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玄淵已經決定要離開主神空間,那麼這枚根本沒有發揮出真正效用,只是被他當做裝飾物帶在身邊的芯片自然也就沒有必要繼續帶著離開,所以在此時玄淵正式向主神提起他要離開的事情後,他便將這枚芯片取了出來,奉還給主神。
玄淵一直都知道這枚芯片的存在,在他剛剛被接引來到主神空間,對各種高科技技術一無所知、甚至認不出這枚光片名爲芯片的時候,他就知道這個東西不簡單,也隱隱猜到了主神將芯片植入他的靈魂之中的真實原因。
只不過,對於自己心中的這些猜測、這些瞭然,玄淵從一開始就秘而不宣、緘口不言,雖然心頭如明鏡一般清楚,但卻不曾將自己所知曉的事情說出去。他什麼事情都知道,也什麼事情都察覺到了,只是不曾開口告訴陸小柒知曉,也不曾泄露出來半分他知曉這一切的情況來。
在最開始時,不僅僅是主神是玄淵警惕戒備的對象,就連分配給他的系統0617也在這個範疇之類。最開始時,玄淵是將系統0617當做主神的探子和眼睛去防備的,在系統0617根本沒有察覺到的地方,玄淵暗中試探了它很多次,直到確定它的“可信”才停止試探。
有關於芯片的這件事情,其實不管是玄淵還是主神,他們都是心照不宣的,彼此都很清楚這件事情的真相和內裡。
玄淵知道這枚芯片真正的作用,並且不曾被這枚芯片真正植入靈魂、不曾真的被這枚芯片控制。主神也知道這枚芯片對玄淵完全沒用,因爲數據庫中根本就沒有玄淵的數據和信息,證明這枚芯片對於玄淵而言就真的只是一件擺設品而已,但祂只是裝作不知道這件事情,對此持有默許的態度。
即使用來控制宿主的芯片都沒有真的植入玄淵的靈魂之中,但主神卻出奇的對此保持著默許和不過問的態度,這其實是非常罕見和令人稱奇的,因爲作爲主神,祂理應將所有的宿主全都掌握在手心,不容許有一分意外發生。
然而對於主神而言,玄淵具有哪怕是無法控制也無法捨去的價值,哪怕主神心裡很清楚祂根本就沒有辦法用芯片控制玄淵,保證玄淵爲祂所用,但是要主神將玄淵驅逐離開主神空間……那時候的主神卻是絕對不會做出這樣的選擇的。
一開始引導玄淵來到主神空間的人就是主神,因爲祂需要一個足夠強大的人來幫祂去取那些或許能夠讓祂成功製作出身體的道具,所以哪怕明知道這麼做很可能是“引狼入室”,但主神還是選擇在玄淵飛昇時主動將他接引到主神空間中來。
其實主神這麼做,未必也不是幫了玄淵一把。玄淵所在的那方修真界的仙階已斷,玄淵沒有辦法在通過仙階前往仙界,而在這種情況下,飛昇離開修真界的玄淵會直接抵達世界之外的空間縫隙,抵達那一片黑沉茫茫、彷彿無邊無際的空間暗流之中。
而正如玄淵告訴楊玄之的那般,空間暗流將一個又一個世界囊括在其中,在空間暗流中潛藏著衆多秘辛,也沉浮著諸多世界。空間暗流是水,一個個世界是生活在水中的魚,而玄淵只是生活在魚的身體中的人,被魚保護著才能平安無事。
如果玄淵脫離開魚的保護直接來到水中,誰也不知道他能夠在空間暗流中支撐多長時間,誰也不知道他最終是不是能夠找到合適的世界落足,如果那時候玄淵沒有被主神接引到主神空間來,那未來的一切幾乎都是未知的,誰也不知道最終的結果。
因爲主神橫插一手,玄淵纔有直接來到主神空間的機會,纔有機會經歷一個又一個千姿百態、千奇百怪的任務世界,纔有機會學到空間穿越之術和時間穿越之術,纔有機會在主神空間中成長得更強,收穫更多,抵達更高的層次,到達更高的地步。
此時,玄淵前來告別時主動歸還芯片,其實就是第一次打破了他們之間心照不宣的共識,打破了原本還算平靜的水面,玄淵用行動清楚直白的告知主神,他一直都知道芯片這件事情,而等到此時才提起,不過是因爲此時已經走到了需要告別的時間而已。
