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識過得幾時,她醒轉過來,卻聽隔壁似有人聲。她識得隔壁中便只住了大師兄一人,今聽得有人說話,芳心之中不禁有些疑‘惑’,暗自尋思道:“如此深更半夜的,何來人聲?別是我聽差了吧?”便又凝神聆聽下去。她如此一用心,便聽出隔壁有二個人說話。說些什么,因墻壁甚厚卻是聽不清。她好奇心起,急忙穿衣下‘床’,悄然來到大師兄‘門’外,側耳細聽起來。
卻聽一蒼老而雄渾的聲音道:“阿彌陀佛,小施主,此物由何而來?”顯見發話者是個年老僧人了。
“回老前輩的話,原是晚輩由師妹吳竹兒處得來的。”微弱之聲雖是畢恭畢敬,卻明顯地顯出中氣不足之像。
竹兒聽到提起了自己的名字,芳心一動,便更加用心地聽下去。
“吳竹兒?小施主,可是青竹幫幫主吳北斗施主之‘女’么?”
“正是。”
“如此說來,小施主便是青竹幫的掌‘門’大弟子嚴寬了。”
“老前輩如何便曉得師妹與晚輩?”嚴寬又施一禮,恭聲道。
“老衲與令師吳幫主過往甚密,曾聽令師提起過小施主與令師妹。今聽小施主說起‘吳竹兒’三字,便識得是吳幫主的令千金了。老衲又見小施主面如敷粉,‘唇’若丹朱,且是眉清目秀,說話又溫文爾雅、穩重有禮,是以便識得小施主定是‘賽潘安’嚴寬了。”說至此,老僧語氣明顯變得溫和了些:“小施主如何由令師妹處得到此物的?”
嚴寬嘆了口氣,道:“老前輩,此事說來話長,卻又令晚輩不便啟齒。”頓了頓,似是在整理思路,又續道:“老前輩是識得的,晚輩乃是家師收養的一個孤兒。家師與晚輩,名為師徒,實勝父子。晚輩待人隨和些,從未與師弟、師妹發生過爭執。晚輩對竹兒師妹更是疼愛有加,生怕她受到一丁點兒委屈。日月穿梭,光‘陰’似箭,轉眼間,晚輩與師妹竹兒均致少年之時。此時,竹兒師妹已出落成一個亭亭‘玉’立的少‘女’,她一蹙一笑,均是那么惹人喜愛,尤她那豪爽無羈、天真純潔的‘性’情兒,更具‘誘’‘惑’力。前時,晚輩對師妹雖是關懷備至,卻也不過是師兄對師妹應有的關心和愛護,是絕未想到其他的;眼下,隨著年紀的長大,晚輩感到對師妹的感情發生了些變化,雖說不出是何種變化,但覺得一天不見竹兒師妹,心中便似少了點什么似的,一點也不踏實,做甚事也靜不下心來。后來,晚輩苦苦思索了好長一段日子,才解開了心底的困‘惑’,識得自己心中已然深深愛上了竹兒妹妹了,只是晚輩自己從前未想到這一層而已。晚輩乃是一個極愛虛榮之人,雖對師妹竹兒產生了愛戀之情,卻不愿表‘露’心跡,只每天里,將個‘愛’字,在心里翻來覆去地贊頌個千遍萬遍。老前輩,晚輩對竹兒師妹愛慕得茶不思、鈑不想、坐臥不安,可不知她對晚輩是何感懷?唉,老前輩,晚輩由她那純真無邪的眼神中發覺她只是將晚輩視作一個兄長,卻不作他想。每想至此,晚輩便徹夜難眠。
