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卿沒有說話,只深深的看了慕容無垢一眼,把門打開了。
確是影子,后卿笑笑,“少爺倒是猜對了。”
影子手里拿著封信,“天快要黑了,還要再打下去嗎?”
慕容無垢看了一眼后卿,“看來這次不分勝負。”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利用吳軍消耗楚軍某些人的實力。有些人的確是難以收服,消滅了也好,我不知道你和楚辭最終想做什么,但你得明白不是所有人都想成為異端,不是所有人都不怕成為逆賊。”
慕容無垢抿著嘴鼓了一邊的腮幫,“阻力能減少一點算一點。”
“你啊,是越來越冷血了,生命如螻蟻啊,你關心他,前提是不損害你的利益,說起來還有些虛偽呢。”
慕容無垢有些生氣,仿佛被戳到痛處,但捫心自問呢,還真是,虛偽。
影子站在一旁,突然把信塞到慕容無垢手里,“褚俊非的八百里加急。”
慕容無垢有些意外,他看向后卿,淺笑道:“褚俊非?有意思。”說罷,把信拆開,卻是愣在原地。
后卿有些不解,把慕容無垢手中的信抽出來,慕容無垢卻緊緊握住。后卿放了手,慕容無垢卻也松了手,信紙薄薄一張,字也只有片語。
后卿一眼瞄到了內容,她看了一眼慕容無垢,“不可能的。”
慕容無垢停了一會,雙眼有些無神,有令人心疼的漣漪。過了好一會,后卿和影子都沒有動,只是看著慕容無垢,慕容無垢搖了搖頭,“我不相信,可是,可是,是不是有人在害她。”
慕容無垢想抓住后卿來問,卻還殘存著一絲理智,僵在原地,“我想回去。”
“楚樓主沒有來信。”
慕容無垢看著影子,木然的問道:“什么意思?”
影子沒有說話,后卿接著說道:“如果她真的有喜了,你怎么辦?”
“我……”慕容無垢深吸一口氣,把頭扭向無人的一邊,“問清楚。如果……我說如果……不對,不對不對……”慕容無垢停住了,“這是假的。”
“嗯?”后卿和影子同時報以疑問的語氣。
“她在氣我。她知道了?”慕容無垢喃喃自語道。
“知道什么?”后卿問。
“知道我早有準備要來前線,知道我們早有計劃,借這一場戰爭削弱不利的條件。”慕容無垢突然又加了一句:“后卿,我想回去了。”他咽下了后面的話。
我本以為像世人所說那般,一個人得到另一個人就會不愛惜,甚至厭倦,或許我是很幸運的那個人吧,我得到了她,卻更想她了。
離開她一段時間,對于我來說,竟然不是自由。和她在一起的時候,也會有小情緒,會吵架,要哄她,有時候也會心累,以為是綁得太緊了,于是就想松一會。
是愛她,也有想要一個人的時候,一方面是透透氣,另一方面
也是想借此幫她完成心愿做一點努力,但沒想到聽到一個很荒謬的消息,我就慌了,不是信任不信任的問題,是愛到深處只怕萬一。
我以為她不會知道我早就有謀劃要出離一段時間,我以為她會一直認為我是迫不得已的,她比我想象中的聰明,又或許不是聰明的問題,從她不回我信的時候我就應該想到,她應該是察覺到了什么。
是的,我早就知道褚俊非會提出讓我來前線,甚至是我設計引導讓他生出了這個念頭,我對戰場的渴望,一直,一直都沒有消失。
我發現,即使再相愛,兩個人的愛情中間,也會有悄無聲息的博弈。但只有相愛的時候,輸贏都才會心服口服。
后卿拍了拍慕容無垢的肩,錯身而過,站在門口,門并沒有關,她望向門外的風景,“既然想見她,就回去吧。”
慕容無垢低下頭,許久后才說道:“我知道有點過分,但你能不能幫我?”
