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攆慢悠悠的朝著倚梅軒行了過去,寧成帝腦中放空,暫時不打算去想那些朝政上的事情,今天國宴如此混亂,需要處理頭疼的事情太多,寧成帝真的不想爲(wèi)此再頭疼了。
在神思飄渺間,寧成帝幾乎快要睡過去了,就在這種似睡非睡間,寧成帝突然想起什麼一般的低聲問道:“人送過去了嗎?”雖然是在發(fā)問,但是語氣飄飄渺渺的,好像是從夢中發(fā)問一般。
緊跟在御攆旁的李德忠聽到陛下的詢問,連忙開口道:“回陛下的話,已經(jīng)著人送去冷宮了,只是沒有陛下的旨意,也不知道該如何處置,便只是將她綁住丟在了宮室中著人看管著。”
寧成帝睜開了眼睛,幽暗深邃的眼眸中帶著幾分冷然幾分幽光,他低低笑了一聲,語氣淡漠而微帶冷意:“聽說她還有些功夫在身?先廢了她的功夫,打發(fā)她去辛者庫。”
李德忠低下頭去:“是,陛下。”他還以爲(wèi)這位送進宮的會因爲(wèi)那張臉有幾分寵愛,可是現(xiàn)在看來,陛下並無這個意思,連見都懶得見一面就已經(jīng)開口做出了處決,顯然是對她無情了。
說真的,事實上到此刻李德忠還是滿腦子的不解和茫然,爲(wèi)什麼陛下要讓嘉妃僞裝救駕身亡?嘉妃到底是什麼身份,這個新送入宮的人與嘉妃又是什麼關(guān)係?
寧成帝並沒有與李德忠解釋太多,所以此時李德忠並不瞭解事情的原本和真相,自然就也摸不清楚寧成帝的意思,行事難免謹(jǐn)慎小心了一些,不敢多言,生怕惹怒了陛下。
“叫人好好招呼她,不用太怎麼折辱她,只要讓她知道什麼叫窮人即可。”寧成帝脣角微微勾起,露出一絲帶著冷意和漠然的笑意來,“要讓她好好感受一番,真正的發(fā)自內(nèi)心的悔過,明白嗎?”
不是寧爲(wèi)窮人妻,不爲(wèi)帝王妾的麼?那就好好品味一下窮人到底是種什麼樣的體驗吧。寧成帝勾了勾脣,帶著幾分冷意和漠然,對於這種沒腦子的人,他都不稀得去親自對付。
李德忠低下頭,低聲應(yīng)了一聲,已經(jīng)把握到了陛下的意思,當(dāng)下就非常肯定的說道:“陛下放心,奴才一定將這件事情給您辦得妥妥當(dāng)當(dāng)?shù)模^對不會有任何問題。”
得罪了陛下,就是長了一張再好看的臉,又有什麼用處?像這樣的蠢貨,最後的下場也就是落到他們這些人手中受磋磨了,想要讓人生不如死,那辦法還真的是不少呢。
御攆晃晃悠悠的終於到了倚梅軒,在下了御攆後,寧成帝大步朝著倚梅軒內(nèi)走去,就見宮殿中一片安靜,連燈籠都沒有幾個亮著,顯得一片寂靜。
見到倚梅軒中這幅靜籟無聲的模樣,不由的,寧成帝腳步一頓,原本大步流星的步子放緩,下意識的放輕了動作。微微皺眉,他忍不住低聲問道:“李德忠,這個時辰了,他是不是已經(jīng)就寢了?”
開口問出這個問題後,寧成帝突然反應(yīng)過來,不由一臉懵逼的捫心自問:他不是已經(jīng)知道了許清寧是個男子嗎?那他跑到倚梅軒來是打算做什麼?召幸許清寧?
惡……
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覺從心底裡涌出來,寧成帝激靈靈的打了一個寒顫,感覺自己整個人都不好了,他抹了一把汗,說服自己只是習(xí)慣成自然,只是最近這段時間往倚梅軒跑得太勤快了纔會如此。
“呼……”寧成帝吐出一口氣,搖了搖頭,把心中的糾結(jié)給抹去。他確實要好好理一理心中的情緒了,這一個多月以來的美夢畢竟只是夢境,是他的想象,不能沉湎,也不能錯分了對象。
因爲(wèi)看倚梅軒四處的燈籠都熄了,整個宮殿寂靜無聲,寧成帝想著都已經(jīng)是子時了,只怕玄淵很可能已經(jīng)就寢安眠,想了想就不打算打擾他,打算先行回宸正宮,等明日再來。
就在寧成帝打算轉(zhuǎn)身離開時,李德忠眼角突然瞥到一道亮光,當(dāng)下躬身語氣恭敬的說道:“陛下,殿中點起燈來了。”
寧成帝回神、身看了一眼,確實見到宮中亮起了亮光,不由眼睛一亮,然後朝著倚梅軒的正殿走去,當(dāng)他帶著李德忠走到正殿門口時,殿門被從裡面打開,露出白芷微帶睏倦的面容。
看到寧成帝帶著李德忠站在門外,白芷並無驚訝,只是跪下行禮道:“拜見陛下。”白芷其實一直沒睡,因爲(wèi)玄淵說了很快就能出宮,所以她和紫蘇其實是在連夜裡收拾東西來著。
陛下賞賜的東西她們當(dāng)然是不會帶走的,但是之前入宮時帶的東西應(yīng)該是可以拿走——雖然那些東西都是許清恬的,玄淵根本就懶得理會,但白芷與紫蘇也不想留下來給許清恬啊。
寧成帝擺了擺手,不怎麼在意的示意白芷起來,然後皺眉問道:“你們主子呢?他沒有就寢休息嗎?”
