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禮物?”
雪明煦這句話說出來,基本上就等於他承認了自己是讓雪霸等人修爲和血脈盡數被封禁、再也感覺不到的罪魁禍首,頓時不由讓雪霸等人都露出震驚的表情來,他們不敢相信以往實力不行血脈不顯、幾乎是被髮配送去貂族的雪明煦會有這樣的能力,更不相信他也有王者再來的一日。
雪霸第一個回過神來,他坐在距離大門遠遠的上首之位上,眉頭緊鎖,遠遠看著雪明煦,覺得自己第一次看不懂自己這個一向視爲污點、最爲不喜的兒子了,但是看不懂現在的雪明煦,雪霸心頭卻不覺得雪明煦真的會對他們做什麼,他打從心底裡並不重視和懼怕雪明煦。
面對雪明煦這個以往在他心裡打下了廢物烙印的兒子,雪霸心頭有一種別樣的信心,哪怕此時他修爲全無,卻也全然不懼,故而此時他還保持著冷凝的態度冷冷質問道:“你這個逆子,雖然不知你是用了何種手段才封禁我們的修爲和血脈,但我告訴你,像這樣下作卑鄙的手段,也只有你這個廢物會使。”
面對雪霸的斥責和謾罵,雪明煦遺傳自父母,修美英氣、俊朗不凡的面容上卻是一派如霜雪的冷凝,神情渾然沒有半分動容,既沒有兒子被父親所斥責的委屈、難過,也沒有憤恨和不滿,只是一片如同終年不化雪山的冷凝和漠然,毫無情緒波動,卻是已然對作爲父親的雪霸再無一絲半毫的感情。
站在原地,雪明煦眼神冷然陰沉,他的目光越過大皇子等人,直直的朝著高高在上的雪霸看去,面無表情、目中幽暗沉沉,既無得意輕狂,也無恨意不滿,沉靜漠然得好似收斂了一切感情,不管是遺落在久遠歲月裡的期待也好,還是經年累月之下積聚的恨意和不滿,此時在他眼中都找不到了。
雪明煦曾經也期待過,也憎恨過,甚至也爲自己生來血脈不顯實力低下自卑過,曾痛苦於雪霸從不曾朝他伸出手、表露過關愛,也曾憎恨過爲什麼他一生來就要遭受那麼多的痛苦和折磨,在幼年時被任意欺凌,幾次險死還生(大皇子下手),但在經過了貂族一行後,雪明煦的態度卻發生了改變。
他終於明白,這個世界上人和人是不一樣的,有雪霸這樣只管生不管養、見他天賦差就把他當做污點不願多加理會的父母,但也同樣有白淩這樣愛女如命,願意爲女兒的幸福安康而儘自己最大努力,哪怕白暖什麼也不學就只做個嬌嬌女的父母。
遇到後者是他們的幸運,需要感激,而若是遇到前者,那只是因爲他們不幸、倒黴,而不是因爲他們做錯了。所以不要再爲了這些不負責任的父母去折磨自己,他被冷待、被無視、被傷害,是他倒黴遇到不夠負責任的父母,而不是因爲他有錯所以父親不重視、不親近。
面對雪霸的冷漠,雪明煦終於可以做到坦然相對,他不會再爲了雪霸的感情而感到難過或者悲哀,他已經可以坦然相對,心中不再因此產生任何的情緒。因爲於他而言,雪霸只是一個沒有多少感情、不負責任的父親而已,也是他想要坐上皇位必須要解決的一個障礙物,他只要越過這個障礙物即可,不必爲他的存在而消沉難過。
對雪霸的斥責和充滿不屑輕蔑的話語,雪明煦心中並無半分難過和悲傷,心頭只是掠過一陣的輕蔑、譏諷,覺得雪霸說得話真是好笑,所以他也真的笑了出來:“卑鄙、下作?你又有什麼資格這樣斥責於我,難道強行將根本不願意前往貂族的我送去貂族,你們的行爲就很光明正大嗎?”
