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貍精,在大多妖鬼靈異傳說中,多半都是伴隨著浪漫色彩的,在傳說中,狐貍精往往便是與幻化成美貌女子勾引人,所以狐貍精總是免不了與美貌多情、狡詐聰慧掛鉤,與這些形象聯(lián)繫起來。
大寧多有妖鬼精怪的傳說,在這些傳說中,狐貍精的形象多半都是伴隨著男女情愛、幻化美女、吸取精氣等形象而出現(xiàn)的,這些狐貍精們或?qū)G椋蚪圃p陰險,或純粹是爲(wèi)了報恩方化形與人相戀,又或者乾脆只是爲(wèi)了提高修爲(wèi)方去害人,總之傳說種種,千奇百怪。
玄淵雙手揹負於身後,憑空立在山谷半空之中,寬大衣袍被狂風(fēng)鼓盪而起,衣袂紛飛,仙姿飄渺,他低頭看著那隻臥在青石之上三角臉小巧、搖晃著豐厚蓬鬆大尾巴的紅色狐貍,卻根本沒有聯(lián)想到任何曖昧浪漫的事情,只是覺得這頭狐貍的皮毛還算不錯。
這方世界的妖怪原本多半都只是山野中的野獸草木,或是得了機緣,或是因爲(wèi)活得年齡夠久,所以方能幻化人形,懂得些許術(shù)法,脫離了普通野獸的範(fàn)疇,便被人叫做妖怪了,與玄淵所出身的修真界內(nèi)的妖族完全是兩種概念。
這方世界的妖怪的強大與否與妖怪存活的時間有莫大關(guān)係,活得年份越長,便是老妖、大妖,他們是與普通人完全不同的異類,能呼風(fēng)喚雨,也變化多端、善惡莫測,然而不管傳說多麼厲害,這裡的妖怪實力終究是遠不如玄淵心目中的妖族的。
便如這頭顏色火紅的狐貍,雖有百年道行,懂得些許法術(shù),能短暫化作人形,但在玄淵看來,依舊是肉體凡胎,渾身上下沒有一處地方能做靈材使用,唯獨皮毛顏色不錯,既密且光滑,剝下來做個皮子還勉強可行。
在玄淵思慮著這些妖怪半點用處都沒有時,山谷中聚在一起的幾隻小妖的對話還在繼續(xù)下去。在那隻臥在青石上的狐貍旁,坐著一個潔白如玉、貌若天仙的秀美女子,白裙及地,逶迤飄逸,正是雪楹。
“不、不會的,陳郎答應(yīng)過我,一定會回來的。紅琇,他不會騙我的。”雪楹低著頭,看不清臉上神色,然而她這句爲(wèi)陳蘭生辯駁的話卻毫無力度可言,語氣綿軟,聲音低啞,聽上去當(dāng)真是半點說服力都沒有,可見她自己心中也未必真的不懷疑。
雪楹對面趴著一隻吊睛白額大虎,張開血盆大嘴吼了一聲:“我看也未必是變心了,可能是死了也不一定。那陳蘭生看著便是一副文弱不堪的書生模樣,真的在上京路上死了也不出奇,真死了的話,雪楹你在找一個也無所謂。”
“嘿,阿虎你這就有所不知了。”名爲(wèi)紅琇的紅狐貍搖晃了一下自己毛髮豐厚蓬鬆的大尾巴,慢條斯理的坐了起來,竟是當(dāng)衆(zhòng)幻化成了一個削肩細腰、雪膚花貌的妖媚少婦。
她一身紅衣如火,依舊姿態(tài)慵懶的倚靠在青石上,但此時看上去再不是憨態(tài)可掬的狐貍,而是一舉一動都妖嬈魅惑、勾人得很的妖精,她輕輕笑道:“雪楹當(dāng)真是癡情得很,不僅一路尾隨著那陳蘭生去趕考,還偷偷將考卷偷了出來叫陳蘭生提前知曉。”
“有雪楹跟著,哪怕陳蘭生只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卻也是順順當(dāng)當(dāng)?shù)倪M了京城,甚至因爲(wèi)提前得知了試題,只怕能取得非常不錯的成績呢。”紅琇抿脣笑著,哪怕無意,但一舉一動依舊魅惑隨心,妖嬈極了。
幾妖都是常年生活在岐山深山之中,不通人情世故,也未曾覺得妖怪幫人去偷考卷是不對的事情,他們?nèi)狈κ欠怯^,卻是並不以自己所做爲(wèi)錯,只是覺得這是一件極爲(wèi)普通的事情。
吊睛白額大虎歪了歪頭,不解的嗷嗚一聲道:“既然雪楹偷偷跟著陳蘭生去了京城,怎地又回來了?難道說陳蘭生有雪楹盜取試題相助依舊落榜,打算回到岐山了?”
