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兒,出家人心無塵念,一心向佛,日子倒也好打發。”洗心嘆了口氣,又道:“昔日,貧尼被黃巢大俠趕出長安,無處可去,便入了懺悔寺,落了發。日子過得雖是平淡,但貧尼心靜如水,倒也不覺清苦,且是亦無煩惱。”
黃浩見朱友貞面現驚疑之‘色’,當下扶了朱友貞的肩頭,柔聲道:“貞弟,她正是咱們的二娘。”當下將昔日之事細細地對朱友貞說了。朱友貞聽得黃浩之言,慘呼一聲:“二娘!”一頭撲到青衣尼姑懷中,失聲痛哭起來。
朱友貞正哭得悲痛,卻聽一人嘆聲道:“貞兒,莫要悲傷了,咱們都是苦命之人。想我與你養母姐妹五人,雖是壽命不齊,可她們均有子在世,只是有賢有愚而已,獨貧尼之子死于江南了,貧尼眼下再無一子半‘女’了,說起來,著實讓人心中難受!”看時,發話者卻是青衣老尼六凈。
六凈所以如此說話,原是如此的。梁太祖朱溫稱帝前,原有一妻四妾。妻便是于彩云,亦即現在的青衣老尼六凈;于彩云原有一子,喚作朱友裕;朱友裕隨了高季興攻打池州之時,被康美茹等人斃于池州左近;于彩云自生下朱友裕后,再無所出。妾中最大者名喚曾娉,早亡,卻也遺有一子。尤歡歡雖比孔燚晚娶過‘門’,但尤歡歡與朱溫結合要早于孔燚多多,是以朱溫娶尤歡歡過‘門’后,便將她排為老三,孔燚反而成了老四了;尤歡歡生有二子,一是黃浩,再一便是朱友珪了;孔燚除抱養的朱友貞外,亦生有一子。老五武梅,原有二子,只是一子朱友孜與朱友裕一起被康美茹等人斃于江南了。
孔燚聽六凈說得凄慘,心中亦覺難過,她身子上前一步,扯了六凈的手,柔聲勸慰道:“大姐不須傷心。大姐修行多年,怎的塵念尚未斷絕?世間之事,焉能盡如人意?月亮尚有虧有盈,況世事乎?唉,大姐,孔燚雖是有子在身邊,但昔日孔燚受的屈辱,又有何人識得?想起來,孔燚至今尚覺心寒。且是萬事皆空,有子存在,又能如何?”孔燚道“昔日孔燚受的屈辱”,原是當年朱溫娶了孔燚后,起始,倒也與孔燚好了幾日,后來,便也漸漸冷了下來,以致不僅對孔燚冷眼相視,且是有時又會拳腳相加、大打出手。孔燚本是一位善良、賢淑之人,且是又知書達禮,卻也不愿與朱溫吵鬧,且是又從不與人說起,以免他人恥笑,只是忍氣吞聲地暗自垂淚。
洗心聽得孔燚之言,心頭一震,合十道:“阿彌陀佛,孔施主雖是未入佛‘門’,卻能道出佛家之理,看起來是深具慧根的了。如此說來,在家出家,只要心中有佛,均是可以修行的了。”洗心嘆了口氣,又道:“貧尼禮佛讀經二十余載,今又惹塵事,看來塵念亦是未斷絕的了!”
孔燚輕笑道:“二姐過獎了。二姐,在家修行雖無不可,只是身處塵世之中,難免會受一些俗事的干擾,自是不如出家的清凈。孔燚將一些雜事料理一下,便也尋一處清靜之地出家去了。”
朱友貞大驚失‘色’,大叫道:“娘親怎生此念,苦日子才熬到頭,怎的便要遁入空‘門’?”
“孩子,紅塵滾滾,虛幻如夢,有何留戀之處?”孔燚淡淡道。
朱友貞尚未開口,忽聽一聲莊嚴之聲發出:“阿彌陀佛,貧尼入梁宮,得遇進兒,純屬偶然,貧尼本意,原是要度化一人的。”看時,卻見洗心面‘露’肅穆之‘色’,雙手合十,正不急不緩地說著。
“度人?”朱友貞瞧了瞧身旁之人,愕然道:“二娘要度何人?”
“皇上,洗心大師要度的人乃是奴家。”朱友貞“人”字才出口,便有一聲鶯聲燕語由‘門’外傳將進來。
眾人吃了一驚,看時,卻見一位綠衣美‘婦’緩緩飄進宮來。眾人向了綠衣美‘婦’仔細瞧將過去,見她雖是髯生華發,眼角亦有些皺紋,卻也掩不住昔日的神韻,想來綠衣美‘婦’年輕之時,定是個天香國‘色’的絕代佳人了。綠衣美‘婦’才入宮‘門’,眾人便覺眼前平空增添了一道靚麗的光彩。
黃浩見得綠衣美‘婦’,直驚得面容失‘色’,險險地便要驚叫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