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可以,她寧願不要這個仁慈,她寧願自己就死在那場車禍裡!而不是像現在這樣,一無所有地活著!卻又沒有膽量去死!
於是就抱著這恨,這痛,這樣極端地活著,更加絕望而歇斯底里地愛著。
只因爲,她什麼都沒有了。在慕又慈的眼中,她覺得自己唯一能夠想要去緊緊抓住的,哪怕是不齒的,也要糾纏著的,就只有沈伯言了。
因爲,她已經什麼都沒有了。光腳的不怕穿鞋的恐怕就是這個道理吧。
慕又慈坐在沈伯言的身邊,靜靜地看著他的臉,看著他微微歪著的頭,閉眸沉睡的樣子依舊英俊無儔得讓人挪不開眼,沒有了目光中的鋒芒和冷冽,此刻的他安靜得像是一個孩子。
她想要吻他,於是臉慢慢朝他靠近。
“沈伯言,我愛你。”她的脣離他已經很近很近了,就這麼靜靜的近近地看著沈伯言的臉,忽然有種想要流淚的衝動,儘管是因爲他,自己才變成了現在這個一無所有的模樣,卻依舊是愛他愛得心痛。
而沈伯言依舊沉睡,只是嘴脣微微動了動,像是要說什麼,慕又慈訝異了一下,只以爲他還沒醉得神智不清,所以她將耳朵湊了過去想要聽清。
然而沈伯言的確是醉透了,低聲的囈語就這麼傳進了她的耳中,就這麼斷斷續續的一句囈語,就讓慕又慈眼眶裡的眼淚落了下來。
他說,“長安……油淋雞,太油膩了……你不準吃。”
啪嗒,啪嗒。
一聲又一聲,慕又慈的眼淚滴落到自己的手背上,肩膀微微抖動了起來。
她一直知道莫長安是怎樣的女人,怎樣的漂亮,怎樣的聰明,怎樣的有能力,怎樣的討人喜歡。
只是她從沒想過,竟然這麼快,竟然這麼快,沈伯言就已經適應了生命中有莫長安的存在,適應了莫長安作爲他妻子的事實。
太快了,快到她措手不及。
慕又慈一時間覺得有些無力,聽著沈伯言醉夢中的囈語,你的夢境裡頭,都是莫長安,是麼?
肩膀上有了些重量,慕又慈轉頭就看到沈伯言的頭已經靠上了自己的肩膀。
慕又慈側首過去,終於是將嘴脣,輕輕貼上了他微涼的薄脣,還能嚐到他脣上酒精的馥郁。
“沈伯言,我愛你。”慕又慈的聲音裡有了哽咽,又這麼說了一句。
沈伯言沒有任何動靜,像是終於睡得深沉,就這麼安靜地沉默著,整個包廂裡頭,都是男人們此起彼伏的鼾聲和呼吸聲。
慕又慈靜靜地坐著,手指都在顫抖。
又過了好一會兒,沈伯言的頭往前滑了滑,他嘴脣微啓,又含糊不清地囈語出一句,“長安,我們……回家吧。”
慕又慈手中已經有了動作,她輕輕點了點頭應了他一聲,“好,我們回家,我帶你回家。”
脣角帶著笑,眼中流著淚。目光中有些狠戾的堅忍終於漸漸堅定,手指開始旋著左腿上那些固定裝置的螺釘,將腿上的固定裝置全部都卸了下來,裝進了包裡,原本腿上的固定裝置,就是第二個療程才用得到的,她只是爲了能夠讓伯言看到她腿腳嚴重的模樣,所以才戴上的。
她伸出手臂,將沈伯言的手臂扯過來,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上,再看了一眼包廂裡頭,確認了全無清醒的人,她才艱難地站了起來,攙著沈伯言朝著門外走去。
沈伯言已經完全醉了,腳步虛浮無力,幾乎要將她壓倒。
但慕又慈始終咬緊了牙關,就這麼左腿一瘸一拐地獨自將他攙了出去。
他並沒有開車過來,所以慕又慈在門口招了一輛出租車,吃力地將他扶進了車裡之後,她自己才坐了進去。
“哎喲,這酒味兒,醉成這樣都要女人攙著了,看來喝得不少吧?”出租車司機回頭看了一眼,慕又慈低聲說道,“小聲點兒,不要吵醒他。”
“行啊,別吐我車上就行,去哪兒啊?”出租車司機晚班都在這兒擺車,所以也見過不少酒鬼,不鬧事兒不吐車裡一切好說。
“名景酒店。”
不是景園,而是名景酒店。很顯然,慕又慈原本就沒打算送他回家。她的房間,就開在名景酒店。
車子很快就開到了名景酒店,原本這裡離名景就不遠。
慕又慈艱難地扶著沈伯言走去電梯的時候,門童很善意地過來幫她一起扶了沈伯言,沈伯言現在樣子有些狼狽,衣服有些亂,頭髮也有些亂。
畢竟喝醉了,沒人在喝醉了之後還能夠優雅得風度翩翩的,門童朝著沈伯言臉上看了兩眼,總覺得有些眼熟,卻是一下子想不起來是誰。
扶著他和慕又慈一起進了電梯到了樓層進了房間之後,門童才離開。
慕又慈看著倒在柔軟的白色大牀上的男人,眼神有些怔忪,他左手無名指上,還戴著一枚婚戒,現在就這麼人事不省完全斷片地躺在她的牀上。
她有片刻的猶豫,只是片刻而已,然後馬上就有了動作,左腿其實有些痠痛,這麼攙著沈伯言一路來,對她而言是不小的重量。
走去了浴室擰了毛巾,走回到牀邊,剛想去給他擦臉,動作又停住。
不想讓他清醒過來,哪怕就這麼人事不省地躺在自己的身邊也好,毛巾放在了牀頭櫃上。
慕又慈的手指朝著他的襯衣釦子伸了過去,一粒一粒的,慢慢解開了。
衣服,褲子,鞋襪。
就這麼被她一件件地除下,將褲子放到旁邊椅子上的時候,他的手機從口袋裡墜落到地上。
像是著了魔一樣,撿起來就毫不猶豫地按亮了屏幕,沈伯言的手機是沒有鎖屏密碼的,他拒絕一切影響工作效率和生活效率的步驟。
所以很輕易地就打開了,一按亮屏幕,屏幕上就是他和莫長安的短信對話框。
還沒有去看更多的短信內容,光是莫長安號碼保存在他手機裡的名字,就讓慕又慈一下子找不回動作,目光就靜靜停在那兩個字上,那兩個字的稱呼,原本是慕又慈所想得到的一切——老婆。