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玄之意志如此堅定,幾乎可以說是不容置喙,那玄淵自然也不會強扭著他做出什麼改變,撣了撣寬大的廣袖後,玄淵勾脣輕笑了一聲,突而輕笑著說道:“說來也真是,我剛從那個世界離開沒多久,現在就又要回去了。”
也不知道冥月有沒有理清她跟判官之間那如同一團亂麻一樣的糾葛和紛亂,如果他們還處於恩怨糾葛不曾解開的境況中,那玄淵覺得現在回去那方世界去見冥月和判官,會讓他覺得有些尷尬——他真的非常不擅長處理這種感情之事,也完全不想摻和進去。
不過說起來,他好像還欠那個神話仙俠世界中由前任主神衍化而來的忘川一個回答,他還要告訴那方世界不斷往前奔流不息的忘川,它的核心數據已經找不到了,多半機率已經被銷燬殆盡,找不到半點殘留痕跡了。
說來,主神那一堆事也同樣麻煩得很啊,只從兩任主神的交替和更換就能夠看出來,其實在主神空間,還有更多的秘辛掩藏著,這其中的水還深得很呢,不像外在看上去那般平淡無波,不說其他,單就說是誰創造出了主神的這個問題,就能挖出不少隱秘來了。
不過有關於主神空間更深沉的秘辛,就不是玄淵所關心和在意的事情了,目前他無意去探索太多,反正他已經決定要離開主神空間,那在這片主神空間到底藏著什麼樣的隱秘,對於玄淵來說就並不是那麼重要的事情了。
只是有些嘆息和遺憾的是,雖然他有意幫助前任主神找回屬於祂的數據核心,但在祂的數據核心已經被徹底銷燬的情況下,玄淵也沒有什麼辦法。
他只是個普普通通、走修煉之路的老古董劍修而已,對於計算機、智能生命那種高科技的先進存在,他真的只有初步的認識和了解,算不上精通,沒有辦法給核心數據已經銷燬的前任主神重新創造出一個核心數據來。
所以,在這件事情上,他只能跟前任主神說聲抱歉了,他真的沒有太多的辦法。心中頗有幾分無奈,但玄淵卻不至於爲此有太多情緒波動,畢竟玄淵早就清楚,他從來不是什麼全能的人,有做不到、無法達成的事情實在是太正常了。
前任主神的已經下了定論,玄淵也就不再多想,他擡手按了按自己眉心,便看向楊玄之,眼中露出幾分淡淡的笑意來,揚眉問道:“既然你已經決定前往修真界,也選好了合適的修真界,那你準備什麼時候過去,需要收拾什麼行李嗎?”
被問及這個問題,楊玄之臉上的表情稍稍一頓,他不由擡起眼眸,看向遼闊高遠的澄澈藍天,看向清寒山的一草一木,蕭疏鳳眸中終於有類似於緬懷和嘆息的深沉情緒流淌而過,這些情緒深沉如許,夾帶著太多嘆息,太多不知如何去描述的情緒。
縱然楊玄之已下定決心要離開這方世界前往全新的修真界,但這裡終究是生他、養他,是他生活了這麼久時間、這麼漫長歲月的世界,楊玄之一生所有的經歷、所有的人生全都在這裡度過,若要離開,就等於親手割捨這一切,這種割捨所造成的痛楚乃是切膚之痛,又豈是說忍就能忍下、說不不在乎就真的不痛的呢?