紅琇媚笑一聲,塗著紅色指甲的雪白纖指拂過紅脣,卻是輕笑一聲,慢悠悠的說道:“這我怎地知曉,得問雪楹啊,不過我想呢,大抵我剛纔所言還是有些道理的,那陳蘭生髮達了,或會忘了雪楹也說不定。”
“他不會的,紅琇,他不會的。”雪楹擡起頭來,秀美非凡的面容上一片蒼白,她語氣虛弱,彷彿所說的話自己都沒有辦法相信一般,“陳郎與我有白首之約,必定是不會負我的,我助他高中,他必定會回來娶我的。”
玄淵卻不打算繼續(xù)聽這幾隻修爲(wèi)淺薄、又沒見識的妖怪們繼續(xù)說下去了,這岐山十七隻修爲(wèi)在百年以上,已經(jīng)能化作人形的妖怪,在上一世都與謝家滿門而亡的事情脫不開關(guān)係,玄淵從未打算要那麼簡單的放過他們。
臨空立於山谷上方,看著下方聚會的數(shù)只妖怪,玄淵低垂下眼簾,眼中不帶一分暖意,反而極是清冽淡漠,他擡起右手,長袖於風(fēng)中飄逸逶迤,下一刻玄淵已然反手朝著他們輕輕一推,然動作看上去卻是漫不經(jīng)心,好像半分力道也無。
然而下一刻,被掌風(fēng)所掃到,原本或化人形、或保持獸形,或坐或躺或趴倒在山谷的這些妖怪下一刻竟是全無抵抗的直接被生生打回了原形,倒在了地上。一時間,山谷裡倒?jié)M了一片動物,有虎有狐,有獐有鹿,有蝴蝶有飛鳥,各自不同,皆不一樣。
“是誰?是誰敢對我們出手?”那隻吊睛白額大虎乃是這幾隻妖怪中修爲(wèi)最高的,故而此時雖然感覺身上壓著一座大山一般動彈不得,渾身沉重至極,然而卻能鼓起餘勇張開虎口大聲吼叫著發(fā)問。
擺一擺長袖,玄淵漫不經(jīng)心的從山谷半空中落了下來,站在了被他隨手鎮(zhèn)壓,故而只能以原形趴倒在山谷中的衆(zhòng)妖面前,玄淵清寒幽暗眸光一掃,帶著幾分譏誚的問道:“是我,你們又當(dāng)如何?”
聽到這屬於他們秘密之所的山谷中竟然有外人開口說話,這幾隻妖怪當(dāng)下大驚,艱難擡頭後卻看到一個風(fēng)姿端秀的白衣公子站在衆(zhòng)人面前,他看上去若朗風(fēng)明月,溫雅如玉,實在不像有能力將他們打回原形的模樣。
“你是哪個道派的弟子,爲(wèi)什麼貿(mào)然對我們出手?我們可沒有下山去吃人,也沒有驚擾山下的居民,是他們自己不敢上山來,跟我們沒關(guān)係!你可沒有理由來對付我們!”白虎吼了一聲說著,它強撐著說完這些話,最後虎口竟是滲出幾縷鮮血來。
玄淵剛纔那輕飄飄一推,看著半點力度也無,然而實則彷彿是有一座重若千鈞的大山壓在這些妖怪身上,本來被鎮(zhèn)壓後這些妖怪就難以動彈,此時白虎還強撐著說話,當(dāng)真是自找苦吃,內(nèi)腑受傷吐血也是理所當(dāng)然之事。
“對付你們,還需要什麼理由麼?”玄淵卻根本不管衆(zhòng)妖的驚訝和質(zhì)問,只目光淡漠的掃了這十七隻妖怪一眼後,目光落在了雪楹身上,冷然說道:“你剛纔說陳蘭生必定不會辜負你?”
他勾了勾脣,嗤笑一聲,帶著幾分漫不經(jīng)心的譏誚和灑然:“本來我是打算直接殺了你的,但你既然如此執(zhí)迷不悟,不如讓你親眼看到真相再死不遲。我倒是要讓你看看陳蘭生此人的真面目,看你到那時,是否還認爲(wèi)他不會背叛。”
“住手!”就在玄淵打算動手,將這十七隻妖怪盡數(shù)刻下奴印帶走時,一道非男非女、厚重至極的聲音突然從山谷深處傳出,隨著這道聲音在山谷中擴散開來,玄淵察覺到腳下的整座岐山都在動盪,彷彿整座山都在憤怒。
出行能有如此陣勢的,自然是此山的山神,然而對玄淵而言,這山神也不過就是一隻強大些的妖怪罷了,並沒有比這十幾只妖怪厲害到哪裡去——通常能夠被玄淵反手直接打死的,都不算厲害。
山谷深處緩緩游出一個鹿首、人身、蛇尾的奇形怪獸來,卻正是岐山山神,它並非是妖怪,而是自山民們?nèi)諒?fù)一日、年復(fù)一年的香火祭拜中誕生出來的山神,故而形象貼合山民們祭祀時所供奉的形象。
“你爲(wèi)何闖我岐山,打殺我的子民?”這鹿首人身蛇尾的山神緩緩遊弋過來,發(fā)出非男非女的宏偉壯大聲音,威嚴(yán)極了,“外來者,現(xiàn)在你退出岐山,我還能饒你一條性命,否則你今日必將爲(wèi)觸怒我而付出代價!”
山神說著,便重重一甩粗大的蛇尾,將山谷中一尊巨大的青石砸了個粉碎,以此作爲(wèi)威脅,要玄淵知難而退。
玄淵慢慢瞇起了眼睛,眼中掠過一抹極深沉的冷意和譏諷:“子民?你作爲(wèi)從山民香火供奉中誕生而出的山神,沒有庇佑岐山附近的百姓,反而點化妖怪,阻擋山民進入岐山,視一羣妖怪爲(wèi)子民,可真是好山神!”
“本來無意與你動手的,但你自己非要上來送死,我也不介意多一個。”薄脣微微一勾,玄淵輕嗤一聲,他擡起修長如玉的右手,凌空在半空在輕輕劃動了兩下,周圍的天地靈氣頓時動盪起來。
下一刻,十八枚奴印憑空出現(xiàn)在半空中,在玄淵輕輕一聲“去”後,十八枚奴印直接朝著十七隻妖怪加一隻山神激射而去,下一刻竟是直接衝入了他們的額頭,奴印緩緩顯形,很快便在他們額頭上留下了一個泛著金光的降魔印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