眼中染上幾分厭惡之色,雪明煦第一次覺得雪霸是這樣一個不堪、根本不配他多年期待和嚮往的人:“不要擺出一副高高在上、自己有多高尚和高貴的模樣在那裡訓斥於我,好似你是天上的雲,做什麼都是對的、都是高尚正直的一樣,這讓我覺得十分噁心。”
雪霸臉色一變,被雪明煦語氣中的譏諷和不屑刺得一陣惱怒,臉色陡然漲成了豬肝色,他拳頭握緊,重重錘了一下桌子,發出一聲不小的響聲來,怒氣滿滿的他正要開口斥責怒罵,卻突然察覺到一股威壓沉沉壓來,壓在他身上讓他再也說不出半句話來,而這股威壓的來源……分明就是雪明煦這個他一直瞧不上、覺得實力低微到給他丟人的兒子。
雪明煦不想再多理會雪霸,在他被直接懟得啞口無言(實則是直接用威壓強迫雪霸說不出半點話來)後也不再多說什麼,眼風一掃,將在場其他八位皇子皇女盡數掠過,他眉眼淡漠中夾雜著一分躊躇滿志,淡淡說道:“想來諸位皇兄皇姐都是聰明人,那我就明人不說暗話,開門見山直接說了。”
擡頭目視衆人,雪明煦眼中掠過一抹幽暗之色,低笑一聲,理所當然的說道:“我想成爲狼族的帝王,還請諸位皇兄皇姐不要與我爭奪。當然……”他的目光掠過一臉豬肝色,憤怒驚懼,卻因爲被他身上的威壓所壓制動彈不得也說不出話來的雪霸,微微一笑,語氣平靜而清雅的笑道,“還請父皇退位,將皇位傳於我呢。”
三皇子雪明燁反應過來,眉頭微蹙,上下打量了雪明煦一眼後,皺眉粗聲粗氣的問道:“你這是打算要爭奪皇位?你有什麼自信和底牌覺得你能爭得過我們八個兄弟姐妹?就憑你今日將我們困在這裡,把我們的修爲、血脈全部封禁?”他冷哼一聲,眉宇間怒氣縈繞,語氣冰冷不屑,“你這叫篡位,不叫爭位!”
雪明煦無言以對,他確實不是走正途堂堂正正的與八位兄姐爭奪皇位,而是使用了見不得人的手段強行制住他們,打算逼迫他們就範,承認他成爲狼族下一任的帝王。他承認自己此行卑鄙,然而……那又如何呢?縱觀狼族多年曆史,篡位的人也沒有少到哪裡去,篡位本身也是一個手段,旁人用得,憑什麼他用不得?
反正,他也不需要得到雪霸的欣賞和讚歎,名正言順的從雪霸那裡接過皇位;他更不需要幾位皇兄皇姐對他發自真心的臣服,承認他的實力和手腕真的當得起天下。這些他通通都不需要,他只是不想再做沒人理會、誰都可以來肆意踐踏一腳的可憐蟲而已。
篡位,他就是在篡位。早在他決定要這麼做時,就已經下定了決心,不會因爲任何人的謾罵和不屑改變自己的打算,他不需要堂堂正正坐上狼族帝王之位,他只需要走到最高處握緊權力的權杖即可,其餘的讚譽、期待、崇敬,他通通都不要。他不是本末倒置的人,不會爲了那些沒什麼用處的風言風語而改變自己最初的目標。
他就是想要皇位,要權力,僅此而已。
在雪明煦垂下眼簾,目光幽暗難言時,雪明燁卻仍在語氣不在意的說道:“你要是想爭位,那就堂堂正正來,你本來就是狼族九皇子,在儲位未定的情況下,你想爭自然也可以來爭,我們兄弟姐妹九個,現在還在同一起跑線,沒誰比誰走得遠,你要爭位,也沒有人能說什麼不是。”大家大哥不笑二哥,都是想要皇位的人,誰也沒比誰高尚。
聽著雪明燁的話,哪怕雪明煦現在心頭一片寂冷寒徹,也忍不住勾了勾脣角極輕極淺的笑了笑,他就知道三皇兄會這麼說。在皇室所有人中,雪明煦對三皇子的觀感是最好的,三皇兄和他接觸不多,所以並沒有兄弟情深的表達過關注關心,只是對他淡淡的,偶爾會與他說兩句教導的話,在看到下面的侍從欺辱他是訓斥那些侍從,並說他爲人太軟,容易被人欺負。
比起拿他當污點的雪霸,其他拿他當逗弄玩具的兄姐,三皇兄就只是把他看做是一個關係不親近、但是卻也無冤無仇的異母弟弟而已,雖然感情淡漠,但是卻也不會故意去陷害。最重要的是,在雪明燁看來,雪明煦與他是平等的,都是狼族皇子,這也是爲什麼他撞見雪明煦被人欺負時,會站出來幫他說話的原因。
像雪明煦這樣性格的人,旁人給予他的苦痛他會牢牢記住,但旁人從指縫裡透出來的些許微薄的暖意,同樣是他無法忘卻、心懷感激的,面對雪明燁,他的態度就做不到完全的冷然,只是低聲說道:“三皇兄,堂堂正正的爭位,先不說父皇絕不會選我,就是時間也太長了……我不想等。”
“不想等所以你就篡位?”雪明燁皺起了濃眉,他嘖了一聲,上下打量了雪明煦一眼,竟然點了點頭,說了句讓雪霸和其他皇子皇女恨不得拍死他的話,“你小子終於有點嘯月狼族的模樣了,這股子狼性不就很霸氣嗎!行吧,你要篡位就篡吧,這也是手段之一,你要是真成功了,也是你手段厲害,是我們手腕不濟。”
三皇子很是豁達的擺了擺手,表示自己對這個結果還能接受。也沒什麼不好接受的,他原本對皇位的渴望就不太大,比起做皇帝,三皇子更想做征戰各方的將軍。
就在雪明煦還想與雪明燁再說幾句話時,一個清朗含笑、磁性低沉的聲音突然輕飄飄的傳來,似笑非笑的說道:“你知不知道,像你這樣話多的反派,是最有可能被反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