“后來,黃少俠出現在竹兒妹妹與晚輩身邊。晚輩明顯感覺到竹兒妹妹對黃少俠產生了一種微妙的感情。正是此種感情,將她折磨得寢食難安,以致‘花’容日見憔悴。晚輩見師妹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心中卻似刀割一般疼痛。晚輩雖‘欲’勸她保重‘玉’體,卻又不便說起,無從說起,只是暗地里留意她的一舉一動。今日晚,晚輩見竹兒師妹天黑才回,以為她定是去了黃少俠房中,頓時,心中便有說不出的難受。晚輩思索片刻,便躡手躡足地來到竹兒師妹窗前,向了房中望將過去。借了燈光,晚輩瞧見她手中托了一個物事,在不停地滾來滾去。晚輩瞧了半天,卻不識其中奧妙。正疑‘惑’間,忽聽竹兒師妹自語道:‘還是給他送去的為是。’晚輩聽至此,心中陡然醒悟,尋思道:‘啊,是了,原是她將求受書信封于此物事中,要送與黃少俠的。’想至此,心中頓覺酸溜溜的且又有些憤憤然,眼睛亦似乎有些濕潤。當時,晚輩自語道:‘既然主動示愛,為何還要裝出害羞之態,將情書封于這個物事之中?明目張膽地送去不便是了?’晚輩心中轉念一想,又尋思:‘只要師妹高興,只要她日后幸福,她做什么事,我都是不會管的。’晚輩心中正自愛、怨、惜、愿,忽聽師父呼喚竹兒師妹進去,便慌忙躲進自己房中。
“晚輩在屋中不停地踱來踱去,口中發出長吁短嘆之聲。晚輩雖是說不干涉竹兒師妹之事,卻又管不住自己,在屋里轉了幾圈,便取過一個箱子來,拿出一些物事,造成一個鵝卵大的丸兒,以袖袖了,沖出‘門’來,奔進師妹房中。此時,竹兒師妹尚未返回。晚輩取出袖中之物,置于桌上,又一把抓過桌上的物事,袖了,飛身而出,幾步便沖進自己房中。晚輩取袖中的物事在手,反反復復地瞧了幾遍,便雙掌一合,將它捏碎。物事才破,便‘露’出一個紙團兒。晚輩見了紙團兒,心中便有說不出的滋味,尋思道:‘果不出我所料,真有情書在里面!哼哼,我倒要瞧上一瞧,看情書上到底寫些什么?’心中尋思,卻已展了開來。晚輩展開‘情書’,不禁大吃一驚:但見手中之物卻是一張圖畫兒,畫有數十個不同姿態的小人兒。晚輩見了小人兒,頓覺有趣。好奇心一起,便照著小人兒的姿勢比劃起來。晚輩才比劃完第一個姿勢,便覺腹中陡然升騰起一股熱流,遍傳全身,頓感舒暢無比。此時,晚輩才識得晚輩所比劃的乃是一種奧妙無窮的神功,心中倒也欣喜,尋思道:‘此乃蒼天佑我,令我得此神物!’又尋思:‘如此看來,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心中又有些懊悔。如此一喜一惱,便又加緊運功。才練完第二個招式,內息便覺奔騰不休,直似大海‘波’濤,洶涌澎湃,由足底涌泉‘穴’直貫頭頂正中百匯‘穴’,由‘胸’前璇璣‘穴’直通背后期‘門’‘穴’。晚輩心中正暗自歡喜,卻覺體脹如裂,七竅之中,不覺便流出一些血來。晚輩心中大驚,便想收功不練,誰知內息不聽使喚,竟是止它不住,七竅之中,便又沖出一些血來。晚輩頓覺體內如萬條毒蛇狂噬,吃痛不過,口中發出一聲大叫之聲,身子摔倒于地,便什么也識不得了。”
“阿彌陀佛,嚴施主今晚若非遇上老衲,只怕施主要皮裂‘肉’崩而亡了!”老僧口中說話,心內卻道:“唉,‘情’字害人,情關難度!”他見嚴寬面如死灰,身子抖抖的顫個不住,又放緩了些語氣,道:“阿彌陀佛,小施主識得前時所練何功么?”
