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二十九,臨近除夕,冰天雪地中的齊齊哈爾,洋溢著節日的喜氣。
府衙封印,官吏散職。
忙碌了一整年的齊齊哈爾,直至此時才能喘上口氣。
清朝對官吏休沐極為嚴苛,一年到頭只在過年前后,能放一個月左右的假期。
而作為行政體制更為復雜的齊齊哈爾,放假就更短。
官吏統一放假,只在三十至初一兩天。
從正月初二至正月十五,官吏們還要輪流值班。
臘月二十九的晚上,火器廠終于做完了最后十門火炮,而后所有蒸汽機全部停運,習慣了噪音的火器廠百姓,突然變得無所適從,只覺得天地都安靜了下來。連鞭炮爆時的巨響,都少了些熱鬧。
軍營中的士兵,年節期間,也有一至兩天的探親假,只不過是輪流休假,絕大多數的士兵新年都要在軍營中度過。
弘歷從學堂回來了,胤祚和他見了面。
他問起自己的額娘,胤祚標了個謊話,說阿依慕留在皇宮里,陪皇祖母過年了。
弘歷過了年,才六歲,但絕不是一般孩子,聞言似乎就覺察出了什么,只是淡淡的“哦”了一聲。
衙門中,彩裳、丫丫、多合隆等一眾熟人都不在,又沒有阿依慕這個女主人,顯得冷冷清清。
胤祚帶弘歷去見了他的妹妹。
她是八月出生的,現在已經四個月大了,早就沒了皺皺巴巴的丑樣子,反而顯得粉雕玉琢,如精靈般,份外可愛。
此時小嬰兒正躺在小床里,身上過的嚴嚴實實,只露個小腦袋睡覺,睫毛不時閃一下,似乎在做什么美夢。
弘歷像見了珍寶一樣,面臉笑容,伸出手想摸又不敢摸。
“阿瑪,妹妹叫什么名字?”弘歷回身問道。
胤祚愣住了,阿依慕曾讓他給孩子起個名字,但胤祚幾個月來忙于軍政大事,根本就忘了這一茬。
“還沒起呢。”胤祚如實答道。
弘歷點點頭:“等額娘回來再起也好。”
過了許久,弘歷又對自己妹妹輕聲道:“妹妹你放心,我一定做個好哥哥,不讓別人欺負你。”
胤祚聽見這話,眼睛頓時一酸。
大年三十,齊齊哈爾家家戶戶熱鬧非凡,唯獨副都統衙門之中,顯得有些冷清。
……
過了上元節后,齊齊哈爾府衙重新開始辦公。
大清正式邁入了康熙三十八年。
新年伊始,弘歷回到了火器廠書院中。
京城尚未傳來任何消息。
火器廠開始大量生產蒸汽機,這批蒸汽機絕大多數都要運往煤礦,彌補生產力的不足。還有少部分要賣給百事行,換些銀子清償貸款。
現在銀行的貸款,還剩下二十萬兩沒有用掉,胤祚準備將之留下,以備不時之需。
新年之后,新軍又恢復了訓練,陸陸續續又招到不少兵員,終于湊齊了三萬新兵。
新軍的武器裝備、糧草輜重、帳篷被服都已準備完畢,只待一戰檢驗成效。
現在的齊齊哈爾要養活新軍,還要清償銀行貸款,還要進行經濟建設,稅負負擔變得無比沉重,也急需增加人口,開辟新的稅源。
新年之后,胤祚便連夜失眠,常常獨自一人守著女兒的搖籃,一坐便是一整夜。
每當失眠之際,仇人的名單便浮現眼前,這名單原有胤礽、郭布林、卓羅三人。如今又加上了大阿哥胤禔和領侍衛內大臣尹德的名字。
而今的胤祚可謂是復仇心切。
開春之后,齊齊哈爾連日放晴,天氣大好,但氣溫未降,雪還未化開,正是適合行軍的時候。
可以說,現在南下出征,已占據了天時地利人和。
胤祚為這一天廢寢忘食的準備了四個多月,將齊齊哈爾從一塊精鋼,打造成了一柄刺刀,現在這柄刺刀已經鋒芒畢露,正是可以狠狠刺出的時候了。
現在所需要的,只是一個契機。
而正月末,這個契機終于來了。
一批來自李朝的流民被吉林將軍扣了下來。
他可以忍受胤祚在他的地盤上征兵,也可以對胤祚打劫吉林的稅銀睜一只眼睛比一只眼睛,但李朝流民足有兩萬人,而且大多都是饑民,讓這些人堂而皇之的過境,他便會擔上守土不利之責。
而且最關鍵的,他哪里知道,這些流民是胤祚要來的呀?
胤祚當即以流民中有齊齊哈爾民眾為由起兵。
新軍自呼蘭大營而出,順勢南下。
當天便渡過了松花江,兩天后就兵臨拉林城下。
此地是阿勒楚喀副都統轄區,拉林正是福都統府所在。
雖然和齊齊哈爾比鄰,但此地多林,人口極少,整個拉林城也不過幾千戶,連城墻都沒有,與村寨無異。
城內根本沒有守軍,見到新軍在城外列陣,家家戶戶的男人都拿著弓箭出來,總共也不過百余人。
胤祚不愿屠殺百姓,便派人勸降,說明新軍只為保護治下百姓,對沿途大清百姓定然秋毫無犯。
面對著漫山遍野的齊齊哈爾新軍,阿勒楚喀副都統當即選擇投降。
胤祚履行諾言,只裁撤阿勒楚喀官吏,沒有驚擾百姓。
三天后,新軍又至白都訥副都統轄區,當地守軍也紛紛投降。
關外本就地廣人稀,這些城池最多也就百余守軍,見到新軍之后,全都很干脆的投了降。
新軍一路兵不血刃的占領了大片廖無人煙的領土。
幾天后,行軍至吉林郊外。
此地是關外大城,是滿人發祥地之一,也是吉林將軍衙門所在。
吉林將軍佟保在政治上是個投機主義者,但在軍事上,絕不是個平庸之輩。
胤祚和巴海、谷林等將領幾番商議,都覺得若是與吉林將軍有一戰,就必然在吉林城附近。
故而離城區二百里,胤祚便下令謹慎行軍。
這天下午,北風將雪揚起,夾雜著小雪,將天地攪的一片灰蒙蒙。
新軍行至離吉林五十里,突然得探馬來報,前方出現大股八旗兵,數量極多,幾乎無邊無際。
胤祚立刻下令新軍列陣,而后在親兵護衛下,找個高坡,拿出望遠鏡,朝遠處望去。
只見眼前白茫茫一片,北風將雪花在空中便扯的七零八落。
胤祚又換了個方向,突然心頭一緊,只見風雪之中,漸漸顯露出一線騎兵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