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涉歸咬了咬牙,楚辭絕對是早有預謀的。
沒有解藥你也要逃,原來在我的身邊竟然讓你如此不能忍受。
錦云看著慕容涉歸,鼓起勇氣,說道:“讓錦云去找吧。”
“罷了。”慕容涉歸擺了擺手。
“將軍,說不定夫人并不是自愿離開的。”
“怎么說?”
錦云忍了忍,艱難的說道,“因為她喜歡你。”
慕容涉歸沉默了。把手背到身后,腦里浮起楚辭的臉,以及她眼中泛過的溫柔,咬牙說道:“我怎么不知道。”
錦云抬頭還想說什么,卻被慕容涉歸制止了,“回去吧,有消息再通知我。”
“可是,夫人現在沒有武功……”錦云遲疑了會,見慕容涉歸沒有再阻止的意思,便繼續說道:“如果遭遇什么不測……”
“那你去找一下吧。你知道我走不開。”慕容涉歸心里微微的抽著,像是有一根看不見的藤蔓在纏繞著他的心口,每說一句話,每說一個字,就纏緊了一些。
或許還是帶刺的藤蔓。仿佛他生生的拔出,身上便會多出了許多細小的傷口,讓他不得不咬緊牙關,才不讓聲音顫抖起來。
可憐他竟然寧愿相信楚辭背叛了自己回到了組織,也不想聽到她遇到不測的消息。
這種感覺,真是糟糕透了。該死的女人。
錦云看著慕容涉歸,緊抿著嘴唇,一臉冷漠的樣子。正準備走,卻看見一名黃衣女子翩翩而來。
“后卿姑娘。”
后卿點點頭,只看了她一眼,立刻就看向了慕容涉歸。
對了,將軍身邊還有后卿。錦云冷笑了一下,心里暗道,身旁有后卿這般傾國傾城的美貌,夫人怕是不怎么被他放在心上吧。
后卿從懷中取出一封密漆的信函遞給慕容涉歸,慕容涉歸接過了,努力平復了一下心緒,“義父的來信?”
后卿點點頭,“我已經收到消息,太子逼宮,估計主上是要你趕回都城。”
慕容涉歸快速拆了信,是龍飛鳳舞的字,看起來是倉促之下寫的:“速帶兵回京。”除此之外,竟無一解釋之詞。
慕容涉歸看著后卿,“義父是打算站在哪邊?”
后卿笑道:“你這不是糊涂問題?當然站在皇上這邊。”
慕容涉歸傾身近了后卿的耳旁,“怕不是明著在皇帝老兒這邊,暗地里鼓動太子逼宮吧。”
后卿也湊上前,低聲回到:“治你一個大不敬。”
“太子怕是更好控制。”慕容涉歸淡淡的說,他把軍令從懷里拿出,交給后卿,“你先把三千精銳帶回京,我隨后趕來。”
后卿扯下慕容涉歸的面具,扔到了遠處,“給我一個理由。”
“現在是乘勝追擊的好時機。”
慕容涉歸眼中的一絲躲閃和臉部一絲的僵硬沒有逃過后卿的眼睛,她斜著看了慕容涉歸一眼,“你這戲子倒有義了。”
說罷,奪了令牌,也不解釋,看著慕容涉歸莫名的眼神,后卿想了想,還是沒有說那女人的壞話,“在同一個地方跌倒兩次的人是很蠢的。在同一個人身上栽倒兩次,亦然。”
你以為你在利用她,可是從頭到尾都是她在利用你。
后卿看著慕容涉歸的不語,
仿佛默認,她惱極了,狠狠的沒有回頭。
后卿帶著人,駕馬揚鞭的時候,用的力道,令人膽寒。
后卿從懷里掏出一瓶藥,狠狠的往地下擲了,一瞬間瓷瓶碎裂,藥丸掉了出來,后面的三千精銳踏馬而來,藥丸不知道被哪個馬蹄踏碎了。
后卿并不是沒有想過,把解藥給楚辭,讓她離開。
和夏諾告別之后,在猶豫了很久之后,在慕容涉歸不在府內的時候。她亦曾來到將軍府,差一點就敲開了書房的門,她甚至想好了自己要用什么說辭,才更為妥帖。
也甚至連面部表情都組織好了,應該是微笑的,大度的,有禮有節的,把解藥給楚辭。她只是給楚辭一個選擇,至于走不走那是她的事。
一個選擇而已,又不是逼著她離開。
即使慕容涉歸知道了,也沒有理由責怪。是楚辭要走的,和她沒有關系。她可以找到無數的女子,乖乖聽話,做一個傀儡,好吃好喝的供著,當將軍府的夫人,絕對不會比楚辭更有危險。
可是,為什么要遲疑,她從來都是一個當斷則斷的人,卻在那一刻產生了不可抗拒的退縮。
如同在一望無際的海邊,楚辭站在海里,半身都被海水浸透了,后卿覺得自己就是那個在沙灘上站著的人,她想走過去對楚辭說:“你快走吧,無論是前行還是后退,只要你離開這里。”
她不在乎楚辭是生是死。她只害怕慕容涉歸以為自己要把楚辭推下海。
將軍府的書房門,后卿進過無數次,毫無顧忌,無人敢攔。只是這一刻,她卻突然覺得,因為里面有一個女人,所以容不下她。
后卿終是沒有推開門。她把藥瓶收回了懷里,已經被握得升溫的瓷瓶隔著紗衣,卻是灼熱感,無可抵擋無邊無盡的無力感,瞬間吞噬了她。
雖然她不想承認,但無可否認這是慕容涉歸和楚辭之間的事。她手中沾滿鮮血,用盡陰謀,或許罪大惡極。
只是她希望她愛慕容涉歸的時候,是光明磊落坦坦蕩蕩的,我怎么能讓你,有機會討厭我。
云歸城外二十里,已經是深秋,遍地的殘葉更顯蕭索。
有一男子站在涼亭之內,他身著黑色衣袍,拿著玉笛,眉宇間卻是緊凝著的。他的身旁站著一名白衣公子,兩手空空的,白色發帶系著如墨的黑發,清冷的臉即使艷若桃李也不會讓人覺得是女子。
他們只是兀自的沉默著,看著遠處的高山,染上了幾分落葉的枯黃。
片刻后,他們聽見了馬蹄的聲音,男子回頭看見了踏馬而來的女子,身著青色的衣裳,長發隨風飄蕩,映在眼里有一種凜冽的感覺。
楚辭緊抿著唇,來到了兩人跟前,她下了馬,止不住的心跳和胸口略微大的起伏。
楚辭看向男子,輕聲說道,“我來了。”說罷,突然看向了左曹身旁的白衣青年,驚疑的說道:“樓主!”