嚴寬搖頭道:“老前輩,那時,晚輩魂不守舍,心內只是一片‘迷’惘,哪顧想得他事,只是神差鬼使地便仿著圖上的小人兒的姿勢比劃起來。”
“小施主所練的乃是絕跡兩百余年的天罡掌。”老僧見嚴寬舌頭吐出‘唇’外半天縮不回,又肅然道:“天罡掌雖是天下習武之人夢寐以求的武林至寶,威力無窮,但若未得我黃山派內功心法或老衲護體真氣而強練此功者,定會走火入魔,身體爆裂而亡!”
“晚輩知錯了!”嚴寬直唬得汗流浹背。
“請小施主謹記:日后,非己之物,切莫妄取,此乃做人之本!”老僧頌了聲佛,語重心長地道。
“老前輩教訓得是,晚輩謹遵老前輩教誨!”眼前的地面之上若是有條縫隙,嚴寬定會毫不猶豫地鉆了進去。
“阿彌陀佛,小施主悔悟了便好。”老僧揮了揮手中的物事,又微笑道:“此掌譜乃老衲之物,老衲便收回了。”將物事納入懷中。他納物事入懷,二目微睜,向了‘門’外低喝道:“‘女’施主躲于‘門’外已久,此時也該現身了吧?”
竹兒聽得喝聲,芳心一顫,尋思道:“好厲害的老和尚,隔了‘門’便聽出了‘門’外是男是‘女’!”卻也櫻口發出一聲嬌笑,‘玉’手推‘門’,嬌軀裊裊婷婷地飄進‘門’來。才進‘門’,便見老僧微開的二目中神光四‘射’,不禁芳心一震,恭聲道:“晚輩吳竹兒拜見老前輩。”
“原來施主便是吳幫主的‘女’公子,老衲昔日可是聞‘女’施主之名,卻未見過‘女’施主之面啊。”老僧見她粉面之上現出驚懼之‘色’,朗聲一笑,打破了嚴肅的氣氛。笑了一陣,又正容道:“吳姑娘,既然嚴施主說《天罡掌掌譜》乃是由吳姑娘處得來的,便請吳姑娘說一說得掌譜的經過吧。”
“即然《天罡掌掌譜》已回前輩之手,前輩似是不必再問此事了吧?”吳竹兒粉面一紅,早已垂下粉頸。
“阿彌陀佛,吳姑娘,天罡掌關乎到整個武林安危,卻是半點大意不得。”老僧肅聲道。
“老前輩,既如此,晚輩便直言稟告了。”吳竹兒見他神情肅穆,識得茲事體大,不安地搖了搖頭,赧然道:“今日黃昏之時,晚輩正于房內閑坐,忽見武蓮、鄭雪二位姐姐由‘門’前悄然閃過。當時,晚輩尋思:‘上午才走,眼下便回,卻是怎的回事?說不定,此事便與浩哥哥大有干系,且跟了去,看又到底如何?’便暗中隨了二人走了下來。見她們走進原來住過的房中,便悄然來到窗前,向了房中望將過去。晚輩一望之下,見房中除武蓮、鄭雪二位姐姐外,桌子之上還放有一個鵝卵般大小的物事兒。晚輩見了那物事兒,心中卻覺愕然,識不得她們要派個何用場。正納悶間,忽聽蓮姐姐道:‘等天黑透了,再與他送去不遲。’晚輩聽了她的話,心中暗覺好笑,尋思道:‘蓮姐姐一個老誠樸實之人,怎的亦學得會裝腔作勢、‘弄’神‘弄’鬼的了?明地里哭啊鬧的要遠走高飛,發誓永不返回,轉眼間,卻又偷偷地跑回來傳遞情書,還要將情書藏于此物事之中。真真令人笑掉大牙!嘿,怎的能瞧一瞧情書上寫些什么才好?嗯,有了!’當下晚輩如飛返回房中,尋了一些物事,制成一個鵝卵大的球兒,以袖袖了,來到二位姐姐房前,推‘門’進去,借瞧案子上的物事之機,將此物事與晚輩袖中的物事掉了包。”
吳竹兒“包”字才落,閑云長老便急問道:“吳姑娘,武蓮與鄭雪施主又是何人?她們與黃少俠是何關系?二人今在何處?”
