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壽節后,茶樓酒肆談論最多的話題便是各種各樣的宮中秘聞。
那晚暢春園中星河倒灌之奇景京城百姓親眼所見,已然被傳的神乎其神。
還有現在已經膾炙人口的出塞詞,據說是六阿哥所做。
大臣皇子們給皇上進獻的壽禮也成了百姓的談資,這些事情算不上忌諱,而各商號們為宣傳自己也有意無意的透露壽禮信息。
“哎,你們說的星河倒灌不過是孔明燈而已,那八仙祝壽牙雕才是真正的寶貝,八仙、壽船都雕刻在一根完整象牙上,連人物衣帶都絲毫畢現,最細微處只有發絲粗細,這可是天庭都不一定有的寶貝。”茶樓中,有人豪爽的道。
另一人道,“有此等寶貝,為何壽禮頭名,還被出塞詞奪了去?我看也不過爾爾嘛。”
“出塞詞乃是詩詞絕唱,論風骨文采當屬第一,但論及名貴未免比不上八仙祝壽牙雕了。”
“滿口銅臭!”
“哈哈哈哈,老子便是如此,你能如何?”
有人岔開話題道:“出塞詞是六阿哥所做不假,但六阿哥的壽禮卻另有他物。”
果然這話一出,吸引了別人的注意:“怎會如此?莫非六阿哥連送了兩物?”
“六阿哥壽禮大名是‘寰宇八寶渾球儀’,乃是一座有著大智慧的秘寶,相傳道教老祖元始天尊取三陽之火練就此法器……”說話之人對地球儀顯然也不了解,沒兩句便開始胡亂吹噓起來。
茶樓角落,一老一少正相對而坐。
那老人專心飲茶,少年則被那神乎其神的故事吸引了去,許久后道:“爺爺,六阿哥真的進獻了一尊法寶?”
那老者道:“市井無知之言罷了,這世上何來什么秘寶法寶?但若說渾球儀有大智慧卻是不錯的。”
少年早就跟在爺爺身邊聽過了朝中李光地大人對渾球儀的描述,此時問道:“爺爺,渾球儀所繪真的是我們足下的土地?我們真的生活在球上?”
老者抿了口茶道:“太陽為圓,太陰為圓,宇宙星辰皆為光點,姑且也看成圓的話,那為何唯獨我們足下土地是方正的呢?”
少年困惑道:“那渾球背面是什么?歸墟嗎?”
老者也浮現慚愧之色道:“這個爺爺也不知道了。”
老者便是勿庵先生,他名叫梅文鼎,自幼便精于歷算一道,對天文、歷法、數算都極為精深,二十幾歲便在算學一道學究古人,三十歲便在天下難逢敵手,到如今花甲之年,已算的上是大清算學泰斗,就連李光地此等朝廷重臣,也欣賞他的學問,對他畢恭畢敬。
梅文鼎一生有兩大憾事,一是只有秀才功名,不能入朝為官為天下百姓造福。二是不能為數算正名,讓天下人認識到數算之重要。
梅文鼎想到此處嘆了口氣,他又想到李光地跟他講的話:“勿庵先生,當今天下皆以為數算無用,您想改天下人只觀念,甚難;不妨先從一處一人之觀念著手。”
“何處?何人?”
“齊齊哈爾,六阿哥。”李光地目光炯炯……
梅文鼎今日上街,便是在民間探訪下六阿哥的風評,可得到的結果卻是兩個極端,有人說他是個不學無術的紈绔,有人說他是綠帽子王。
但還有人說他是大才子,大商人,大將軍;就在這個茶樓中,居然又有人說他是什么元始天尊的弟子……
梅文鼎不禁苦笑著搖搖頭。
“爺爺……”他的小孫子梅瑴成不滿的道,“你聽見我說話了嗎?”
梅文鼎一愣道:“什么?”
他的小子孫撅起嘴道:“我說去找六阿哥問問,圓球背面是什么。”
梅文鼎心想到底還是孩子心性,六阿哥何許人也,那是當朝最耀眼的皇子,在眾阿哥中爵位最高,官職最高!怎么會是他一個草民隨隨便便就能見的?
剛想出口拒絕,但他轉念一想,李大人說他振興算學可從六阿哥身上入手,李大人縱橫朝野多年,看人極準,而自己視他為知己好友,絕不會從出言誆騙,自己在市井中瞎打聽,不如去見見正主來得奏效。
他為了振興算學的夢想,一輩子受的白眼侮辱還少嗎,又怎么在乎多受這一次?
想到此處,梅文鼎站起身來道:“好,準備拜帖,我們去大將軍王府。”
午后時分,梅文鼎領著孫子,走到撫遠大將軍府門前,輕輕扣響府門。
片刻后有人推門,一邊道:“福晉回來了?”說話的是個美麗的姑娘家,推開門后,發現站了一老一少兩個人,自己嚇了一跳。
梅文鼎倒沒驚慌失措,只是將名帖遞上,口中恭敬的道:“草民梅文鼎拜會大將軍王,不知殿下是否在府中?”
那姑娘有些慌亂的將名帖手下道:“老先生請入府中稍候片刻,容婢子去稟報。”說完便轉身離去,自有奴仆領著祖孫二人入府。
彩裳轉身一瞬間,悄悄做個鬼臉,胤祚之前受皇上冷落,加上久不在京城居住,府上幾乎從未有外人拜訪,平日敲門的也只有從馬場回來的福晉。
是以今日她聽到敲門聲,才不顧規矩的去開門,卻沒想到另有客人上門。
正廳中,胤祚正在和云婉兒討論直隸銀行的運作安排,彩裳進來將名帖遞給胤祚。
胤祚接過名帖,皺眉念道:“梅文鼎?這人是誰?”
彩裳道:“奴婢也不認識,他自稱草民,應不是朝中官員,看年紀應在古稀上下,像個讀書人。”
云婉兒輕念了那名字一下,道:“莫非是勿庵先生?”
胤祚問道:“你認識?”
云婉兒輕笑:“六爺,這勿庵先生就是那天給您和柳子鈺姑娘評詩的那人啊。”
“哦……”胤祚恍然。
云婉兒接著道:“六爺,您別小看這勿庵先生,他是京城學術大家,尤其精于歷算,京城內外不少名士都對他推崇備至呢。”
胤祚頓時來了興趣道:“快請!”
云婉兒見胤祚有客人上門,道:“那婉兒先告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