宏偉而繁複的神陣聳立在黑暗神殿的外面,將黑暗神殿牢牢保護在中央,似乎這世間任何的攻擊和傷害都無法穿過這個神陣波及到陣法後面的黑暗神殿。
這是比最高等的魔法陣還要高級的神陣,光明神也會佈置,卻同樣不可能在短時間內將其破開,畢竟這是一位階位與祂平等的神祇佈置出來的最後手段,不是什麼阿貓阿狗的小玩意……
神陣的威力無限,很多時候都是守護神域最堅實的一道防禦陣線。甚至於到了山窮水盡的絕境,一旦神域的主人將神陣啓動自毀,那麼攻擊神陣的人也會被波及。
神陣自爆的威力無比恐怖,那是真真正正的同歸於盡,也是最後寧爲玉碎不爲瓦全的手段。作爲初始神的黑暗神如果真的這麼做,足以拉著光明神一起隕落。
這也是爲什麼玄淵行事非常小心,一步步試探的原因。他雖然自信自己的實力不會輸於黑暗神,但這座神陣妖獸真的自爆,他不死也要脫層皮了。
在修真界行走多年,玄淵最知道行事要謹慎小心的道理,畢竟修真界多少英傑,多少強大修士,都很可能是因爲自己行事不謹慎而葬送性命。
玄淵小心翼翼的試探了黑暗神佈置的神陣一番,可是這試探的結果,卻叫他心中無比驚訝不解,一時竟是愣在原處,眉心微蹙,好像不能理解眼前的景象。
原來,玄淵指尖冒出的那一個芝麻大點的光點看著平平無奇,其實卻是光明神的一點神力所化,乃是最爲精純和澄澈的光之力。
按理說來,這樣極致光明的力量是不受黑暗神喜歡,甚至可能受到祂排斥的,但是那一點神力凝結而成的光點卻在玄淵的注視中,輕而易舉的穿過了神陣,沒有受到任何阻礙。
這樣的情況讓玄淵忍不住揚起的眉頭,燦金的眸子中露出幾抹詫異和古怪來,光明神神力所化的光點如此輕而易舉的沒入神陣,只能說明一點,那就是黑暗神根本沒提防光明神!
就像祂對光明神完全開放,任由祂自由出入的神域一般,祂沉睡的、有著神陣守護的黑暗神殿,也同樣完全的對光明神開放,任由祂自由出入。
這種信任讓玄淵不由挑眉驚訝,真的覺得有點不能理解這些神祇的行事風格。對於修士而言,再怎麼親密的存在也不是能夠全然信任的。
唯一能讓他們全心全意信任的,只有自己。
修士所行的道乃是一條逆天而爲、踟躇獨行的路,路上可能會碰到能互相理解彼此的知己,能碰到互相信任的摯友,也許也有傾心相許的戀人,用心培養的弟子,但這些都只是匆匆過客。
隨著時間流逝,他們都會走上自己的道路。這是必然的經歷,也是終將會遭遇到的未來。曾經攜手並進的人,最終都會漸行漸遠,沒有誰永遠和誰走在同一條路上。
正是因爲修士的這種理念,正是因爲修士所走的路是如此孤獨艱辛,所以從一開始對於離別玄淵就無比坦然和淡漠。這些早就是他經歷過無數次,也早就有所準備的事情。
“雖然秉承的理念不同,雖然彼此的路已經全然不同,雖然他們兩者已然漸行漸遠,但依舊對彼此懷有真切的信任和真摯的感情嗎?”玄淵收回手,微擡頭看著默然矗立的黑暗神殿。
燦金的眼眸中流露出幾分幽暗的眸光,玄淵覺得自己還是無法理解這種感情,畢竟從生命本質上來說,就完全不一樣。神和人的差別體現在各處不同的地方,他無法理解也是正常的。
畢竟那漫長的歲月,那幾萬載的相伴和友誼,就是玄淵無法感同身受的存在。千年修真,說來一直陪在玄淵身邊的,竟是隻有他的本命飛劍破宵。
不理解也不影響玄淵繼續行動,他收回手,微涼的錦緞如水一般細膩,直接輕柔的滑落下來。及地的純白色長袍擦過地面,玄淵沒有半分防備,邁著從容的步伐朝著神陣走去。
作爲光明神,光的力量和神力是一直附著在他身上的,所以他無需調動任何力量,身周就一直縈繞著光的力量,而在光之力的縈繞下,玄淵就像穿過一層水膜一般穿過了神陣。
黑暗神陣的力量無比強大,但這股力量卻完全沒有限制玄淵的意思,再加上玄淵也確實對黑暗神沒什麼惡意,所以竟是輕而易舉的便走進了神殿當中。
在黑暗神陷入沉睡之後,這偌大的黑暗神殿就從此冷清了下來,在光明神和黑暗神沉睡的多年間,根本就再也沒有人或者神祇出入這裡。
空曠的神殿落滿了灰塵,原本神殿中的擺設似乎早已經在漫長的歲月裡凋零。即使是神祇居住的神域,在神祇陷入沉睡後,也難免被時間染上痕跡。
原本寂靜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大殿中響起了一陣腳步聲,腳步很有規律,一步一步、從容至極,在穿過幽暗漫長的走廊後,玄淵終於來到了黑暗神殿的深處。
這裡已經是黑暗神殿深處極爲幽暗的地底了,乃是最爲深處的房間。通往地宮的門並不大,僅僅足夠容納兩個人並肩而過,但是這扇門卻非常華麗精緻,在門上有精緻無比的黑暗神的浮雕和圖案。
玄淵在推開門之前上下打量了幾眼墨玉門上的浮雕,隱隱覺得有些奇怪,這石門上雕刻的黑暗神好像和光明神記憶裡的不太一樣?