“老前輩,武、鄭二位姐姐的來歷,晚輩亦是是說不清的,晚輩只是曉得她們二人與浩哥哥似是有些不同于一般的恩怨。”竹兒腦袋低垂,粉頸紅得似晚霞:“眼下,武蓮姐姐與鄭雪姐姐身在何處,晚輩卻是識不得,晚輩只識得此時她們未在浩哥哥房中。”
“吳姑娘怎的曉得武施主與鄭施主此時不在黃施主房中?”老僧急問道。
吳竹兒費了好大勁兒,才將腦袋抬起,羞羞答答地道:“老前輩,前時,晚輩將由武、鄭二位姐姐處換來的物事,哦,不,該是、該是嚴師兄的物事投入浩哥哥房中后,回到自己房中,卻又放心不下,略一思索,便又走出‘門’來。晚輩先來到蓮姐姐與雪姐姐‘門’前,瞧了瞧,卻已然是‘鐵將軍把‘門’’了。當時,晚輩心中尋思:‘哼哼,行動的好快,有好戲看了!’疾忙向浩哥哥居住處奔了過來。晚輩來到浩哥哥房前,卻見窗戶以一塊厚布密密地遮了。晚輩見得此情此景,心中冷笑道:‘果不出本姑娘所料,當真便在里面演開戲了!呸,還識得害羞!’那時,晚輩心中雖是憤慨,卻又有傷心,亦有些可憐自己,強自鎮定了許久,才抖抖地伸出手來,輕輕掀開厚布,借了月光,向房中瞧將過去,卻見浩哥哥躺身于‘床’,鼻中‘呼嚕’個不停,除他之外,房中再無半個人影。晚輩見了此等景狀,不禁臉上發燒,心痛如絞,暗恨自己道:‘竹兒啊竹兒,不識你中了哪‘門’子邪,竟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將蓮姐姐、雪姐姐想成那種不知廉恥之人?真是鬼‘迷’心竅,豬油‘蒙’了招子了!’晚輩痛罵了自己一陣,便回到房中,上‘床’躺下。晚輩雖是身子在‘床’,心中卻老是想著蓮姐姐與雪姐姐之事,一時之間,卻又哪里能睡得著?如此的思想來去,不覺便‘迷’糊起來。正‘蒙’眬間,忽聞隔壁大師兄房中似有人聲,晚輩好奇心起,便不由自主地來到大師兄‘門’外。因晚輩才由浩哥哥處返回不久,是以晚輩才說蓮姐姐二人此時不在浩哥哥房中。”前時,她在師兄‘門’外,聽了師兄的一席話,是以此時說到師兄時,費了好大勁才說了出來。
老僧聽吳竹兒道武蓮與鄭雪二人此時不在黃浩房中,面‘色’陡然一變,旋又恢復了常態,只是嘆聲道:“吳施主,《天罡掌掌譜》事關重大,武姑娘與鄭姑娘不識蠟丸中為何物最好,若二人動過《掌譜》,并將秘密泄‘露’出去,此事恐怕便要麻煩得緊了!”
“老前輩,既然《天罡掌譜》這等要緊,怎的老前輩還要將它贈于浩哥哥?此豈非害了他么?”竹兒芳心大感疑‘惑’。
“唉,吳姑娘,此乃老衲不得已而為之之事。”老僧神情沮喪。
“老前輩怎的如此說話?”
