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可不是吳旦先的一句瘋話。
自他們占據(jù)長沙之后,湖南之事已驚動了整個大清國。
康熙特下諭旨,抽調(diào)山東、廣東、湖北、云南等地兵馬,交由湖廣總督陳輝祖號令,從東北南三面夾擊叛軍。并且秘派了能戰(zhàn)善戰(zhàn)的大阿哥進駐武昌。
雖然在湖南,他們起義軍一時所向披靡,但在周圍省份,清軍已形成合圍之勢,兵力少說也在十萬上下。
如不小心應(yīng)對,起義軍很可能有覆滅之險。
連日來,黃明和陳丹書秘密議事,也多是討論此事。
他們二人有意將吳旦先邊緣化,故而幾次議事情,都沒有叫他,吳旦先也不以為意,沉溺在自己的溫柔鄉(xiāng)里。
可這次,他一反常態(tài)的主動前來議事,還要求領(lǐng)兵,確實讓陳、黃二人頗為驚訝。
“清軍來勢洶洶,必須小心應(yīng)對?!秉S明當即道,“湖南城池大都易守難攻,我看挨個城池據(jù)守才是最好的辦法?!?
吳旦先冷哼一聲道:“清軍腐朽不堪,就算人多勢眾又如何,何必畏首畏尾?”
黃明語氣不善的道:“吳國柱既然如此有信心,可敢立下軍令狀?”
“有何不敢?”吳旦先豪爽一笑,起身便要去找紙筆。
陳丹書忙攔下他:“吳國柱且慢,清軍雖然大多陳腐,但也有少許精銳保有戰(zhàn)力,譬如此次的云南軍,其軍多出苗侗,作戰(zhàn)果敢兇狠,被稱為狼軍;山東軍大多高大,其中還有不少隨康熙去征討過葛爾丹,戰(zhàn)力也不可小覷。究竟該如何應(yīng)對,還需從長計議。”
吳旦先笑道:“清軍強,我義軍更強,加之反清復(fù)明人心所向,必能一舉擊潰敵軍,兵丁我也不需太多,精兵兩萬即可。”
義軍發(fā)展到現(xiàn)在,全湖南沒死的男子幾乎都被抓了壯丁,軍隊人數(shù)少說三十萬上下,雖說都是烏合之眾,但至少站著個人多勢眾的優(yōu)勢。
兩萬多人對義軍來說,還真的只是九牛一毛。
若是能以兩萬人的代價,將吳旦先這個眼中釘除去,倒是一筆劃算的買賣。
想到這里,黃明和陳丹書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出有些意動。
“好!”黃明大喊一聲,“吳國柱豪氣沖天,我也沒有異議,只是軍中無戲言,這軍令狀……”
“拿紙筆來!”吳旦先一伸手。
陳丹書起身拿來紙筆遞上,吳旦先一揮而就。
“今清軍十萬三面來攻,旦先領(lǐng)軍兩萬,出湘而征,必破敵軍,若不得勝,甘受軍法處置?!?
落款寫上了他的大名,加上康熙三十七年五月十一日的日期。
寫完之后,黃明拿起來飛快掃視一番,頓時笑容滿面,將軍令狀珍而視之的放好,有了這個東西,就算吳旦先沒有死在戰(zhàn)場上,也能要了他的腦袋。
不論最終如何,義軍中,吳旦先算是從此除名了。
想到這里,黃明臉上笑容不免又加深幾分,還沖著他拱手行禮道:“既如此,本將軍就恭候吳國柱凱旋。”
……
三天后,吳旦先點齊兩萬兵馬,出長沙城,直奔東方。
軍中校尉、先鋒、將軍等多是吳家子弟。也正是因為軍中有這些死心塌地跟著吳旦先的吳家子弟,陳、黃二人才會對吳旦先有些許忌憚。
如今吳旦先領(lǐng)著他的吳家子弟前去送死,義軍勢力便要重新洗牌了,陳、黃二人為主的時代馬上就要到來。
出征軍中,除車馬糧草外,還有華麗馬車十架,其中九架馬車裝的都是桌椅、床榻、胭脂水粉、金銀器物一類。而最前的一架馬車中,則藏著一個絕色美人——董芊芊。
那些金銀器物、胭脂水粉等毫無疑問,也是為這個女子準備的。
坐在車中的董芊芊,面上一派安然恬淡,實則想奪路而逃的心都有了。
她只想讓吳旦先去將兵權(quán)握在手里,接過用力過猛,這個對她死心塌地的男人竟直接去接下了這么個必死的差事。
清軍的厲害她是知道的,這一次盲目的出征,無異于以卵擊石。
她已在心里暗暗盤算如何脫身了,必要時,殺了這個男人,也沒有不可。
與此同時,心情大好的陳、黃二人正站在城樓上,望著不斷遠去的兩萬人馬。
“兩萬人陪你共赴黃泉,吳國柱,你可以安息了?!秉S明低聲調(diào)侃道。
陳丹書扶著城垛,有些擔憂的道:“這兩萬人馬應(yīng)當能暫時抵擋些許時候,等其全軍覆沒之后,清軍依舊會進攻湖南,我們還需早做打算?!?
“康熙離南京已經(jīng)不遠了吧?到那時,說不定康熙老兒已經(jīng)駕崩了,天下大亂,正是我等逐鹿中原的大好時機?!?
陳丹書聞言也是露出一抹笑意,接著又道:“南京有二爺坐鎮(zhèn),又有那位大人接應(yīng),加上那十門紅衣大炮,康熙此次定是有死無生?!?
“本將軍做夢也沒想到丞相是天地會的人,我聽說天地會的人武功都很高,丞相與我不妨改日切磋一二?”黃明瞇著眼睛看向陳丹書。
陳丹書卻笑道:“自從凌總舵主折戟關(guān)外后,天地會中武道已日趨沒落了,說出來不怕黃國柱笑話,在下同二爺一樣都沒有武功的?!?
“哦?”黃明瞇著眼睛,不知該不該相信。
許久后,黃明又問道:“那位大人為何要幫我們,他也是清廷大官,康熙死了恐怕對他沒有半點好處吧?”
“是嗎?”陳丹書狡黠一笑,“黃國柱不妨想想,康熙一死,京城的龍椅該由誰坐呢?”
“那自然是天下群雄并起,誰……”黃明說道一半突然愣住,臉上浮現(xiàn)恍然神色。
陳丹書從懷中拿出那份軍令狀,仔細看了看,上面吳旦先的大名寫的龍飛鳳舞,氣魄十足,卻不知這三個字,便將自己葬送在了這大爭之世到來之前。
再往下看,康熙三十七年的字樣尤為刺眼。
“該改元了?!标惖闹心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