不過這不是玄淵關注的重點,只是略略掃了兩眼,玄淵就擡手直接去推門——然後這道通往黑暗神沉睡之所的石門就被他輕而易舉的推開了。
黑暗神壓根就沒有留下任何手段來制約很可能進入祂神域的光明神,真不知道祂是忘了這件事情還是太相信光明神的品性,認爲祂不會做出乘人之危的事情來。
微一搖頭,玄淵在墨玉門被推開後邁步進去,門後卻是蜿蜒往下,不知道往何處延伸而去的長長階梯。
這段階梯呈螺旋狀,蜿蜒朝著下方延伸,階梯很窄,只容一人行走。階梯間沿途並沒有亮光,越到深處越是一片黑暗,看不清下方的情況如何,似是藏著恐怖巨獸。
只微一沉吟,玄淵就打算繼續沿著階梯往地宮深處而去,可他剛剛穿過墨玉門站到第一級階梯前,一道拇指大小深邃幽暗的黑色光點突然出現在他面前。
雖然看上去平平無奇,但是這一道拇指大小的墨黑光點其實是由極爲深邃的黑暗神力凝結而成的,而在這黑暗神殿,這黑暗神力的來源爲何已經不言而喻。
“黑暗神麼?”玄淵微擡長眉,燦金的眼眸即使在幽深的黑暗神殿地底也依舊燦爛耀眼,蘊著一片明麗和光華,“竟然還有力量殘留麼?不——”
他突然極爲訝然的微微睜大了眼睛,在仔細打量了這道拇指大小、幽暗難言的光點後,玄淵輕舒一口氣:“這是黑暗神的神魂——祂竟然把神魂和肉體分離了?”
作爲初始神祇,強大無比的光明神和黑暗神之所以會陷入沉睡,是因爲神戰消磨了祂們大量的力量和神力,逼迫得祂們不得不以沉睡的方式避免徹底隕落,同時也是爲了在沉睡中汲取力量緩慢恢復。
黑暗神將自己的肉體和神魂分開,這會導致祂身體汲取力量的速度變得緩慢,大大延長祂沉睡的時間。
但世間之事,有利也有弊,分離身體和神魂確實讓黑暗神恢復時間延長,但同樣的黑暗神的神魂卻可以自由行動,擁有隨心的自由。
這樣的事情有利也有弊,如何選擇,全看各自的想法。譬如說,性格稍稍古板一些的光明神就沒有選擇將身體和神魂分開,而是用最初始也最傳統的方式恢復力量。
“你不是光明神……”幽幽沉沉、雌雄莫辨的聲音響起,細聲細氣帶著些許質疑和壓抑得極深的憤怒和恨意,“你到底是從何而來,爲什麼佔據祂的身體?”
玄淵並不驚訝黑暗神認出了他不是光明神,畢竟他就是裝也裝不出光明神那悲天憫人、憐愛世人的模樣來,而神祇辨別真假,是看本質的神魂而非外表。
玄淵與光明神二者的氣質完全不同,如果黑暗神認不出來,那纔是奇怪,畢竟祂們之間有著數萬年的友誼,更何況玄淵也沒有特意去僞裝什麼。
“我確實不是光明神。”玄淵朝拇指大小的黑暗神神魂點了點頭,坦然承認,“我有些好奇,光明神沉睡了那麼久,說不定就在這萬載歲月中有所改變呢?你是怎麼就如此確定我不是祂?”
因爲玄淵坦然承認不是光明神,讓黑暗神的憤怒和警戒心稍稍散去,然後低聲道:“我瞭解光明神,祂那個傢伙最重視禮儀,沒有經過我的同意祂是絕對不會進我的神域的,那個傢伙又傻又固執,怎麼可能跟你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