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內一下子靜下來,光線不太明亮,但距離很近,我依舊可以清晰看清楚春桃那張平靜的臉。
是的,就是平靜,平靜得就像沒有一絲風吹過的河面,清澈得有點冰冷。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我心中忽然冒出一種煩躁的情緒,在狹窄的房間內來回走動,同時揮舞著拳頭,似乎想把某種東西砸碎,但力不從心。
生在世上,有時候,一些東西真的不是憑力氣就能砸碎的。
尤其是那種叫做命運的東西。
換親,對於女人來說,往往是一種悲劇,誰都知道那是一種落後愚昧的事情。
然而,在中國,很多女人在前赴後繼著。爲了哥哥或弟弟,也爲了傳宗接代的思想觀念。
春桃的家境不好,加上弟弟是個殘疾,要想討個老婆真的很難,換親是很無奈也是唯一的選擇。
春桃在犧牲,外面那個陪著春桃弟弟的女人,又何嘗不是。
我只是個十幾歲的少年,面對春桃的命運,我除了急躁不安,也沒有別的方法。
“你別這樣,別這樣。”見到我焦急不安,春桃伸手抱住我,喃喃說著:“這就是我的命,不用難過,弟弟小時候是爲了救我落下的殘疾,我能爲他做點事,很開心。”
“我只是想在出嫁之前,再看你一次。”春桃的手掌輕輕拍著我的後背,聲音平靜地安慰著我的情緒:“劉小溪,認識你我很開心,真的,我提出讓你過來,沒想到石場長很通情達理,他是個好人。”
我終於明白自己怎麼忽然就被指派過來,原來是春桃的要求。
不過,說石青松是好人,我不同意。
這樣的情形,我還不如不來,春桃在我心中永遠留下一個美好的形象,而不是有點慘的結局。
不管石青松是好心還是壞心,對於我來說,是做了一件殘忍的事情。
“明天就是大喜的日子,我家裡還沒有收拾好,你幫我收拾一下。”春桃的聲音很輕柔:‘你有學問,順便寫個對聯什麼的,那些我們姐妹也不會,就麻煩你了。”
在春桃的房間內呆了一會,我的心漸漸平復下來,接受了眼前的事實。
既然無法改變,那就只能讓春桃開心一點。
我和喬小卉等人把吃的用的擺放好,明天是大喜的日子,春桃家要在院子內擺酒席的,我們順便把院子裡的地面整理一下,顯得乾淨利落。
中午,春桃和春花做了幾道菜,還有酒,很客氣地招待我們。
春桃的父母是老實巴結的農村人,說話都有點結巴,不斷向喬小卉表示感謝。
如果不是勞改農場送來的東西,他們家真的可以用家徒四壁來形容。
這也是等著我們來收拾的原因。
下午的時候,春花買了紅紙毛筆還有墨水,在春桃的要求下,我發揮了一次自己毛筆字的水平。
春桃按照我的提示,把紅紙裁剪好,鋪在桌上,我站穩腳步,拿著毛筆,飛快地書寫著,似乎又回到在學校是參加書法協會時的酣暢淋漓。
一口氣寫了六副對聯,我停下筆,長長出一口氣。
“劉小溪,真有你的,沒想到毛筆字寫得這麼好。”
喬小卉看著鋪在地面上晾乾的對聯,笑著向我豎了一下大拇指。
“那是。”我有點得意地晃著腦袋:“在學校我可是書法協會的骨幹。“
“切,說你胖就喘起來了。”喬小卉向我撇了撇嘴。
春花春桃等人立即笑起來,氣氛變得充滿喜氣。
對聯寫好,春花又剪了一些紅花大紅喜字等,我們把對聯貼上,又在院子內掛上一些花,喜慶氣氛更加濃起來。
春桃的臉上也露出歡快的微笑。
傍晚的時候,院子裡煥然一新,喬小卉掃視一眼,拍了拍手上的灰塵,大聲說道:“今天我們的任務完成,撤退。”
“小卉姐,喜酒和沒有喝,怎麼就走了。”春桃急忙拉住喬小卉的胳膊,用力晃了晃。
“我們農場那邊還有事。”喬小卉笑著擺了擺手:“明天我再過來,還要給你帶點禮物,不耽誤喝喜酒。”
“那、、、、你把劉小溪留下。”春桃輕聲說道:“晚上會有村裡親戚朋友送份子錢過來,我們想請劉小溪記賬。”
“這個、、、、、、”喬小卉猶豫了一下,看了看我:“留下就留下吧,不要闖禍就行。”
秋天的夜晚來臨得很快,喬小卉駕駛著麪包車離開不久,天就暗了下來,夜幕在不知不覺中拉開。
晚飯有魚有肉,還有兩瓶不錯的好酒,至少在那個年代算是很豐盛。
我是唯一的客人,春桃全家都陪著我,不斷向我敬酒,春桃還不斷把肉夾進我的碗裡。
進入勞改農場的幾個月來,我第一次單獨在外面吃飯,看著春桃一家人,心中有種家的溫暖。
忽然讓我想起老家的爹媽和兩個姐姐,溫馨中帶著點傷感,一杯一杯就喝下去,腦袋有點暈沉沉的。
飯後,春桃的爹媽和弟弟可能因爲勞累了一天,又喝了酒,早早睡下,春花把碗筷拿進廚房間清洗。
“劉小溪,跟我來。”春桃向我招了招手。
“什麼事?”