但楊玄之到底還是楊玄之,他向來不是做下決定後又後悔的人,更不是爲了心中的追緬和嘆息而改變主意的人。
收回目光,楊玄之微闔了闔眼眸,再睜開時已經恢復到一片平靜和專注,再也沒有了之前那些複雜難言的情緒。他盤膝而坐的雙腿伸直,從寒潭邊的青石上站了起來,擡眸看向玄淵,楊玄之微一頷首,認真說道:“我現在就回去收拾東西,今晚便可以出發。”
眸中露出幾分訝然來,玄淵挑了挑劍眉,略帶疑惑和探尋的問道:“你確定麼?”他的語氣帶著幾分徵詢,要完全確定楊玄之是真的決定收拾東西后立刻就離開這方世界,纔會真的選擇送楊玄之前往冥月所在的世界。
而在將楊玄之送去那方世界後,玄淵雖然可以在前期爲楊玄之鋪好路,幫他選擇合適的宗派或者勢力拜入門派當中,甚至他還可以請冥月這位冥王代爲照顧楊玄之,讓楊玄之在那方真的有神佛仙人盛行的世界能夠安然修煉下去,不至於遇到太多險境困難。
但是很顯然,玄淵不可能一直都待在冥月所在的那方世界陪著楊玄之,等著他在那方有仙佛神存在的世界修煉有成,然後當楊玄之思念自己出身的這方世界時,送他回來看一眼自己所不斷思念的世界——
玄淵也有自己的旅程要進行下去,日後顯然不會長時間的待在冥月所在的世界,隨時送楊玄之回他所在世界的事情,玄淵沒有辦法做到。他不可能一直都待在楊玄之身邊,等著他什麼時候思念自己出身的世界,就將他送回去,那不可能。
楊玄之緩步走到玄淵身邊,動作輕緩卻又鄭重的點了點頭,以一種無比確定、無比肯定的語氣認真說道:“我很確定。”頓了頓,楊玄之目光微擡,在這方寒潭周圍環視了一圈,又認真看了看清寒山的風景模樣,他淡淡道,“早在我退隱清寒山時,我對此世已無眷戀。”
他早就已經排解掉了那些緬懷和不捨,如果楊玄之還對世間的權力、地位、享樂,又或者其他什麼事情還有眷戀和不捨,那楊玄之根本就不可能放下大燕皇朝國師的位置,他並沒有太多的慾望,所以不捨也並沒有那麼強烈。
只是,不那麼強烈,卻從來不等於沒有,但那些情緒終究輕薄如水面上騰起的水汽一般,不僅無有什麼痕跡,而且並不濃郁,只是那麼一瞬間,楊玄之便將與之有關的情緒盡數收斂殆盡,再無半分情緒泄露出來,當玄淵詢問他是否決定好時,他是發自真心開口說他確定。
既然楊玄之已經明確表達了自己的態度,玄淵作爲外人也並沒有勸說的立場,而他本人其實也並沒有勸說的這個打算,他只是沉默著與楊玄之一起從寒潭邊往清寒山巔的道觀走去,靜默的陪著楊玄之走完最後一程,度過最後一段時間。
路上,楊玄之的目光時而往兩旁他平時根本就不會關注的山石和高大喬木上看去,往更遠處的高山和遼闊無比的天空看過去,彷彿是打算抓緊最後的一段時間、再多看這片世界一眼,再多看這裡一眼。
在從後山深處的寒潭來到楊玄之日常打坐修煉的那片野松林時,楊玄之的腳步不由一頓,他目光在野松林內一掠而過,突而輕笑一聲,蕭疏鳳眸中露出幾分笑意來,而這抹笑意的出現,讓原本顯得冷凝淡漠的他多了幾分鮮活氣息,劍眉星目的面容上笑容湛湛,頗有俊美出塵之感。
指了指面前的野松林,楊玄之的聲音裡浸透著幾分清淺的笑意,他淡淡笑道:“現在是不是該慶幸一點,幸好你先把野松林中埋著的美酒盡數都喝完了,否則我現在豈不是還要頭疼怎麼處理這些酒。”
楊玄之可不喝酒,而那幾十壇烈酒數量可不少,楊玄之就算要準備行李,也不會選擇將這些他根本不打算喝的美酒帶走——雖然這些酒都是楊玄之認真釀製而成的,都凝聚著他的心血。
眨了眨眼睛,玄淵眼中也不由流淌出幾分清淺的笑意來,他微一點頭,嗯了一聲,淡笑著說道:“好像確實是如此,這樣說來,你還得謝謝我幫你處理了這些烈酒,不然你只怕只能把這些烈酒丟棄在這片清寒山上了。”
提及這件事情,玄淵不由有了些許聯想,楊玄之之所以會想到沒辦法把這些烈酒帶走的事情,自然是因爲楊玄之是沒有儲物袋這種修真者使用的法器的,玄淵略一沉吟,就想起在他的芥子空間中似乎還有幾個等級不錯的空間鐲,不由一番手取出了一枚。
右手攤開,一個銀色爲底,其上鑲嵌有璀璨藍寶石,造型古樸卻又頗爲華麗的手鐲出現在玄淵手心,將這枚造型獨特的手鐲遞給楊玄之,玄淵微笑著說道:“這是一枚空間手鐲,既然你打算要前往修真界,那我就以此作爲賀禮相賀了。”
頓了頓,玄淵補充了一句:“這枚空間手鐲算是一件仙器,雖然其內空間並不算非常大,但裝下整座清寒山還是沒問題的,足夠你放置行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