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墨不禁好笑道:“這嗟來之食,早在當(dāng)日你隨父母踏進(jìn)南街小院,便食過了。”說著,靜墨將包袱一把推近他懷里,楊固塵猛地抓住靜墨的手道:“我不要!”
靜墨愣了瞬間,楊固塵也愣了,他看看被自己這雙污臟的手,包裹著的纖纖素手,猛地紅了臉,放開了手。
靜墨好似觸電一般,將用左手抓著自己的右手,懷抱在胸前,臉色同是緋紅道:“你怎地這般迂腐!韓信尚且能受胯下之辱,你怎就不能食嗟來之食了?”說著,靜墨將包袱又推到他懷里,抬眼看了楊固塵一眼,正巧他也看著她,四目相交,二人皆是臉色一紅。
靜墨微微俯身一禮,腳下恨不能跑似的離開。
望著靜墨纖弱的背影,楊固塵竟有些癡了。低頭看看懷里的包袱,楊固塵的手緊緊握拳,眼神從未有過的堅定。
:“靜墨小娘子!”路邊一個小攤的老丈喊道。
靜墨回身微笑道:“劉叟,今兒生意如何?”
劉叟咧嘴一笑道:“還能如何,這米糧已經(jīng)漲到五片金葉子一斗,起早貪黑,也不知明日的飯食在哪里啊!”說著又是一聲嗟嘆,靜墨也是同情的點(diǎn)點(diǎn)頭,劉叟乎的拍拍腦門道:“小娘子,你家女郎這次可做了巾幗英雄,要不要買些胭脂水粉?”劉叟用期盼的目光看著靜墨,靜墨一笑,轉(zhuǎn)而大驚失色,她看看周圍的人都對著她指指點(diǎn)點(diǎn)。
靜墨疑惑道:“甚巾幗英雄?”
劉叟大驚道:“你不知?才傳來的消息,昨夜鮮卑人大軍來打,裴將軍被鮮卑人毒計所害,受了重傷,楊氏阿毓孤身勇闖亂軍,不但鼓舞士氣,殺了好幾個鮮卑人,還助那瑯琊王靖之救下裴將軍呢!”
:“沒錯,我剛看到你家女郎一身血衣,還嚇了一跳?!睏钌┑臄偽徽趧③排赃叄姞钜残σ饕鞯膽?yīng)和道。
:“此話當(dāng)真?”靜墨眼睛睜的老大,突然想起楊毓那滿身的污血,不禁心疼的蹙起眉。
劉叟大笑道:“這話可是王靖之座下第一文士,樊明所言,你說是真是假?”
靜墨揚(yáng)唇而笑,挺直了腰背,與有榮焉道:“那是自然!我家女郎可是虎賁中郎將之女,真正的將門虎女!”
:“是是是!”劉叟咧著嘴笑道。
靜墨摸出身上一些散碎銀遞給劉叟,隨手拿起一盒普通的胭脂道:“正巧祺硯托我?guī)退I胭脂,就要這個。”
劉叟見靜墨出手大方,不悅道:“小娘子,給多了,快拿回去!”
:“不用了!大過年的,給你家小孫子買糖吃?!闭f完,靜墨也不等劉叟推辭,趕緊拿著胭脂趕回南街小院。
消息像春天的柳絮一般,轉(zhuǎn)眼間,傳遍了聊城,上至世家大族,下至庶民百姓,紛紛對楊毓高潔勇敢的行為夸贊不已。
足足睡了兩日,楊毓終于醒來了,也許是睡的太多,反而頭痛。
天氣出奇的好,和暖的陽光照著雪地,泛出瑩白的光芒,楊毓將手放在陽光前,陽光自指尖照射到眼前,她不自覺彎彎唇,笑的清艷動人。
:“今日天氣甚好,不知阿秀現(xiàn)在何方?!睏钬箵P(yáng)著唇道。
:“是?。⌒±赡挲g這般小,今年還是他第一次沒在家中過年。”靜默輕輕嘆了一句。
祺硯卻看著楊毓愣了愣,方才道:“女郎怎的越發(fā)的美艷了!”
楊毓嗤笑一分道:“壞丫頭,嘴越發(fā)壞了!”
靜墨卻道:“女郎,祺硯所言不假,女郎這五官愈發(fā)艷麗,身姿也更加窈窕,就連身上的氣度,也愈發(fā)不凡了。”說完,靜墨望著楊毓的姿容,也是一呆。
楊毓抿唇而笑,自榻上起身,到銅鏡面前,白玉的小梳有一下,沒一下的,梳理著柔軟而黑亮的發(fā)絲,楊毓揚(yáng)唇一笑,鏡中的人,膚若凝脂,美目流轉(zhuǎn),端的是一雙流光溢彩,顧盼生輝的美目,眉心那一點(diǎn)朱砂痣,映的人格外光彩照人。一顰一笑,清艷中帶著些驕傲,驕傲中帶著些清澈高遠(yuǎn)。
楊毓愣了一愣,這股不屬于她的氣息,這般的熟悉,這般的似曾相識。
:“他?!睏钬棺源竭呉绯鲆粋€字。
這抹清澈高遠(yuǎn),像他。
:“女郎可知,那盧家大郎,過了上元節(jié),就要處斬了?!膘o墨淡笑著,接過楊毓手上的玉梳子,仔細(xì)的梳理她的發(fā)絲。
:“是嗎?”楊毓挑挑眉,眼中帶著快意道:“殺人償命,天經(jīng)地義。不過怎么拖至今日?他不是早就該處刑?”
靜墨微笑著,恬靜的小臉少有的生氣道:“還不是盧公花盡了錢財疏通,聽聞連楊氏阿姝的嫁妝都被奪走了?!?
:“嗯?!睏钬剐闹惺嫠[著眼,享受著從受害者到看客的滋味。
“叩叩”兩聲門響,白鳶自門外進(jìn)來,小臉凍的紅紅的。
:“何事?”祺硯一邊問,一邊拉過白鳶的小手,到暖爐邊。
:“是?!卑坐S俯身一禮道:“剛才城主府傳來消息,三日后為裴良軍和王靖之慶功,特地送來請柬給女郎。還有,奴聽到消息,聽說瑯琊王氏的族長,不日就要到聊城了?!?
:“好?!睏钬诡^也未回,輕聲應(yīng)道。眉頭卻微微的蹙起。
白鳶趕緊搓搓手,笑著道:“那奴趕緊去回?!?
祺硯自腰間拿出一個小荷包,遞給白鳶道:“快去吧。”
白鳶臉上更喜:“是?!闭f著,飛跑出去。
楊毓慢條斯理的起身,在鏡前搖搖搖身,擺擺手臂道:“宴會啊。”她尾音拉的老長,接著道:“你們說,以我現(xiàn)在的名望,可以隨心所欲了嗎?”說著她對著銅鏡做出一個自然而青春的笑容。
靜墨沉默著,看著楊毓那性感清艷中,帶著優(yōu)雅高潔的容貌,不知該如何回答。也不知天下哪個丈夫,能夠娶得女郎,讓她恣意綻放,再也毋須憂心。
楊毓揚(yáng)唇而笑,帶著些許的疲憊:“是嗎?還不行,還不夠的。”說完釋然一笑。
她將目光投到窗外的綿綿白雪,目光深遠(yuǎn)的不知到底是看向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