擡起手,主神接住了那枚朝著祂輕飄飄飛來的指頭大小、纖薄光亮的透明光片。祂沉默片刻,最終淡淡開口說道:“我並沒有辦法限制你的來去,如果你要離開主神空間的話,我無從阻攔。從一開始,你就是自由的,這一點,你我都心知肚明。”
微闔下眼簾,玄淵移開目光,依舊沒有看向主神,只是薄脣微挑,露出幾分清淡平和的笑容來,語氣淡淡的說道:“確實如此沒錯,但主神空間乃是你的地盤,在這裡做客了這麼久,既然要離開,自然要提前和主人說一聲纔算是盡到了禮數不成。”
對於玄淵的話,主神完全無動於衷,什麼禮數對於祂來說根本都是無法理解的事情,但主神也不可能在玄淵面前示弱表現出自己的茫然和不解,便只能板著一張五官精緻完美的面容扮演高冷,裝做自己沒有那些窘迫、茫然的情緒。
“你打算什麼時候離開。”在頓了頓後,主神第一次主動開口詢問起來,祂擡眸看向玄淵,眉頭不由自主的皺了起來,數據核心……不,祂心頭翻涌的是非常陌生和複雜的情緒。雖然心中很清楚祂沒有限制玄淵留下的能力,但祂其實未必不想讓玄淵留下來。
雖然對於玄淵提及要離開主神空間的事情,主神表現得非常冷靜,公事公辦、疏離冷淡,但其實在主神的私心中,祂未必就願意看到玄淵揮揮長袖不帶一分煙火氣息的離開,這其中有著許多複雜難言,就連主神自己也不太清楚的情緒在其中。
首先,雖然在玄淵找到息壤並且交給主神後,祂確實藉助息壤成功爲自己製造出了能獨立行走的身體,但是這並不代表主神以後就沒有仰仗和需要玄淵幫忙的地方了,對於玄淵,主神依舊還是有所求的,祂自己心裡非常清楚和明白這一點。
其次,玄淵乃是在主神的主動接引下才來到主神空間,在主神心中,未必就沒有產生一定要玄淵幫著祂做事的想法,未必沒有想過玄淵有今時今日這一切都是仰仗於祂的幫助——雖然祂自己未必非常清楚自己心中的這些想法,但潛意識的確實有想到這些。
基於這兩點,主神其實不願意讓玄淵離開,因爲對於主神來說,玄淵還有大用,還有讓主神不願意放手的用處和作用。祂主動將玄淵接引到主神空間中來,也不是什麼代價都沒有付出的。
事實上,主神爲了將原本所身處的修真界根本不在這一片主神空間、根本不在祂的管轄範圍內的玄淵拉過來,所花費的代價是巨大的,這份代價並不比主神強自毀滅一方世界去獲得其中的某樣東西所付出的少。
主神付出了這樣沉重的代價,而被祂換回來的玄淵卻要離開。對於主神來說,雖然這樣的情況說不上所有付出全部付之東流、竹籃打水一場空,但確實損失不小,至少在主神自己看來,祂所付出的代價並沒有收穫到足夠的回報。
玄淵在來到主神空間後,先後爲主神拿到了好幾件主神所需要的東西,但在主神看來,這未必足夠抵達祂的預期目標。即使祂現在已經擁有了屬於自己、能自由行走的身體,很多世界不必藉助玄淵的力量就能夠抵達,很多東西不用旁人代勞就能自己拿到,但祂依舊不願意讓玄淵就這麼離開。
然而,不管主神所懷有的是什麼樣的情緒,是不是贊同玄淵離開,此時祂都沒有足夠的立場去反對、去阻攔,所以祂也只能沉默下來了。祂找不到能夠讓玄淵留下的方法,也阻止不了玄淵去做祂想做的事情,除了沉默,祂沒有其他的反應。
“什麼時候離開……”擡手輕輕捻了捻下頜,玄淵重複了一遍主神的問題,他勾脣輕笑了一聲,在沉默片刻後,他眉宇間神情寡淡平靜,只淡笑著說道,“在此方世界,我並無眷戀之處,或許立刻就會離開,或者……”
頓了頓,玄淵終於擡眸看了主神一眼,然後在眼睛被辣到之前以極快的速度移開了目光,他低聲道:“或者,在親眼見一見你的創造者之後再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