“老衲將《掌譜》贈于黃浩施主,是要他代老衲清理‘門’戶的。”
“清理‘門’戶?老前輩,貴派出現了叛徒了么?”吳竹兒愈加愕然:“貴派一向擇徒極嚴,怎會收下‘奸’詐之徒?”她早便聽爹爹說過黃山派‘門’規森嚴之事。
“阿彌陀佛,吳姑娘,老衲收此人時,便識得他心術不正,品行不端,但當時老衲尋思:‘人無完人,金無足赤。此人雖非良善之輩,但只要老衲日后慢慢調教,料來他自會棄惡向善的。老衲若不將他收下,日后他若結‘交’了匪類,豈不成了一大禍害?如此,老衲豈不亦有罪過了么?’是以老衲才將此人收下。老衲收此人為徒,還有一個原因,便是礙于各方各面的情面,不得已而為之。”
“即然如此,那前輩為何還要將天罡掌傳了與他?”吳竹兒愕然道。
“吳施主之言差矣,老衲并未將天罡掌的招式傳與他,且他亦識不得黃山云谷寺尚有天下習武之人夢寐以求的天罡掌功夫。”老僧嘆了口氣,又道:“吳姑娘,當年,老衲雖是收他為徒,卻也存了戒心,只將黃山三十六式打‘穴’絕技傳授與他,但便是此三十六式打‘穴’絕技,便足以使他與江湖上屈指可數的數名頂兒尖兒高手相抗衡了……”
老前輩之意,可是說破黃山三十六式打‘穴’絕技者,非天罡掌不可了?”吳竹兒截口道。
“吳姑娘好聰明,竟然一猜便中。”老僧贊嘆一聲,又道:“昔日,惡徒在云谷寺,老衲亦時時規勸,讓其一心向善;劣徒亦承承諾諾,發誓絕不辜負老衲之教誨,做一個有益于天下蒼生之人。但他下山后,卻把誓言拋至腦后,為貪圖榮華富貴,不惜認賊作父,投靠朝廷,甘做官府鷹犬,殘害武林義士和無辜百姓,搶男霸‘女’,欺壓弱小,無惡不作。老衲雖知惡徒為非作歹,罪大惡極,也‘欲’鏟除逆徒,清理‘門’戶,但老衲一生之中,從未生過殺念,晚年更不愿再開殺戒。老衲思來想去,識得只有將天罡掌習練之法制成《掌譜》,贈于一人,讓其練成天罡掌絕技后,代老衲鏟除惡徒,清理‘門’戶。”
竹兒點了點頭,又問道:“老前輩,聽爹爹說,自當年空明大師以天罡掌除去惡賊白彰后,空明大師與天罡掌便同時消失了,老前輩如何會天罡掌功夫?”
老僧笑道:“吳姑娘,當年,空明大師以天罡掌誅殺大魔頭白彰后,便隱居黃山云谷寺,再未涉塵世半步,是以便無人識得他的蹤跡。空明大師雖是黃山派的創始人,但他一生之中,便只收了悟覺大師一人為徒。空明大師圓寂之時,黃山派便只有四人:掌‘門’人悟覺大師,空明大師的師弟空心大師及空心大師的二個弟子悟道大師與悟真大師。空明祖師圓寂前,給黃山派定下一條規矩來,便是天罡掌只傳掌‘門’人一人。空明大師羽化后,悟覺大師亦只收一徒。自悟覺大師起,黃山派掌‘門’人只收一陡,已成定例。便是悟道大師、悟真大師及以后各代亦收陡有限。因我們黃山派擇陡極嚴,非品行端正的賢者,且資質超群的能者,便不可收為弟子,是以至老衲時,黃山派已歷五代、二百余年,其弟子亦不過數十人而已。黃山派‘門’規森嚴,‘門’下弟子從不許涉足江湖恩怨,亦不許與人爭名奪利、殺狠斗勇,無緊要之事,不得離黃山半步,是以黃山派創辦兩百余年,江湖之中,卻極少有人曉得世上尚有‘黃山派’一派,再無人識得天罡掌功夫便存于黃山了。”
“老前輩方才道空明大師臨羽化之時,給黃山派定下一條規矩,便是天罡掌只傳掌‘門’人一人,前輩將《天罡掌掌譜》傳與他人,豈不有違祖訓?”吳竹兒芳心大感詫異,驚疑道。
“吳施主好慎密的心思。”老僧笑道:“吳姑娘,此事是老衲忘記說了:空明祖師圓寂前,定下天罡掌只傳掌‘門’人一人的規矩來,但他老人家又說非常之時可多傳一人。他老人家解釋說‘非常之時’乃是指武林中出現浩劫,或是本‘門’戶之中出現了叛徒,非天罡掌不能平息,抑或不能制服的時期。吳施主請想,眼下可是空明祖師爺所說的‘非常之時’么?”
