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蹙眉,玄淵擡手輕輕揉了揉自己眉心,在回顧了一番原主的記憶後,不由皺了皺眉,語氣淡淡的說道:“不必送進來。”略頓了頓後,玄淵語氣冷凝的又道了一句,“如此沒規矩的事情,日後我不想再聽到。”
雖然這一次玄淵的目的主要在於看0617笑話,但比起看它的笑話,玄淵更討厭一些三觀奇葩的傢伙在他面前現,雖然要看笑話,但不代表玄淵就要去幫助安姨娘母女。
似是沒想到老爺的反應會是如此,這反常的情況讓外面伺候的長隨有一瞬間的怔愣,不過到底是能在書房伺候的長隨,總不至於失態,立刻就收斂情緒肅容道:“是,老爺。”
書房外再沒了其他聲音,玄淵將盛廷弘的記憶大致看了一遍後,就已經心中瞭然盛府的情。盛廷弘公務繁忙,其實並沒有多少時間分在內院之上,雖然柳氏性子冷淡與他關係不睦,盛廷弘也不在意,只要柳氏能將盛府打理好就行。
將放在面前桌上的幾分文書拿起來翻看了幾下,玄淵不由微一挑眉,露出幾分饒有興味來。原來擺在這書桌上的這幾份文書,竟然全都是原主草擬的奏摺,只不過他心裡十分頭疼和猶豫,不知道是不是該稟明聖上。
這幾份文書的重點只有一個,不過是圍繞著科舉二字而已。燕朝初立,人才奇缺,爲了選拔人才爲朝廷所用,早在太祖在位時,就已經把因爲前朝末年四處戰火紛飛而停掉的科舉給重新召開了。
雖然科舉是重開了,但這人才卻不是那麼好培養的,一個進士要考出來,首先得開蒙,考童生,再考秀才、舉人,之後纔是三年一次的會試,考中方是進士,纔會被朝廷授予官職,正式進入官場,爲朝廷所用,這前後就不知要花多少年了。
就是再怎麼天資聰穎,家學淵源,等考中進士怎麼說也得二十來歲,就算有些神童能在十餘歲時就考中,但那乃是稀有生物,鳳毛麟角的存在,一個朝代都不定能出一個。科舉中多見的是白髮蒼蒼還要繼續考的老舉人。
但歲數都這麼大了,一把年紀就算考上了又如何,朝廷開科舉是要選人當官辦事的,不是選一些老學究供著的。但年輕的進士少啊,中原大地真正安穩下來才二十年,能培養處多少人才來?大部分百姓家裡還沒有擺脫家境貧寒的困境呢。
這種種原因使得年年科舉下來,結果往往不盡人意。對於這件事情,當今聖上是操心得很,常常爲此憂慮,也下了命令讓內閣衆人就此事想出法子來改進,總不能讓朝廷落得無人可用的尷尬地步。
對於這件事情,原主其實想出了幾個解決的策略。盛廷弘能進內閣,確實與他的家世以及跟當今的關係有關,但如果只憑這些,他早不知道被人攻殲多少次了,盛家書香世家,底蘊很深,原主從來不是什麼繡花枕頭,是有真材實學的。
原主想出來的辦法有二:其一,以國家的名義於各州各府各縣各鎮開辦蒙學,免費爲天下有志入學的人開蒙。至於開蒙後,是有意繼續往上讀,還是自知沒有天賦放棄讀書,就皆隨他們自己願意。但這樣廣撒網,願意進讀,有天賦的學子數量就起來了。
不過這個辦法聽起來雖然好,但同樣的問題和麻煩也很多,首當其衝的就是……朝他沒這麼多錢o(╯□╰)o。燕朝開國不過二十年,遭受前朝之亂,整片中原大地都處於休養生息當中,百姓過得緊巴巴,朝廷也沒富到哪裡去,畢竟開國減免賦稅了嘛……
除了沒錢以外,還有一個更嚴峻的問題就是……也沒有人。要在各地開設學府,不知道需要多少有學識的讀書人,就算可以啓用童生、秀才,但經過戰亂後,中原十室九空,實在是湊不起這麼多讀書人。
第一個辦法沒有可實施性。
第二個辦法倒是有一定可能實現,但是盛廷弘卻不太願意上稟聖上,因爲盛廷弘是儒家學子。這個辦法其實是向朝廷舉薦有才華的人,不一定非得是四書五經讀了通遍的科舉出身,只要能辦得了實事,就都是人才,當得起官位。
