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康聽聞小道繪聲繪色的講述,雙眸一瞇道:“不好,這樂宣君是要將我置于死地。”
:“誰知昨夜那女是楊氏之人啊!”小道悔不當初。
張康一蹙眉,當機立斷:“不行,此地待不得了,快走!”
小道眸光一轉:“觀主。”
:“這樂宣君可不是等閑之輩,若是再留在此處,必定身敗名裂,鬧不好,連命也留不下。走,必須走。”
乘夜,十幾輛載滿了財物的馬車沿著小路下山去。
與此同時,楊毓的兵馬正去往山上。
兩路人馬不期而遇,狹路相逢。
:“張觀主,這是要去哪?”楊毓笑的清艷,語氣也和善。
沒有人應答,車馬停滯,一群小道士自山上逃命似的跑下山來。
突然,“砰”一聲!
楊毓胯下的駿馬不禁受驚嘶鳴。
她緊緊抓著韁繩,好容易才讓驚馬穩下來,再抬眼看去,山上火光沖天。
:“觀主死了!觀主請鬼兵不成,被鬼仙殺死了!”一群小道士衣衫殘破沾滿了黑灰,目光游離,顯然受了驚嚇。
:“好好回話!”初一越出,一把抓住方才胡言的小道士,將他按倒在地。
小道士驚慌失措的看著初一:“觀主,我親眼看見,觀主被一團黑煙裹住,然后,然后就七竅流血而死。”
他轉眸看著山上沖天的火光道:“天師觀被燒沒了。沒了。”說著哭了起來。
:“斥候左軍上山查看救火,斥候右軍圍著四周給我尋張康去!”
:“是!”
五千斥候分散行事。
楊毓再看那十幾輛馬車,一個小道士自馬車上悄悄下來,貓著腰,往一邊摸去。
:“初一,去!”
初一眸光一凜,只見一個起落,抓起小道士的衣領。
:“俠士饒命!俠士饒命!”
小道士已然萎縮成了一團,身上戰戰兢兢的抖著。
初一冷哼一聲,一把將他扔在地上,小道士在地上滾了一圈,慌忙跪在楊毓馬前:“樂宣君饒命!樂宣君饒命!”
:“道友好有眼色。”
其實,在這龐大的兵馬中認出楊毓又有何難呢?只是這一語出口,小道士抖的更加厲害了:“樂宣君饒命。”
:“你做了何事,要我饒你性命?”
一句問話,小道士眼珠一轉道:“道友,冤有頭,債有主,害楊氏女的是觀主。他就在后面的馬車上!”順著手指去。
初一來到馬車邊,一撩簾幕,里面除了滿箱的財寶,空無一人。
小道士大驚:“師父!”
他竟然丟下自己跑了!
:“樂宣君,我說,我全說,只要留我一命,我全都告訴你。”
楊毓微微蹙眉:“講。”
小道士雙膝跪地,徐徐講來:“這天師觀的觀主的確叫張康沒錯,可卻不是這欺男霸女之人。”他抬眸試探的看看楊毓,卻發現她神情沒有一絲變化,只得垂著頭接著道:“張觀主視浮名如身外物,往常與人交往不多,鶴鳴山早已成了他隱居之地。
唯有煉制丹藥一事上心。卻在煉丹之時,藥爐爆炸身死。
今日的張康,原名孫桂,跟隨張觀主修道多年,卻是個心術不正之徒。
眼看著觀主被炸身死,孫桂大膽的將山上侍奉修煉的道士遣散,重開山門,以張康之名收徒斂財。”
初五笑了笑道:“那你又是如何知曉此事的?”
小道士道:“我本名蘇五,孫桂家翁是我同村伯父。當年村中旱災,緊接著便是蝗災襲來,實在是無出路,家中翁母皆死在亂年。我只身來到鶴鳴山,想尋同村的孫桂討個活路。孫桂怕事情敗露,無奈之下收留我。我眼見著孫桂迎來送往皆是繁華富貴,迷了心智,才與他做起了這勾當來。”
蘇五笑了笑道:“若非今日他棄我于不顧,我也許還會隨他做更多惡事。我已然頓悟,世事如同浮云,善惡到頭終有報,求樂宣君饒我一命!”說著,重重的叩頭。
:“抓到孫桂了嗎?”楊毓問道。
一旁的袁毅搖搖頭:“整軍而來耽誤了時間,這人假死而遁,恐怕已經逃出城去了。”
:“楊檀,沒抓到孫桂,是我失策了,這人,就交給你處置吧。”
楊檀身穿著斥候營中的朱色戰甲,緩緩的來到蘇五身邊,雙眸寒冷如星:“你去死吧!”
手起刀落,寒光血光四射。
一顆頭顱骨碌碌的滾到楊檀腳下。
楊毓深深的嘆口氣道:“孫桂已然逃出竹山,此乃亂世,追緝此人太難,唯有上達天聽,請陛下下旨了。”
:“謝樂宣君。”楊檀道。
楊毓看著楊檀道:“自今日起,楊檀不復存在。”
:“請樂宣君賜名。”楊檀道。
楊毓微微搖搖頭道:“命是你的,路也是你的。你已與從前不同,這名字,該由自己掌握。”
楊檀心中有些觸動,不是因楊毓大動干戈動用斥候來替她討回公道,也不是因她允許自己取名,只是這種平等對待的態度,她很震驚,也很歡喜。
她緩緩的道:“悔。叫我長悔吧。”
:“楊長悔?”
她搖搖頭道:“我辱沒了弘農楊氏的姓氏,也的確不該再活著,不敢頂著祖宗之姓,便只叫長悔,無姓。”
:“阿妹!”楊勁知道這意味著什么。
從此以后,他活潑可愛的阿妹便是人世間的一縷孤魂,生時不叩祖宗,死后也自成一碑,無依無靠的游蕩。
長悔轉眸看著楊勁:“楊家郎君,一切皆是我的錯,你不必自責,往后,便當做不相識吧,總不能因我這一身不潔,污了祖宗與姓氏。”
她看著山上逐漸熄滅的火光道:“世間再無楊檀,只有長悔。”
長悔到底是個女郎,為了保全名聲已經假死,又有不少人識得她,竹山是待不下去了。
細想之下,征求了她的意見,楊毓寫了一封書信,將她送到金陵楊府去,待過上幾年,她心情好些了,再為她尋一門婚事。
袁毅一身戎裝來到路旁的帷帳下,雙手拱手道:“君,斥候營已然曬了兩日了,別再發怒了。”
楊毓抿了一口清茶道:“第一次令他們尋阿伊,除長悔之外,一無所獲。第二次令他們抓孫桂,亦然。若非是將我的命令置若罔聞,那就是不曾好生練兵。我已說了,曬三日,少一炷香也不行!”
:“是。”重回幕外。
喬巫遠遠的迎上前來:“如何?”
袁毅微微搖搖頭:“君還在氣頭上,不肯撤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