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祚強忍著心中的惡心,看向那爆炸之處,當看到星星點點的火光向四周射去時,瞳孔猛的一縮。
“全軍趴下!”胤祚大喊,同時一把把阿依慕拽過來,壓在身體底下。
綠營兵聽到臥倒命令,條件反射般的立刻趴在地上,還不忘將身邊的八旗兵也拽倒。
有些心思快的八旗兵也照做,但少部分沒明白怎么回事,身體已經被無數赤紅鐵丸打的千瘡百孔了。
火藥爆炸將沒來及運走的子母彈炸的四散飛出,近百十個鎏金海膽在爆炸處周圍炸開,前后左右,高低錯落各有不同,如夜空上千叢萬朵綻開的詭異金菊。
爆炸產生的鐵丸在戰場上飛濺,只要是站著的人,全身立刻布滿了千瘡百孔,哪怕趴下的人,運氣不好也會被刺出陣陣血霧。
等連續不斷的子母彈炸響聲終于過去之后,胤祚從地上緩緩起身,將阿依慕拉起來,抖落身上的泥土,只覺得耳朵里嗡嗡作響。
瞇著眼睛環視四周,周圍已成了一片修羅死地!
空氣中血腥味濃郁的讓人無法呼吸,甚至皮膚能感受到那潮濕血霧,與血腥對應的是刺鼻的硫磺,二者交替融合,蟄的人睜不開眼睛。
周圍八旗兵和綠營兵陸陸續續起身,也有很多人永遠也起不來了。
再旁邊,原本密密麻麻圍上來的蒙古人,如今只剩下一層尸體,尸體甚至疊了好幾層,鮮血浸潤著戈壁草場,足能末過腳踝。
待雙耳略微恢復,胤祚聽到周圍是無盡的慘叫哀嚎。
子母彈殺人極為陰損,赤紅鐵丸往往不會將敵人完全殺死,但會給敵人極痛苦的重創,一炮之后,便是哀嚎遍野。
此情此景,就算是尸山血海爬出來的百戰老兵,也不由陣陣干嘔。
“快走!”胤祚大喊。
在子母彈爆炸范圍之外,更多的蒙古騎兵狼群一般的圍了上來,胤祚必須立刻與海蘭察回合。
此時海蘭察率領的薩布素親兵距胤祚只有百十步距離了,胤祚甚至聽得到雙方人馬激戰時,連枷砸到甲胄上和著骨段筋折的悶響。
“殿下,海蘭察將軍陷入險境了。”巴海叫道。
胤祚仔細一看,之前緩緩流動的金水,現在已像是凝固住了一般,在黑鐵般的蒙古鐵騎的全力阻隔下停滯不前。
他們本就是一支奇兵,憑的就是出其不意,而現在他們已經鏖戰許久,引得蒙古人紛紛回防。
洶涌而至的騎兵將四周圍的密不透風。
葛爾丹鐵騎訓練有素又悍不畏死,就算身手如海蘭察,也已是強弩之末。
“裝炮!實心彈,射他們兩翼。”胤祚大聲命令。
綠營兵拆卸火炮然后裝彈,鐵模炮比俄國人十二磅火炮還要輕,就算只一匹馬拉著也能很快的完成轉向和拆卸。
很快裝彈完成,此時周圍的蒙古人圍了上來,巴海率殘部圍在周圍抵擋。
胤祚目不轉睛,盯著海蘭察兩側,他的人馬像一支匕首刺進蒙古人堆里,因此向其兩側開炮,角度極佳。
“瞄準!”胤祚大喊,這時代大清炮兵還沒測距、測俯仰角等計算方式,大炮射擊全憑準星照門加經驗,近距離開炮極易誤傷友軍,但危機關頭管不了那么許多了。
“開炮!”胤祚怒吼,十門大炮隨即巨響。
實心彈速度極快,甚至看不到空中的殘影,蒙古騎士像是被無形的惡魔撕裂,轉瞬之間一條直線上的人,腸穿肚爛,人仰馬翻,支離破碎。
十發炮彈,在蒙古人陣型上開了十道血槽,火炮離得極近,彈道幾乎與地面平直,故血槽開的極深,十道鮮紅延伸一里。
從半空看蒙古人陣型仿佛被修羅惡鬼用冰涼鬼爪撕開,血槽上人馬死狀極慘。
“中間四門,調轉炮口朝后,換葡萄彈!其余六門裝馬。”胤祚又命令道。
呂康實親自推炮車,裝了兩個輪子的火炮很快完成轉向,他人老實,但并不笨,相反學東西很快,又努力刻苦,操炮一途,他沒李慶的天賦,但論及裝彈他確是所有綠營兵里最快的。
葡萄彈即散彈,因是一粒粒的鋼珠綁在一起,看起來像是一大串葡萄故得名。
這東西也是火器營從俄國人那里仿制的,用于打近距離敵軍,威力極為驚人。
很快裝彈完畢。
“所有人閃開!”胤祚大喊,這已經不算軍令了,八旗軍從沒有這種操練。
好在巴海想起了獵狼那晚的情景,很快意識到了胤祚想干什么,連拉帶拽的把齊齊哈爾軍的正后方讓了出來。
蒙古騎兵見到缺口,自如嗅到血腥味的鯊魚蜂擁而來,胯下戰馬加速到極致,很快距火炮已經不足二十步。
“開炮!”胤祚大吼。
四門火炮幾乎是貼著蒙古騎兵的臉發出怒吼,一時間,彈丸激射,四門火炮幾乎覆蓋了大軍整個后方。
炮響的一剎那,肢體破碎的聲音甚至超過了炮聲,接著是濃稠的血霧。
火炮正面,三百步之內,扇形區域,再無一個站著的活人。
胤祚仿佛淋了場雨,伸手在臉上一抹,濕漉漉,又粘稠,赫然全是通紅鮮血。
“四門火炮就地炸毀!快走!”胤祚強撐著說道,大軍飛速動身,呂康實手腳麻利的安放好了火藥,待走出幾十步之后,四門火炮相繼炸膛,成了廢鐵。
與此同時,因火炮兩輪開火,前后蒙古騎兵死傷一空,齊齊哈爾殘軍順利與海蘭察回合。
“退回大營!”海蘭察見到胤祚沒有絲毫廢話,大手一揮,薩布素親軍紛紛收縮攻勢,向中陣退卻。
雖說離得不遠,但蒙古人如瘋了般死命追擊,帶隊的蒙古千戶眼睛發紅,親自拿一柄長矛策馬而來,直取胤祚,巴海跳上戰馬迎戰。
那蒙古千戶極為悍勇,全不畏死,轉瞬間已被巴海砍了七八刀,卻死戰不退,腸子從傷口流出也全不在乎。
胤祚大喊,叫巴海不要戀戰,但還未開口,就聽遠處嗡的一聲。
“小心!”阿依慕驚呼,居然從馬上直接撲到了胤祚后背。
胤祚此時再想有所動作已經來不及了,只聽噗的一聲。
一串熱滾燙鮮血濺到胤祚臉上,皮肉撕裂的聲音,他聽的真真切切。
一瞬間,在戰場上的胤祚,離廝殺很遠,似乎世界都安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