樓主看著楚辭,幫她整了整略微凌亂的發,“阿辭,讓你難過了。”
楚辭心里突然涌出一股熱流,蔓延而上,直到眼眶,她突然生出了一些委屈,哽咽著說道:“樓主。”
樓主心中有些訝異,他一直認為楚辭是極冷的性子,卻是第一次感受到楚辭情緒的波動,樓主摟住了楚辭,“阿辭,沒事了。”
許久,楚辭才離開了樓主的懷抱,她
似乎有些赧,沒好意思看著樓主,只是低著頭問道,“樓主怎么會來?”
樓主并未說話,只是觀察著楚辭的變化。原本以為楚辭只適合穿淡藍淡紫色,并未想過青色如此適合她。
楚辭的眉宇間帶著少女的愁絲,被掩飾得極好,只是,幾乎是從小養大的孩子,怎么會看不出她的變化?她不再是無欲無求的樣子了。
是誰改變了她?
再看著楚辭若有所思的樣子,樓主發現她潔白的頸項上,系了從前沒有的翡翠項鏈。她覺得有些眼熟,但卻未想起來在哪里見過。
左曹見樓主并未回答,便貼心地解釋道,“太子被抓了,樓主只好親自出馬了。畢竟這不是一件小事。”
楚辭并不清楚樓主與皇室的糾葛,只知道樓主的身份并不簡單。她從來不關心這些事情,但卻知道左曹寥寥幾語里卻是諸多隱瞞。
楚辭看著樓主,心稍稍安定,即使如這秋葉墜落,也是落葉歸根。
她只是覺得對不起錦云,她不知道她這一逃,錦云會被如何對待。
是的,她蓄謀已久,從她向慕容涉歸提出要出門之日起,她就在計劃著,如何讓錦云放松警惕,如何在看似隨意閑逛之中,設計好逃離的路線。
只要慕容涉歸不在,她便可以冷靜無比。不會被他刻意營造的氛圍所迷惑,不會被似有若無的情愫所牽制,不會在一拿起書就聽見他的聲音,書頁里仿佛浮現他的臉。
不久前,他拿著那本被翻得泛舊色的《三十六計》說:“過幾日我就去前線了。反正也講完了,你再有什么不懂的,就去問錦云。三個月后,我放你走。”
語氣仿佛公事公辦。
是第一次,他用如此冰冷的聲音,與自己說話。
一點都不值得留戀……
而樓主聽見左曹的回答,在心中苦笑了一下,太子被抓了,他來,似乎有些越俎代庖了。太子不過是楚王都不在乎的東西。
可是泠兒,他卻是你的兒子,我如何能看著你難過和傷心。你在深宮之中,還好嗎?一別多年,我已經老了,你一定,還是年輕的樣子吧。
你嫁給楚明顯,你給他生兒子,你伴他終老,我可以嫉妒他一生,恨他一生,卻不能害他。真是諷刺極了。
楚辭看著樓主,心中有所疑問,卻遲疑著,她不清楚他們此行的意義,也不清楚單憑三個人,如何能救出太子。
即使武功再高,也抵不過人數眾多的守衛。她從未和后卿有過正面交鋒,但她知道這個女子的手腕了不得。
不論是錦云,將軍府里的人,甚至是慕容涉歸,都對她的計謀暗自嘆服。
楚辭未親眼見,卻早已耳聞。
樓主看出了楚辭眼中的疑慮,卻不解答,反而是柔聲細語的問她身上中了什么毒,竟會讓武功暫時盡失。
楚辭被這溫柔的話語吸引,心也軟了起來,然而要提起來龍去脈,卻躲不過那張臉,帶著銀質冷漠面具的側臉,未被面具遮擋只能看到嘴角彎起來戲謔的半張臉,語氣溫柔親吻過她額頭讓她看不見的臉……
腦海里的影像仿佛走馬觀花一般飛快的旋轉,愈來愈快,直到變成一條直線,直擊楚辭最敏感的神經。放肆著,叫囂著,讓她的耳朵不安寧。帶著令人清醒的茶香以及誘人沉醉的酒香,讓鼻子也愈發難受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