我隨口問著,下意識跟在春桃的身後,腳步因爲酒意而有點踉蹌。
春桃一直把我帶進她的房間。
房間內的燈光不是很明亮,畢竟她弟弟的房間纔是真正的新房,春桃是出嫁的姑娘,只是多點喜氣而已。
牀上的大紅牡丹被倒是很顯眼,充滿喜慶。
春桃站在牀邊,緩緩轉過身,面對著我。
她的臉色很平靜,眼神卻有點異樣,似乎有火焰在燃燒。
那種火焰,瞬間也把我心中的某種激情點燃,不知道是不是酒精的原因,我的腦袋暈眩著,同時也感覺到一種極度愉悅在心靈深處升起。
和春桃相遇以後的許多事情一股腦涌上心頭,尤其是兩次差點完成的激情,似乎在有點曖昧的氣氛中慢慢延續。
靜寂,死一樣的靜寂,倆個人足足對視了十幾秒。
心中一種激情如同山洪暴發,瞬間淹沒了我的理智,只有一個願望,就是和眼前的這個姑娘融合在一起,感受那種心靈深處渴望的愉悅激情。
幾乎是同時,兩個人撲向對方,緊緊擁抱。
熱血在燃燒,身體倒在牀上,翻滾著親吻著,糾纏著,呼吸變得急促,動作慌張得有點凌亂,同時撕扯對方身上的衣服。
很快,兩個人就解除了身上的所有障礙,坦誠相待。
沒有什麼羞澀不安,也沒有什麼擔心和害怕,似乎世上的一切都和我們無關。
那一刻,心中只有彼此的身體,只有人世間最原始的慾望。
有過前兩次的經驗,雖然都沒有進行到最後一步,也就只差臨門一腳,我們兩也算是輕車熟路,這一次很順暢,我雖然是在酒精刺激下,有點瘋狂,還是立即進入正題。
在春桃一聲尖叫中,開始了策馬奔騰的人生樂章。
嚴格說,那是真正屬於我第一次的戰鬥,喬小卉那次完全是被動。
和春桃之間的激情洋溢,完全是一種舒暢的狀態,身心一起愉悅著,一次次攀上人生快樂的頂峰。
記不得過了多久,我和春桃在一陣激情頂峰過後,雙雙癱軟下來,渾身佈滿汗水,相擁在一起,一動不動。
迷糊了一會,窗外傳來一陣雞啼,把我從夢中驚醒,腦袋清醒了很多,急忙從牀上坐起。
窗外,已經有淡淡亮光,黑夜即將過去。
隱約看見院子裡的一棵桃樹下,春花在靜靜站立著,站在清晨的露水中。
我這時候纔想起,春花已經出嫁,每次回來都是和春桃住一個房間。
這一夜,房間被我霸佔著。
我感到一陣不安,急忙想起牀,春桃伸手拉了我一下:“睡吧,姐知道。”
我順勢倒下,倒進春桃的懷中,感受著她身體的滑嫩嬌柔,很快再次進入夢鄉。
嫁女兒,娶媳婦,在農村是頭等的喜事,兩件事一起進行,雖然是換親,但也充滿喜氣,親戚朋友們歡聲笑語。
喬小卉也特意趕來參加喜宴,還給春桃帶來一副玉鐲,春桃笑得很開心,讓我親手給她戴上。
我看著她圓潤的手腕,戴得很小心,很慎重,心中微微有點酸楚。
春桃已經可以說算是我的女人,世上還有比看著自己的女人出嫁更難受的嗎。
雖然,我門都沒有白頭偕老的想法,但那種情感是真實的。
真實得有點虛幻。
春桃的男人沒有過來接親,可想而知,一定是個上不了檯面的男人,我更爲她難過和悲哀。
傍晚時分,一陣鞭炮聲中,春桃一身大紅喜服,上了一輛掛著紅花的麪包車,出了村,向遠處緩緩駛去。
我站在村頭的一個小土堆上,一直看著那輛麪包車消失在視野的盡頭,眼中忽然一陣溼潤,耳邊似乎又響起春桃那個清脆悅耳帶著點空靈惆悵的歌聲:
長亭外
古道邊
芳草碧連天
晚風拂柳笛聲殘
夕陽山外山
人生難得是歡聚
唯有別夢多
昨晚的軟玉溫香依舊殘留在心中,人已經遠去,這就是人生的無可奈何。
這一去,我們或許永遠不再相見。
但是,我萬萬沒有想到,再次見到春桃,她已經是一身名牌,出入繁華都市的摩登女郎。
那已經是很久以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