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升的暖陽,透過木窗,照射在楊毓眼前。
:“女郎起榻?”身側的祺硯輕聲道。
薰香冉冉,自暖玉香爐中升起,繚繞心間。和暖的炭火靜靜的燃著。
楊毓翻個身,只覺得頭痛欲裂,喉嚨乾涸似火燒過一般,輕聲道:“我有些頭痛。”
:“女郎病了?”靜墨皺著眉,上前將手撫上楊毓的額頭。
:“呀!”靜墨低呼一聲,回身對祺硯道:“女郎額頭甚燙,去請醫者。”
:“好。”祺硯趕緊放下手邊的繡活,出門去。
不過一會,一個身著素袍,年紀四十上下的醫者隨著祺硯進門來。靜墨放下楊毓塌邊的帷帳,對醫者微微施禮。
醫者放下藥箱,上前一步,跪坐在楊毓軟榻前,楊毓伸出一隻霜白的手腕,靜墨搭上一張素白的帕子,醫者號脈半響,微微皺眉道:“女郎受涼了,體內虛火過盛。”說著,收回號脈的手,徑自在榻幾上寫下藥方,回身交給靜墨道:“去抓藥吧,按照我寫的方式煎服。”說著便出門。
走出楊家的醫者,上了一頂馬車。馬車拐出南街,卻並沒有回到醫館,而朝著主街的王府去了。
一進門,樊明趕緊迎了上去:“您總算來了。“
醫者擦擦額間的細汗,隨著樊明的腳步,進了正房。
王靖之躺在軟榻上,臉色蒼白幾乎透明,嘴脣有些乾裂,醫者趕緊上前把脈,抿著脣角道:“郎君偶感風寒,只是身體弱,纔來勢兇猛,我開幾幅藥,郎君喝個兩三日便好。“
:“有勞了。”王靖之聲音有些嘶啞道。
醫者搖搖頭,低聲喃喃道:“怎麼今日個個受寒?”
王靖之輕笑一聲道:“怎麼?今日醫者甚忙?”
醫者擰著眉道:“正是,老叟剛從楊家出來,便急急的趕來了。”
:“楊家?”王靖之眉頭深鎖。
醫者點頭道:“郎君不知嗎?便是那散盡千金,勇闖亂軍的楊氏阿毓啊!”
:“她怎麼了?”王靖之手撐著軟榻,半起身,披散的髮絲流淌在素白的軟塌上。
醫者狐疑的看看王靖之道:“吹了寒風,病倒了。”
:“她。”王靖之想起昨夜自己騎馬時嚇她,心中有些內疚,淡遠的雙眉微微蹙起。
樊明見狀吩咐道:“固塵,煩勞你去幫郎君抓藥。”
立於樊明身側的楊固塵抿著脣,低低的應了一聲,隨著醫者出門去。
:“郎君。”樊明進門來,跪坐在王靖之身側,只見王靖之面色蒼白,氣息紊亂。樊明躊躇了一刻,接著道:“郎君無須憂心。”
王靖之,揚起笑顏:“是。”
樊明看著王靖之那雙披風抹月的眼,不知王靖之在想些什麼。便就這樣,靜靜的坐在榻邊,沒有說話。
楊固塵跟著醫者取了藥,原本該馬上返回王府,卻不知爲何,鬼使神差般的走到南街,站在那座小院門口,他心中百感交集。
初次見到楊毓因得到她的幫助而感激。再次見到她,父母親人卻因楊毓的行爲命喪黃泉,那時的憤恨。第三次見面,她四兩撥千斤風度翩翩的,解決了王凝之的爲難而敬佩。
他躊躇著在那門口踱步,離去又覺得不忍,進門又找不到理由。
正在此時,:“咦?”一個清亮的女生自他身後響起。
楊固塵一回身,卻是當初那個因奉茶而被楊毓杖殺的婢女。
祺硯驚訝的瞪著眼睛,嘴脣微張,有些不好意思道:“楊家郎君,你怎麼來了?”
楊固塵神情有些詫異,抿抿脣:“你沒死?”
祺硯笑著打開大門,:“我家女郎最是心善,怎會輕易要人性命。”說著她想起,楊毓曾說過,若這個人有所求,可以答應他。
她偏著頭道:“你怎地不進來?”
楊固塵站在門邊,臉色微紅道:“不,我只是路過。”
靜墨來到門邊道:“祺硯怎麼不進門。”說著看向門邊的楊固塵,她微微一愣,下意識的低下頭,接著揚脣道:“郎君請進。”
楊固塵一見靜墨,忽的臉紅起來,剛剛要離開的腳步生生的停頓了下來,訥訥的進了門。
靜墨低著頭,將他領進門,祺硯奇怪的看著二人,這人不是要走?怎的看見靜墨就又回來了?想著,卻也沒多言,趕緊去尋楊毓。
楊固塵有些侷促的坐在正廳上,遲疑著開口說話,又找不到什麼話題,一張俊臉憋的通紅。靜墨一見楊固塵的模樣便笑著立在一邊,揚脣道:“郎君,何以到來?”
楊固塵微微低頭道:“聽聞你家女郎臥病,便來看看。”
靜墨有些詫異道:“郎君不恨了?”
:“自然恨!”楊固塵劍眉一皺,聲音沉了沉,靜墨蹙著沒,聲線清冷道:“既然如此,又上門來做甚?”
楊固塵低下頭,抿脣道:“我恨她,是因她與我父母的死有關聯。我來看她,是因她曾兩次幫助於我。”
靜墨歪歪頭,脣間化起一抹微笑。覺得這人除了怪,不羈,也是個恩怨分明的。
被祺硯扶著走到門口的楊毓正聽見這句話,不禁揚脣而笑,腳步微微停駐一瞬,便踏入門內。
:“多謝了。“楊毓踏著有些虛浮的步子,身子傾斜著,重心幾乎放在祺硯身上,好容易坐了下來,臉色卻蒼白如明紙,陽光一照,幾乎透明一般。
楊固塵一見,不禁皺眉道:“何以病的這般嚴重。”
楊毓撫撫臉頰,笑道:“是我不經事,現下已然無事了。”
楊固塵躊躇著,瞥了楊毓一眼道:“還有半個月便要上路,你。。。”他神色有些不自然,接著道:“你保重。”
:“多謝。”楊毓點點頭,嗓音卻嘶啞,她不由得拿起茶杯,暈了暈火燒般的喉嚨。
楊固塵見狀,也不多留,掀起衣角,雙手抱拳道:“那我先走了。”
:“郎君慢行。”楊毓微微頷首。
靜墨默默的跟在楊固塵身後,將他送到門口。
楊固塵背對著靜墨,遲疑的駐了足,靜墨卻沒注意到他突然停下腳步,一頭撞在楊固塵背上。
:“哎!”靜墨少有的驚叫一聲,楊固塵隨即回身看去,不由得輕笑。
:“你笑什麼?”靜墨捋著額發,臉色微紅,語氣也有些不善。
楊固塵咬咬下脣,眉眼彎彎道:“小姑子投懷送抱,我自然開懷。”
:“你!”靜墨不靜默了,不淡定了。她漲紅著臉,一把將楊固塵推出門外,將大門“砰”的一聲緊緊關上。
楊固塵在門的另一邊輕聲呵笑著:“就要遠行,你保重身體。”
靜墨聽得清楚,卻不敢回答。
楊固塵知道,她就在門的另一邊,卻毫不在意她的不迴應,揚著脣,滿面春風的走出南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