“那老前輩怎的不在貴派弟子中尋一人,將天罡掌傳授于他,而為何偏偏要選中浩哥哥呢?如此,豈非舍近求遠了么?”
“唉,吳姑娘,黃山派擇徒,雖是非資質超群者不得入選,但老衲遍觀此時的黃山派弟子,雖是個個品行端莊、老成持重,但若在近年內練成天罡掌神功,所需資質,不是超群,而必須是天賦異稟,如此天賦異稟者,卻是一個也無。”老僧嘆了口氣,施又見他喜上眉梢,聽得他歡聲道:“好在后來老衲遇上了黃浩施主,見他正是老衲所要尋找的天賦異稟之人,是以才把《掌譜》贈了與他。”
“噢,原是如此。”吳竹兒睫‘毛’忽閃,又道:“老前輩,那惡賊離黃山已一年有余,怎的老前輩此時才想起將《天罡掌掌譜》贈人?”
“唉,吳姑娘錯怪老衲了,老衲離云谷寺已是半年有余的光景了。”老僧見吳竹兒粉面‘露’出一絲驚訝之‘色’,又道:“半年前,老衲離了云谷寺,便四處尋起可傳之人來。當時,老衲扮作一個游方僧人,帶了度牒,以化緣為名,物‘色’天罡掌的最佳傳人。老衲一路的行來,渡長江、過黃河、跨越長城,直游至‘蒙’古大漠,雖是審察過無數習武之人,卻是均不入老衲之眼:或品德惡劣資質甚好,或資質甚差品行端正,或資質、品行俱佳卻嬌生慣養吃不得苦,更不用提那品行、資質均劣之人了。因此,老衲徒然‘浪’費了半年時光,卻未尋到滿意之人。當時,老衲意興索然,便擬打道南下,返回黃山。老衲乘興而來,敗興而歸,雖是修行數十年,無意榮辱得失,但此時,心中亦覺懨懨的無有半點趣味。當時,老衲乘了故友所托之馬代步,雖能速行,但老衲卻打不起一點‘精’神來,只是信馬由韁,緩緩而行。如此行來,數日才入冀境。正覺百無聊賴,卻巧遇黃浩少俠于霧靈山。老衲乍見黃少俠之面,便覺眼前陡然一亮,心中不由一陣欣喜。當時,老衲見他雖是逢頭污面,衣衫襤褸,渾身‘血人’相似,卻是骨骼清奇,目蘊神光,‘精’氣內斂,識得他正是老衲所要尋的天賦異稟之人;又聽他說乃是齊帝黃巢大俠之子,是以便毫不猶豫地將《掌譜》贈了與他。”
“前輩怎的不收浩哥哥為弟子,親授他天罡掌絕技,而要制成掌譜封于蠟丸之中贈與他,如此大費周折,豈非本末倒置了么?”
“吳姑娘,老衲亦識得親授他天罡掌功夫乃最為快捷之路,但老衲已收一人為徒,若再收黃少俠為弟子或明贈掌譜,豈不違背了師‘門’掌‘門’人只收一徒的規矩了么?”
“看來前輩將《天罡掌掌譜》贈于浩哥哥,此時卻是又反悔的了?”吳竹兒嬌笑一聲。
“吳姑娘,此話何意?”