“過分?幫你何來的過分,少爺,別和我客氣。怎的,你打算怎么回去?”后卿臉上掛著淺笑,并無半點煩憂的樣子,她突然靠在了門邊,卸下了力氣,語氣卻仿佛早有預料。她想啊,認識慕容無垢這么多年了,多多少少還是了解他的。
慕容無垢沒有來信,離消息傳出去都快半個月了,就連楚明顯都送來了一堆補品以示皇恩。
或許,他的確更喜歡戰場吧,又或許是自己綁得他太緊了,讓他喘不過氣來。楚辭從來都知道慕容無垢不喜歡楚都,不喜歡被拘束,不喜歡被看成弱者……
但他逃離的計劃也真是完美啊,如果不是前幾日錦云親自來把褚俊非的近況告知時,說漏了嘴,她還真的不知道,原來慕容無垢早就謀劃著要去前線。
是啊,錦云是我們的人,然而褚俊非并不知道,所以錦云可以有意無意的說一些看似無關緊要的話,讓褚俊非知道,他可以讓慕容無垢去前線。褚俊非還以為自己的反擊讓慕容無垢措手不及吧,卻不知道已經被算計。
為什么不直接告訴我?楚辭苦笑,她抱著雙膝,不知道如何是好。
不過這樣也好,她從來不喜歡吵架的,若是直接說想出去走走,自己必然就會和他吵起來,然后不顧一切的阻攔。這樣一來慕容無垢遲早都會對自己厭倦吧。
楚辭環視了四周,突然覺得有些孤獨,她沒有可以說話的人了。即使這些日子以來已經漸漸習慣了一個人,還是感覺到一陣落寞。
窗外有幾朵花凋零,遠山也快要被染上新顏色,時間比風還快,不知不覺又快要轉一個身。楚辭咬了牙,狠狠道:“不想了,反正人也不在,自己一個人想下去會發瘋吧。倒不如把事情早點了結了,再去把她抓回來問個清楚。”說完,才發現,這話若是從前的自己,定然不可能說出吧,時間和愛人果然會改變一個人。慶幸的是,楚辭比較喜歡現在的自己。
太子最近和褚俊非的斗爭已經從暗處擺上了明面,楚明顯卻沒有介入其中。楚
辭觀察著局勢,覺得太子雖然已經大有長進但僅靠這種地步的斗爭,怕是要和褚俊非斗個十年八年,也不一定有結果。
楚辭知道,快要到出手的時候了。但她并未急著去會褚俊非,而是一而再再而三的上奏讓楚王把慕容無垢召回楚都,名目僅是她身懷六甲,思夫心切。
她當然知道楚明顯不會為此就讓慕容無垢回來,世人皆認為女子最愛無理取鬧,也拎不清這事情輕重,她總得表示表示,也讓世人見識見識楚樓主也不過是一個愚昧無知的女人。
這一舉措讓楚明顯煩不勝煩,直接就揮揮手讓楚辭好生休養,朝中的一切事情都不必過問,也不允許朝中大臣去打擾楚辭在家中安胎。簡直就是變相的軟禁了。至于慕容無垢,國不顧家何以為家,前線才是他應該呆的地方。然而楚辭這一行為卻讓褚俊非萬分疑慮,楚辭不應該是害怕慕容無垢回來的嗎?為何好像迫不及待的想要見到他?幽冥樓網絡再滔天,也不可能讓一個御醫冒著欺君之罪的風險來為她撒謊吧。
這個女人已經不同往日,她曾單純如紙,讓他一見傾心。然而如今的楚辭卻時時刻刻讓他感覺危險,她這幾年的笑容完美得如同設計好了角度,也暗藏著不動聲響的算計,他決意會會楚辭,單純的猜測只會徒增困惑。再高明的騙子也會在面對面的時候不經意漏出馬腳。
是的,楚辭是變得狡猾了,但他一個堂堂大男人,若是還看不穿這小女子的小把戲,豈不是笑話?
是夜。
褚俊非一身黑色勁裝,獨自一人來到幽冥樓,雖說如今他與楚辭勢如水火,但慕容無垢未出現時也曾算是親密合作過一段時間。
那時候的樓主還是姬幽冥,他和楚辭商量事情的時候有時候也需要避開別人,幽冥樓從來不會只有一個進出口。
他輕易的躲過了一些輕巧的機關,卻在曾經的最后一道門前停了下來。機關換了,也驚擾了楚辭。
門緩緩的打開,楚辭穿著一身淺藍色衣袍,手中握著一卷書,似笑非笑的看著另一側的褚俊非,“褚將軍若是想見我,為何不從大門入,偏偏要另辟蹊徑?弄得我一個嫁做人婦的女子,倒像是在會奸夫,讓人知道了,也不知道該怎么辦。”
“奸夫?”褚俊非倒是哈哈大笑起來,“楚樓主也應該心知肚明你肚子里的孩子該叫誰爹,如果楚樓主肯讓我一親芳澤,等慕容無垢不要你了,我倒是不介意做個便宜老爹。”
他停了下來,定定的看著楚辭,見她臉頰微紅似有幾分怒容,便繼續說道:“怎的?難不成你還能騙他你自己也能生子?笑話。”
楚辭語氣冰冷道:“褚將軍來此只為羞辱我?”
“慕容無垢能忍受你給他戴綠帽子?”
“褚將軍,你如此擔心我,倒是讓我十分感動。但我收到風聲,說褚將軍府內募了不少私軍吧,褚將軍也是夠謹慎的,幽冥樓查了那么久,還是沒查到褚將軍把私軍藏哪兒了,也真是厲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