這個法子在剛開國的這些年裡不是不能實施,但如果這樣,朝堂中難免混入其他學派的弟子,這就讓儒家出身的盛廷弘有些難以下定決心了。將這個法子上稟聖上,是忠,但卻又有違儒家利益,這些都讓盛廷弘難以抉擇。
不過這些在玄淵看來就不算什麼大問題了,他是會爲了儒家而糾結這個的人麼?那顯然不是的,一方是爲天下好,一方卻只是儒家得利,玄淵很清楚自己應該選擇哪一方,撣了撣袖子,玄淵揚聲道:“備轎。我要入宮覲見陛下。”
以盛廷弘的身份地位,以及他與聖上的關係,他要入宮覲見再是容易不過,雖然今日修沐,但陛下沒有不接見的說法,定北侯府的管家在宮門口亮了下侯府的牌子,宮門便開了讓他入宮,而進宮後玄淵得到了當今聖上燕明帝的接見。
燕明帝是在御書房接見玄淵的,雖然今日不上朝,但是燕明帝是進取之帝,並不喜好奢靡和享受,就算是今日這樣難得的閒暇日子,一樣留在御書房中處理公務,算得上是位心懷天下的明君。
“宣之,你今日怎地突然入宮覲見,莫非有什麼重要事情?”燕明帝對盛廷弘極爲信重,二人君臣情誼頗深,所以玄淵剛進御書房,還來不及行禮,燕明帝就已經主動開口詢問,脣角掛著幾分親和笑意。
施了個幻術,讓燕明帝以爲他規規矩矩行禮過後,玄淵方纔從寬大的官袍袖子中掏出了一份摺子雙手奉上,沉聲徐徐道:“陛下之前心憂之事,臣想了兩個不算上乘的笨辦法,今日特來呈給陛下瞧瞧,看是否可行。”
燕明帝哂笑一聲,擺擺手示意內侍去把玄淵手中的摺子接過,嘴上卻開玩笑似的說道:“宣之這麼謙虛做什麼,若是連你也只能想出兩個笨辦法,那朕可就沒有倚仗之人了。”又指了指書房裡椅子,示意玄淵坐下。
御書房的內侍個個都是精明人,知道盛廷弘是陛下心腹信重大臣,早早有人沏了盛廷弘最愛喝的茶送上來。玄淵捧著一盞清茶慢悠悠的啜飲著,半點不見緊張焦慮之色,一派從容淡定,好像這裡不是御書房,是他自己家的書房。
燕明帝終於將玄淵奉上的奏摺看完,眼中異彩連連,輕輕舒了口氣,他看向玄淵,饒有深意的輕嘆一聲,啞聲道:“到底還是宣之你懂朕的心意,也只有你一片忠君之心,敢冒著大不違第一個將這摺子送上來。”
“呵呵。”搖頭冷笑了兩聲,燕明帝神色莫測,他與盛廷弘向來關係極爲親密,此時也無意在他面前隱瞞什麼,就以一種微帶譏諷的語氣說道,“朕早就有流露出有此意願的意思,可是他們一個個的,瞧出了朕的打算,卻沒一個人願意配合!”
死死咬牙,腮幫子微微鼓起,顯見是憤怒道極致了,燕明帝冷哼道:“這羣人吃著朕給的俸祿,卻陽奉陰違……實在是可恨!若非如今可用之人太少,朕當真不願再容那羣頑固不化的老學究在朝堂上。”
隨手擱下手中茶盞,玄淵眸光平靜,緩緩開口說道:“儒家獨佔朝堂已久,要把朝堂讓給其他學派的士子,無異於割他們的血肉,他們自然是不願意如此。”
“幾位大人之所以不願,無非是不願意見儒家勢弱,身爲儒家學子,自然希望儒家受聖上重用,此乃人之常情,還請陛下不必過於苛責,畢竟……”他搖了搖頭,“諸位大人年紀也大了,何必非要逼迫他們開這個先河。”
年紀大了,是要名聲的時候了,要他們這些儒家大能站出來廣納其他學派士子加入朝堂,只怕會被天下儒家學子唾罵憤恨,朝堂內閣中的這些老人們愛惜名聲勝過陛下榮寵,就算知道自己所爲不符合陛下心意,也是不肯當這出頭鳥的。
燕明帝冷哼一聲,卻道:“難道你不懂這個道理,但你卻打頭第一個站出來了。可見不是朕爲難他們,是這些人不夠忠心!”
他看向玄淵的目光柔和,充滿欣慰和信任,不由在心裡自語,果然後頭來投的人都不怎麼信得過,還是一開始就追隨身後的人信得過,這滿朝堂的臣子,朕能全心全意信任的,又能有幾人?
思及此,燕明帝突而道:“正有一事要與你說,你給二皇子和三皇子做個太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