要說寧成帝也真的是糾結(jié),這人就寢休息了吧,他嫌沒人招呼,人家沒就寢休息,又開始不滿了,這可真是讓人不知道說什麼好。
反正如今面對各種雙標(biāo)的寧成帝,白芷的態(tài)度和反應(yīng)就是,閉嘴,微笑,低頭,裝個傻子。反正不管說什麼做什麼都是錯嘛,她乾脆就不費那個力氣去討好寧成帝了……
反正也討好不了……╮(╯▽╰)╭(手動拜拜)
寧成帝大步走進正殿,就見上首坐了個風(fēng)姿如竹、清冷淡漠的少年,他穿著一身簡單的幹練勁裝,一頭鴉羽般的長髮用玉冠束起,整個人看上去豐神俊朗,鍾靈毓秀,好似這天底下一切的美好都薈聚於身。
一直到真正直面玄淵的男子裝扮,寧成帝心中才一沉,完全的明白了一個事實,那就是他確實是男子,而他也用不著再自欺欺人,又或者抱著什麼希望渺茫的僥倖。
長長的吐出一口氣來,像是要吐出心中所有的鬱結(jié),寧成帝最後勾了勾脣,露出一抹淡笑來:“你打算要出宮了?正好,等‘你’的葬禮過後,朕就封你做國師,嗯,說來,江湖的事情還要勞你出手。”
寧成帝坐到玄淵身旁,在拋開了那些情愛糾葛後,他還是一位英明神武、雄才大略的帝王,封許清寧爲(wèi)國師,不僅僅是出於他對於許清寧的信任,還因爲(wèi)江湖這個問題。
作爲(wèi)一名掌控欲很強的帝王,寧成帝其實早就想要對江湖出手,只是可惜他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機會對江湖出手,也並沒有信得過而且實力超羣的人。
在他看來許清寧是一個非常合適的人選,首先他非常值得信任(……),其次他是道家之人,講究無爲(wèi)而治,對於權(quán)力和財富並不在意,這一點從他在宮中的表現(xiàn)就能夠看出來,最後卻是,許清寧卻是有這個實力。
玄淵很快就明瞭了寧成帝的意思,在微微沉吟後也就點了點頭答應(yīng)了下來,這並不是什麼壞事——雖然許清寧本身不懂武藝也不會醫(yī)術(shù),但是沒有關(guān)係,他可以學(xué)啊!
玄淵走了這麼多個世界,那些武功秘籍和醫(yī)書也不是白看的,給許清寧留下幾本秘籍也就夠了,讓他自己去學(xué)吧!反正看寧成帝的意思,雖然不說要將整個許家族滅,但是日後想再進朝堂也是難了。
不過,這種鎮(zhèn)壓江湖的國師,讓玄淵忍不住再次想起那個久違的朋友楊玄之,這讓他不由微微勾起脣角,露出一抹淡然卻雋永的微笑來,擡眸看向?qū)幊傻郏Y道:“國師府的話,能按照我的想法來建嗎?”
這不過是件小事,寧成帝自然不會拒絕,就點頭答應(yīng)了,而且有些好奇的問道:“怎麼,你對建一個怎樣的道觀,其實早就想過嗎?”
玄淵微微搖頭,眼角眉梢流轉(zhuǎn)著淡淡的笑意,他嗓音清冽,語氣柔和的說道:“我沒有想過,但是我有見過。我曾經(jīng)有一個朋友,他的那個道觀就挺不錯的。”
想到就去做,玄淵站起身大步走進了書房,鋪開畫紙調(diào)好濃墨和各色顏料後,手中羊毫在畫紙上輕輕暈開,就繪出一個白瓦青磚的道觀來,栩栩如生,精緻極了。
玄淵將那座道觀的全景都畫了下來,包括那道觀後的七層高塔,包括那一片埋著好酒的梅花林,在玄淵筆下,一個遺世獨立、肅穆清雋的道觀模樣漸漸凝於紙上,彷彿能讓人透過這幅畫看到畫中那處道觀於某處真實存在一般。
“就按照這個來建吧。”玄淵丟下手中的畫筆,右手衣袖輕輕一幅,一股勁風(fēng)吹過,畫紙已經(jīng)幹了。
他將這幅畫遞給寧成帝,目中露出幾分淡淡的笑意來,似有深意一般的說道:“這段時間以來,多謝陛下的照顧了,說來我一直沒有回報陛下的照顧,今日臨別,就送你一個禮物吧。”
玄淵眉眼微微柔和,勾脣朝寧成帝露出一個清淡的微笑來,下一刻,寧成帝就感覺自己眼前一黑,當(dāng)下什麼事情都不知道了。
在香甜的黑暗中,他彷彿聽到了一個嗓音清冽,語氣淡然平靜的聲音說道:“送你一世長安,康健安順,算是對你的感謝和補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