，落入大海，早漂到不知什么地方去了。

陳阿奇死得可憐，難道這是上天之意？

嵇桐對著茫茫大海嘆息一番，只好帶著手下回縣衙。此事也只能當成一個意外事故。但嵇桐有點不甘心，他親自起草一份告示，命手下發往各個漁區，通知漁民們，出海打魚時如遇上漂浮的尸體，請速向縣衙報告。

嵇桐還是希望能有個意外的發現。沒想到第二天，有人到縣衙來求見。正是陸小毛。陸小毛哭泣著說：“老爺，我雖不是阿奇叔的親人，但我們是同鄉，他現在活不見人死不見尸，我覺得很奇怪，所以求懇老爺查個明白。”

陸小毛認為，王總管的說法很沒有道理，當時雖下著暴雨，碼頭上都是流水，但還不至于將一百多斤的人沖走吧？

嵇桐一愣：“你的意思是……王太風在說謊？”

“我不能說他是說謊，我只是認為這個說法不對。阿奇叔的尸體，肯定不是被水沖走的……”

那么陳阿奇的尸體又在哪里呢？陸小毛提出了他的看法：“我捉摸著，是不是阿奇叔的尸體被人扔下海了？”

這話一出，嵇桐就驚叫起來：“如果是這樣，那豈不是有人故意犯案了？”

陸小毛的猜測，能當回事嗎？在一邊的書吏和干辦紛紛駁斥，說他是無中生有，無事生非。

嵇桐則陷入沉思，他把各種跡象都梳理一遍，慢慢點著頭說：“我也感覺，這件事挺奇詭的。好吧，我們還是再勘察一下吧。”他帶上手下人，又往碼頭趕去。

這邊王太風正指揮工人干得歡。一見縣令又來了，王太風忙迎上來問：“老爺又過來，有何吩咐？”嵇桐直截了當說，對陳阿奇的失蹤感到疑惑，來作進一步的調查。

嵇桐看到，王太風的臉上閃過一絲驚慌，雖然很輕微，還是讓他捕捉到了。但他假裝沒看見，在現場又仔細地研究一番。然后他把王太風單獨叫到一邊，微笑地問：“王總管，你昨天說過，陳阿奇失蹤，可能是被雨水沖下了大海。我想做個試驗，驗一驗這到底是不是真的。你說好不好？”

王太風緊張地問：“老爺想做怎樣的試驗？”

“很簡單，在碼頭地上筑一條干渠道，放滿水，然后讓一個人躺在渠外，看放多大缺口的水可以把人沖得動……”

嵇桐話音剛落，王太風已經嚇得臉色發白，結結巴巴說：“這這……老爺是怎么想出來的？”

“是沒有辦法的辦法，只有試一試，才能知道陳阿奇是不是真被雨水沖走了。”

嵇桐這番話，顯然正是沖著王太風的。王太風哪會聽不出來。他喘著粗氣，豆大的汗珠從額上滾落，終于撲通一下跪在嵇桐面前：“老爺，我知道瞞不住您，我還是說實話吧，陳阿奇并不是被水沖走的，是我，把他拖進了海里……”

王太風直截了當坦白了。昨天下午，大雷雨下開后，王太風作為總管還得斷一下后，看看場地上有什么要緊東西沒收拾好。猛然間天空一道閃電直劈下來，轟隆一聲巨響，震得他跳了起來。他感覺到那道雷就打在北邊十幾丈的地方。連忙朝那邊望去，發現有個人竟倒在地上。他跑近了一看，是清掃工陳阿奇。

陳阿奇明顯是被雷擊中了，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王太風腦子里嗡一下，扭轉身就逃。跑了幾步又停止，還是轉身跑回去，把陳阿奇拖到岸邊，用力推下了海……

“你這么做，又是為了什么？”嵇桐不解地問。

王太風喃喃地說：“我是覺得，他這一死，對咱碼頭是一個累贅，所以我就干脆讓他漂了去……”

這話一出口，氣得嵇桐七竅生煙：“你把一個死人扔進大海，這也太狠心了吧？”

“老爺，我也是為衙門著想啊……”

“呸，誰要你這樣著想。就算陳阿奇被雷打死，我們也要替他負責呀。”

嵇桐算是明白了王太風的“良苦用心”。原來這個碼頭是縣衙出資建的，工人在工作中出點什么事故，衙門要負責賠償的。王太風見陳阿奇被雷打死，認為這屬于天災，跟“工傷”無關，就自作主張將他的尸體扔下海，也就是要替衙門省一筆“喪葬費”。

王太風這種行為，該怎么處置呢？要不要懲罰他？嵇桐著實為難了。他認為王太風雖為了衙門，卻使出這樣毒辣手段，實在有違天理。

最后嵇桐還是一揮手，命捕快將王太風抓起來，押到縣衙去再作計較。

回到衙門后，嵇桐有了結論，對王太風說：“本縣做事，一向是講究公正。此次雷擊事件，你的做法太沒良心，而且你已經違反法度，應當獲罪。看在你一向勤于公事，對本縣也有功，就關禁閉兩月吧。”

王太風聽了沒有申辯，只說他當時想得太簡單了，現在聽憑老爺發落。

王太風被關進牢里。一切又恢復了平靜。

嵇桐也以為，這件案子也就這個結果了。沒想到兩天后有漁民來報告，他們在近海撈到了一具男人尸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