“老前輩若不后悔將《掌譜》贈人,怎的今日便來到此處?難道短短數日之時,浩哥哥便能練成天罡掌神功么?”吳竹兒冷笑道。
“哈哈,吳姑娘以為老衲是為收回《掌譜》而來么?”老僧笑了一陣,又道:“吳姑娘,前時,老衲雖是將《天罡掌掌譜》贈與黃少俠,卻又放心不下,生怕自己一時看錯人,《掌譜》誤落惡人之手,或黃少俠一時不慎將《掌譜》丟失了,如此,必將給整個武林帶來血雨腥風,是以老衲回到云谷寺后,醫好林施主的瘋疾,囑了他幾句,又托‘門’下弟子好生照料他,便火速離了黃山,尋找黃少俠。老衲才出黃山之地,便聽人說,黃少俠此時在池州重豎義旗,便直奔池州而來。
“老衲入池州,悄悄潛入‘‘浪’‘蕩’軍’統領府,四處尋找起來。正行間,忽聽身旁的一間小房內傳出一聲哀嚎之聲。老衲心中一驚,暗自尋思:‘如此深更半夜的,何來如此叫聲?’老衲身子一‘挺’,躍至小房窗下,以手指醮了些唾沫,戳破窗戶紙,向了房內望將過去。借了明亮的燭光,老衲瞧見一人七竅流血,身子跌倒于地。當時,老衲顧不得多想,身子一縱,掠入房中。老衲扶他起來,點了他身子上的數處大‘穴’,為他止了血,又將一粒丹丸納入他的口中——忙活了半天,總算將他救醒過來。”
此時,看嚴寬時,身子又戰戰兢兢地抖了起來。他抖了一時,囁嚅道:“老前輩,既然天罡掌關系到武林興哀,而武姑娘與鄭姑娘又不識身在何處,那、那、那該如何是好?”
“嚴施主,事已至此,驚慌無益。請施主尋一些蠟與老衲。”老衲見嚴寬誠惶誠恐之態,心中不忍,于是輕聲勸慰道。
唐時,飼蜂之風特盛,全國各地均有蜂場,因江南之地終年溫暖濕潤,‘花’香鳥語,草木四季常綠,更是蜂巢處處,是以蜂蠟便成了尋常之物,隨處可尋了。
才過片刻,便見嚴寬捧了一些蜂蠟走了回來。老僧接蠟在手,制成一個鵝卵大的蠟丸兒,封《天罡掌掌譜》于其中。他微開二目,瞧了嚴寬二人一眼,肅聲道:“阿彌陀佛,二位施主請在此稍候片刻,千萬莫要走動,老衲去去便回。”
吳竹兒與嚴寬見他目光如炬,神威凜凜有如天人,不怒自威,心中一抖,異口同聲地道:“謹遵老前輩吩咐!”
老僧去不多久,便已返回。他見了吳、嚴二人,嘆了口氣,正容道:“阿彌陀佛,老衲已將《天罡掌掌譜》與黃少俠送了去。眼下,老衲要求二位施主一事了。”
“老前輩言重了!前輩若有事要晚輩代勞,盡請吩咐。”嚴寬語聲畢恭畢敬。
“嚴施主,《天罡掌掌譜》事關重大,為防消息走‘露’,說不得,今晚,二位施主須隨老衲黃山一行了。”老僧語聲莊重而嚴肅。他見嚴寬二人神情沮喪,又放松語氣,微笑道:“二位施主請放心,待黃少俠練成天罡掌、老衲收回《掌譜》之時,自然會讓二位施主回來的。二位施主隨老衲去云谷寺,說不定還會有些好處呢。”
“老前輩,事由竹兒二人而起,正須竹兒二人承擔責任、彌補過失,且長老如此安排,亦是為了保護晚輩二人的安全,晚輩求之不得,又何敢不遵?”吳竹兒施一禮,感‘激’道:“前輩用心如此良苦,晚輩感‘激’不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